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132 更新时间:22-10-27 20:00
楚晚打开了包厢里的一台最新型的价值十万的音响设备,播放了一首非常舒缓的乡村音乐,他让陆霁远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将一块怀表轻轻地垂在了陆霁远的眼前,轻轻地晃动,嘴里则低柔地说:“好了,霁远,你现在回到了你小时候住过的那个狭小低矮的出租屋,你的母亲温顺善良而软弱,你的父亲本该是个称职的父亲,可他迷上了赌博,他总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翻本,会把所有输掉的钱赢回来,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随着楚晚温和的话语,陆霁远的眉头却开始蹙紧了,他的额头也开始青筋暴突,拳头在不断地握紧,嘴唇更是咬得发白。
楚晚温和地握住了陆霁远的手,在他的耳边说:“放轻松些,霁远,你的母亲对你很好,总是会给你做好吃的东西,你最喜欢吃的是一道你母亲做的豆瓣鱼,最喜欢喝的汤是腌笃鲜,你总是喝得精光,还跟弟弟抢着喝……”
他的这段话又让陆霁远的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美好的记忆。
“那天,你跟往常一样回家,你听到了父母的争吵,原来你的赌棍父亲又要逼着你的母亲拿钱去赌,可他已经欠下了很多债,家里早已还不起了,可你父亲根本不听母亲的劝说,他执意认为你母亲还藏了钱。”
陆霁远的脸色再次暗沉下来,情绪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扭曲起来。
楚晚知道这已经到了某个关键处,他有些不忍揭开陆霁远的伤疤,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想起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吗?”楚晚问。
陆霁远的沙哑低沉,还带着某种遏制不住的怒意和一丝迷惘与痛苦:“他们说,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楚晚暗暗吃惊,但面上不动声色:“还有呢?”
陆霁远闭着眼睛,身子用力地颤抖着,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重,牙齿都把嘴唇咬破了,一丝鲜血自唇边溢出:“他们说,我是妈妈从一个工地上捡来的,那时我还只有四岁,浑身都是血,脏乎乎的。爸爸本来反对养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可妈妈执意留下了我……我的到来给我家造成了极大的改变,爸爸本来是一个工厂的工人,还有着过命的技术,但是我到来之后,他有天鬼使神差地从高高的脚手架摔下来,人不死,但瘸了腿,然后就不幸成为了下岗职工,爸爸认为我是灾星,是我害了他……”
“不是的,霁远,一定不是这样的,我听说正是因为收养了你,你妈妈本来一直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的,一直等了好几年,所以你的到来才会让她有了你弟弟……”楚晚轻轻地安抚着陆霁远,手也轻轻地抚摸着陆霁远刚硬的脸部轮廓,只是,这张一向坚硬的脸此时看起来极为脆弱,“那你妈妈有没有对你说起过,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要把你抛弃,你又为什么满身是血出现在工地上吗?”
陆霁远摇头:“我不知道……妈妈说,我可能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因为,当时警方抓了很多的人贩子,救了不少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并为这些孩子找亲人……可不知为什么,没有人来找我,妈妈说,可能是他们没有找到……有的孩子一直到成年都找不到亲人……”
楚晚问:“你妈妈和你爸爸吵架之后呢?”
陆霁远说:“我爸爸他,他打我妈妈,狠狠地往死里打,”他咬着牙,脸上非常的愤怒,拳头握紧,并下意识地挥舞,“我不想看到妈妈被打,我受够了,这个混蛋,不光打妈妈,打我和弟弟,我不想继续被他打,我冲进去,抄起一根棍子从背后就给了他一下,把他打昏了,妈妈吓坏了,以为我把爸爸打死了,她要我逃跑,把一些钱塞给了我……”
“我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好远,我跑到了天桥下面,我把自己蜷缩了起来,藏在下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之前就好像也躲在下面过……”
楚晚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问:“之前,之前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陆霁远摇头:“不记得了,应该是四岁以前吧?可我对四岁以前的事完全没有印象,对了,我好像听到过一些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
“奔跑,很多孩子奔跑的脚步声……狗,狗叫的声音,孩子的哭泣声,还有男人的脚步声,是很多大人的追逐的脚步声……”
“是有人在追你们?”
“不知道。好像还有流水声。”
“流水声?”
“是一条河,他们顺着河跑……我害怕极了,我缩在天桥下,就做了这样一夜的噩梦,然后,有人拍醒了我,是个捡垃圾的老奶奶,她把我把送到了警察局,那里的警察联系了我的家人,我被送了回去,妈妈拥抱了我,她告诉我,爸爸没死,爸爸把妈妈所有的钱都抢走了……”
“好了好了,霁远,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楚晚收起了怀表,关掉了音响设备,他把陆霁远从回忆中唤醒,轻柔地拍了拍他,说:“明天我们继续。”
陆霁远站起身,对楚晚说:“谢谢。”
楚晚微微一笑:“不用。霁远,我很高兴能帮到你。我们明天再聊。”
陆霁远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明天我不会来了。”
楚晚一愣:“为什么?”
陆霁远淡淡地说:“楚晚,你不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我这里,我没法回应你。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楚晚脸色瞬间苍白下来,喃喃地说:“因为那位林医生?他不会喜欢你的。霁远,你需要我的,你不是还想要找到救你的那位恩人------”
“那个,我会想办法找到的。”
“霁远,你别这样,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我知道你所有的痛和伤心……”
陆霁远淡淡地说:“我知道。”
楚晚幽怨地盯着陆霁远:“知道你还------”
陆霁远说:“楚晚,我这个人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像爱他这样,他活着是我最大的信念,如果他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无论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都有意义,就像一副拥有了七彩颜色的画,但若是他不在了,消失了,那么,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精彩,多么的美好,对我来说,都是一片荒芜,我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楚晚惊呆了,他完全想不到陆霁远会这么说,这个人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酷刚硬,有时候也是残暴凶狠的,可他在谈起他心底的那个人时,他的内心居然那么的柔软,那么的脆弱,仿佛轻易就能被人一击而溃。
“一直以来,我都拼尽了全力想要把他留在身边,我用尽了各种的手段,可我最后却还是伤害了他,让他彻底地害怕我,想要逃离我,我……我已经想不到任何的方法,任何的借口来留住他,因为,我一旦把他留下来,我就会忍不住地伤害他,一而再,再而三地……”
他慢慢地走出了包厢,声音低低的,楚晚几乎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
“我累了,楚晚,真的好累,好想休息一下……”
他靠到了走廊上,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林逐风听到为他治疗的医生何佑康传达了陆霁远的话有些吃惊,但他并不相信陆霁远的话。
他知道何佑康也是陆霁远的私人医生,自己之前几次受伤,也是何佑康为自己处理的伤势。说实话,他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和恶感,因此,面对何佑康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何佑康叹了口气,本质上,他是同情林逐风的。
每次见到林逐风总是伤痕累累的,可见,陆霁远是真的会折磨人。他对陆霁远是有怨念的,因此也对林逐风格外的关注,嘘寒问暖,叮嘱着医院的护士小心地看护着林逐风,自然,林逐风那清冷俊美的外表,即便何佑康不亲自叮嘱,护士也是会加倍小心地看护他的。
林逐风的伤势在护士精心看护下慢慢地有所好转,这里不是林逐风工作的中心医院,所以,林逐风不会担心碰上原来医院里的同事,不会看到那些同事或担心,或讥讽,或冷眼,或同情的眼神,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他客气而友好,但是,林逐风还是不习惯,尤其是自己拄着拐杖走在走廊上时,护士就会殷勤地走上来搀扶他,还有病人们好奇的眼神,林逐风是很低调的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也不喜欢这样的待遇,因而,在能基本可以走动之后,他就办理了出院的手续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胡雨泽竟然开车过来接他出院了,林逐风面对他的好心,实在无法拒绝,加上伤势未好完全,还需要一段时间依靠拐杖走路,他不得不让胡雨泽扶抱着他,慢慢地坐电梯下楼,出医院,坐上他的车回家。
林逐风没有回陆霁远给他安排的别墅,也没有回林家,而是自己打电话拜托房屋中介找的小区出租屋,屋子不大,一室一厅,价格不算高,离他上班的地方倒是不远,开车不过十分钟。他还没有亲眼见过,在胡雨泽送到小区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是被房产中介给忽悠了。
小区环境并不如房产中介所说的那么舒适,说是小区,倒不如是上班族和外地打工者群居的混杂地,小区的保安也不是很尽责,保安室里根本没有人值班,显然是擅离职守了。而且,小区里的两组路灯也是一闪一闪的,使得本来就昏暗的小区两边的绿化带有点鬼气森森。
胡雨泽一看就不乐意了:“逐风,这地方你不能住,太不安全了!不如你去我家吧,比这里强多了!”
林逐风微微一笑:“不用,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再说,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近的。”
胡雨泽要拉林逐风去他家:“不行的,就算你是大男人,可我还是不放心,这里的环境明显不好,听说这里经常有打劫行凶者,你不要掉以轻心,况且,你的伤还没有好------”
林逐风淡淡地掰开胡雨泽拉他的手臂,说:“胡警官,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很感激你,但到此为止吧。”
胡雨泽一怔,看着林逐风冷漠的眼神,慢慢地松开了手,说:“难道你还想着那个陆霁远吗?他那么对你……”
“胡警官,我和陆霁远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这不关你的事。回去吧,胡警官,一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别再来找我了。”林逐风慢慢地拄着一支拐杖走进了出租屋的大门。
胡雨泽的嘴唇紧咬着,几乎忍不住嘶声吼叫;“林逐风,可我喜欢你啊,我无法不过问啊……”但他看见小区里来往的行人诧异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挫败地回到了汽车里,发动了车子引擎,缓缓地驶出了这个小区。
而在更远的地方,一辆黑色的SUV静静地停在小区外面的阴影底下,那车窗上倒映出了陆霁远深沉的眸子和嘴边咬着的一根香烟。
烟霭浓浓地升腾而起,几乎遮住了陆霁远阴郁的眉眼。
在看到胡雨泽送林逐风回家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想要冲出车子,把胡雨泽推开,把林逐风拉进自己的车子里,但是,在看到林逐风清冷淡漠的双眸时,他失去了那个勇气,颓然地倒向了驾驶椅背。
林逐风是惧怕他的,而他也可能会因为林逐风的惧怕而忍不住伤害他。
这不是他想见到的。
为了不惊扰到林逐风,不伤害到林逐风,他只能选择远离他。
林逐风一直以为陆霁远是说谎骗他的,陆霁远很快就会忍不住来找他,会来强迫他回到那个牢笼。
但,陆霁远没有。
自林逐风坠楼受伤住进医院,到林逐风出院,到林逐风另外找到出租房,陆霁远都没有来看他。
连一次都没有来。
陆霁远居然忍住了不来看他,不来强迫他。
整整一个星期过后,陆霁远都没有来。
反而是林逐风自己不习惯了。
就好像是某些潜移默化地刻进骨子里的感觉,这些感觉好像已经根深蒂固了,再也无法抹去,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常常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觉得自己仍旧被禁锢着自由。
夜里会习惯性地往后靠,却并没有温暖的胸膛贴上来,清晨醒过来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久久无法回过神。
还有陆霁远攻击性极强的吻,微凉的指尖抚摸过赤裸的肌肤时那让人颤栗的感觉……
那些强迫性的拥抱,那些在耳边的低喃的话语……
那些触感那么的真实,萦绕心间,弥久不散。
偶尔在梦里,他会以一种渴求的,可怜的眼神从他的身后环抱上来,他会贴在他的耳边,呼吸炙热地对他说:“逐风,别离开我,别背叛我……”
“逐风,留在我身边……逐风,我活着的最大的目的就是你了,即使别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要有你在,我就能继续活下去,而要是你从我的身边走开,即使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对我都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可能忍不住毁掉这个世界的……”
“逐风,别让我毁掉这个世界……”
入眼之处,在看不到他,偏偏又处处都是他。
林逐风原本是想给自己一段时间努力忘记过去种种,结果往事好像不断地挤进了他的脑子里,无限次地在脑海里重复播放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越是想要遗忘,就越是不停地在遗忘中温习。
林逐风终于放弃这种自我封闭式的治愈方式,开始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工作中。
他在伤完全好,并且终于不再需要拐杖后,果断地拒绝了胡雨泽要接送他的要求,自己开车去市内另一家医院上班,他不想在陆霁远的医院里上班,他要远离陆霁远,他开始靠着医院里繁忙的工作强迫自己分神不再去想以前的过往,而这真的达到了一定的效果,那家医院虽然不如中心医院的繁忙,但也算是一家二级医院,病人也是很多的。
他一进入工作就从早忙到晚,而且,那家医院没有中心医院那样的极为复杂的人际关系。
那家医院的医生护士们基本都是些比较单纯而开朗的,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中心医院那样对他敬而远之。
林逐风在那里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心理压力,相对的会感到放松。
他虽然一段时间离开了医院,即便重操旧业,他也是得心应手的。
只是,在这家医院人手会有些不足,他经常会加班到深夜,回来得也会很晚。
他一向习惯了早出晚归的日子,虽然胡雨泽曾经警告过他,他所租住的小区环境很复杂,很不安全,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为防万一,他还是放了一把手枪在身上,这是陆霁远送给他的枪,他离开陆霁远的方式很匆忙,根本没有来得及还给陆霁远,现在却成为了他防身的武器了。
他原本以为不会有用到这把枪的时候,但,今次,似乎真的是个意外事件------
他真的遭遇了劫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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