章节字数:3204 更新时间:22-08-18 10:51
那镜中映着二人紧密相拥的景象,祝忱从未曾遇上如此严肃认真的问话,哪怕是父亲母亲将他许给临安唐氏时,亦是或笑或劝。
祝忱欲脱口自个儿再仔细想想,可对着梁生那若真若假的病容,那带着期许的神色,便不忍拒之千里。
“我…”
于是,眼一闭,便也不再别扭。
“如今我都嫁进你们梁府了,那将军夫人也当不得了,我,我若收拾包袱回金陵,不得被你们告上官府。”
弯弯绕绕的,到底是应了下来。
梁生眯着眼,只点头,不戳穿他。偏就不信,我这些日子好吃的喂着,好玩的陪着,好言的哄着,还不能打动你这金陵小公子的心。
祝忱挣开怀抱,到洗漱架的后头指了指那欲干枯的盆栽。
“既然允了你,我只一个要求,凡事不许欺瞒扯谎,不许装聋作哑。我虽比不得庙堂权臣,比不得金榜状元,可你既要我助你,我必会浑身解数使尽九分。”
梁生宽慰,叹道这小公子也并非没心没肺。正欲给予褒奖,便又听到。
“余下一分,给你我收尸,总不能抛尸荒野不是。”
好家伙,这小心肝儿就没想着好。
梁生低眉一笑,翘起腿便是指了指盆栽旁边的药碗。
“这盆栽,日日被我的药浇灌着,还能倔立不倒已是罕见。”
祝忱不解,脑中闪过往日里的画面,每每大娘子遣人送药来时,这梁生必会寻着各式借口,或药盅温烫,或缺了蜜饯,或乏力欲睡。
“这药里也并非剧毒,只是会每日里慢慢地吞噬你的心肺,侵蚀你的骨肉,叫人难以察觉。九岁时,那梁府三郎同姑苏城的世家子弟们在乘乌篷游乐,瞧见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可还未尽兴,人便落进湖中,险些吞水入肺,难以生还。”
祝忱厌弃地避开那药碗和盆栽,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干净。握着拳,便又回到梁生身边。
“然后呢?“
梁生迎过他,继续将他摁在膝上,仿似上瘾一般,不愿松手。
“然后,遇上一位高人将三郎从水中捞起,可呛水甚多已至昏迷,之后醒来时,便在寒山寺里住着。这一住便是七日,这七日里,三郎拜了这位高人为师,而城内也传出了梁府要给梁家三郎办丧事的消息。于是,师父领着他回去,便以道人的身份出入梁府。”
“而这药里的毒性,也是师父查了出来。可却要求三郎必须间隔服用,好让那下毒之人,安定了心思,以免再生出其他索命的法子。”
“这姑苏梁府,以经商为利,以造园为名。殊不知,白墙黛瓦内是怎样的乌烟瘴气。大娘子视他为豺狼虎豹,二娘子坐山观虎斗,那生母身为小娘,人微言轻。内宅腌臜,便给足了旁系伸手的机会。”
红烛摇曳,二人不知何时从镜前挪到了榻边。只在沉睡前,梁生又逼着他凿凿允诺。
“好好好。”
祝忱困得睁不开眼,应付间又听耳边有言:
“我的云宴,三郎定许你日日都有桃花粥,岁岁欢愉无忧。”
一觉天明。
梁家老祖母遣人传话,说是表公子回了府,请三公子和三夫人迎客用膳。
祝忱还未彻底脱离周公,梁生也沉溺在祝忱的睡颜中,瞧他睡得安稳便忍不禁落下一吻,瞧那高鼻呼吸均匀便又忍不住落下一吻,瞧那唇瓣微张,正欲再落下一吻,便被传话人断了如一泓江水般向前奔涌的情欲,忽然一堑河堤大坝将其桎梏,顿时全然丧失了耍流氓的念头。
“三公子,三…”
“知道了,没瞧见三夫人还在睡吗。既没了眼色,也不必在屋里伺候了。”
梁生的怒意跟着他一快掀打开屋门撒向那传话的丫寰,足令人好生委屈,便忍不住回了嘴。
“三夫人前个儿在园里玩儿,还讨了我嘴上的胭脂吃,可见三夫人性子极好。却不想,却不想三公子…”
说罢,那丫鬟娇容洒泪,捂着脸便跑了。
梁生还想着抓人问个仔细,便又听到屋里那位嚷了声。
“这么大清早的,瞎闹些甚么。”
梁生合上门,套着外杉说道:“估摸着,那丫头是被老祖母宠坏了。”
祝忱揉着眼贴了贴床架子,又伸了个懒腰:“我说的是你。好好的,把人小姑娘给唬哭了,这算什么。”
梁生被这吃里扒外的俩人给气乐了,索性自个儿套上靴袜也不叫人伺候了。
“你这三夫人,昨个儿还当的不情不愿的,今个儿便有人替你说话了。快起来罢,今个儿可不好应付。”
祝忱探出脑袋,拧了拧眉。“为何?”
梁生苦笑道:“那伸手的旁支表系回来了。”
这二人,一个流云绣纹的靛蓝长袍,罩着月白的对襟袄背子。一个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罩着乳白团花穗褂。只可惜,那蓝袍郎君,风流倜傥的却是弱柳扶风;那红衫公子,香腮粉团的倒是五陵豪气。
“三公子,三夫人来了。”
梁家老祖母房内的丫鬟揭帘通禀。这二人因解开了谜团,又比往日要岂亲近几分,那袖下勾勾牵牵,不安分的手,还当外人瞧不着。
“快松开,叫人瞧见,又要笑话我了。”
“你是我梁生明媒正娶的夫人,谁敢笑话你。”
祝忱瞧着临了内堂,臊红了脸,鬓角都添上些许薄汗,直把梁生看的怜爱又欢喜。
“你们可算来了。三哥儿媳妇,你还没见过你薛表兄吧。”
那大娘子热情的很,拽着祝忱的手便往薛怀川跟前凑了过去。梁生皱着眉,本不想松开,却担心扯疼了他的小公子,只好五指一松,便又紧着步子跟了去,离不开半分半寸。
祝忱被堂内的目光盯得发慌,下意识便回头寻着梁生,可那大娘子挡在身后,余光只能瞧见女子的钗环玉饰。
“弟…妹?”
祝忱被薛怀川这声问候给愣了声,可仔细想,辈分倒是没错。
那薛怀川打祝忱进门时,险些魂都要便被他勾了去。如粉雕玉琢的男子本就罕见,那眉眼俊朗却卷着羞赧绯色,竟让你挪不开眼。只可惜,这嗔痴喜乐竟都是对着那病秧子。
“因行商缘故,未能及时向三郎与弟妹道喜,这尊观音象乃表兄薄礼,为的是你二人百年好合。”
梁生不动声色地将大娘子挤开,重新护上了祝忱的身便,面上挂着的笑意竟必平日里还深了几分,可只有祝忱瞧的出,梁生的笑带着掩饰不住的憎恨和轻蔑。
“多谢表兄。”
可梁生又是个被逼出来的唱戏人,那白唇病态,咳嗽颤肩,薄背弱体,让任何人都不敢在老祖母跟前说他一句不是。
薛怀川和梁生对视片刻,转而勾起唇角,似亲和温善,捧着那玉雕的观音像想要交给祝忱。
“成了亲,三郎的身子瞧着要好了许多,弟妹尽心尽力也是劳苦。”
祝忱佯作未曾瞧见薛怀川递来礼件的动作,反倒顺势搀着梁生往老祖母边上的空座扶去。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如果不是老祖母健在,这梁家大娘子,二娘子和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表兄,只怕会把梁生给活吞了。
“伺候亲者,哪有劳苦一说。同表兄相较,我倒更钦慕表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恣意活性。”
祝忱那天然无害的脸,道出的话语虽不是利刀利剑,却如同细刺一般,难受却奈何不可。
“弟妹说笑了。”
梁生握拳掩唇,咳的嗓子作哑。
“如兰快人快语,不知表兄已结了亲事。”
祝忱扬了眉,先看了看梁生,再对上薛怀川不快的神色。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得此殊幸?”
薛怀川本想一笑了之扭转话题,却不想梁生又接了话。
“大娘子心善,正是大娘子自个儿的亲侄女儿。”
祝忱忍者乐,这大娘子为了稳固自个儿的富贵日子,亲上加亲,恨不得都围着她团在一块儿。
“说来,还多亏大娘子心细,日日餐餐地遣人送来药膳,二娘子也阵阵地送了燕窝养丸。我倒是偷了闲,只须盯着他老老实实地服下。”
梁生暗暗握着祝忱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或轻捏或揉摁,似在夸赞着这番漂亮话,又似在告诫他言多必失。总之,祝忱同诸人笑了笑,也就悄悄的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薛怀川打量着这夫夫二人,刺眼地让他竟然产生了夺妻之恨的错觉。弥深情爱,原不在盘算之内。可这赏心悦目的举案齐眉,竟要比那黄金白银更令人贪念。
午膳后,梁生和祝忱借着消食的由头,并没有跟着府里的太太姨娘和兄弟姊妹到偏堂听戏。二人从廊下并肩信步,一步一闹,一嗔一笑。
“这薛怀川的生父是二品太守,嫡母是二品诰命。但生母是个秦淮…是你们金陵人。”
祝忱捕捉住秦淮二字,便知晓这不可明说的身份。以他看来,女子似水,未有阶等。
“以死酬情坠楼而亡的绿珠是妓女、击鼓抗金的梁红玉是妓女。秦淮八艳,各个才情顶绝…”
梁生不等祝忱巧舌,便将他摁在美人靠上。
“我知晓你的心性,在你这,无贵贱之分。可在这深宅大院中,嫡庶尊卑便是得以立足之基。我同薛怀川同为庶出,可我却得老祖母疼爱。但他不是,薛太守虽有心关照,却奈何不得后院纷争。于是,大娘子攀着亲,老祖母忌惮他父亲,便与我们梁府走动频繁。后来,他入了商会,协管商行,说来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是手段狠毒了些…”
“如何狠毒?”
“投毒弑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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