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68 更新时间:23-05-22 18:36
林说文开始细细打量起程经籍以及他身上的伤,程经籍并没有那种令人羡慕的能让伤痕很快消失的体质,所以就算到了今天,他的嘴角上的青紫,脸颊上的手掌印还有刚刚看见的皮带抽出的伤痕都还在。
他穿着长袖长裤,但他刚刚进门的时候林说文也观察过了,他的手脚上是肯定有伤的,否则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跛脚。
程瀚为什么会对程经籍大发雷霆?林说文想,他或许早就对他这个没办法继承家业的儿子失望透顶,恰好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于是他就有了发泄的契机。程瀚就是这样的,暴力专制,作为一个商人一个企业家一个野心家他无疑是成功的,但作为一个家人,作为一个父亲,他简直是失败透顶。迷信棍棒教育的人永远不会相信棍棒之下不仅能出孝子还能出逆子。
程经籍这人也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程经籍。”林说文叫醒了在椅子上发呆的他,说道:“谢谢你,这回真的非常谢谢你,我记得,是你给我打电话我才醒过来的,也知道是你帮我叫的救护车。”
“嗐。”程经籍乐不起来,嘴角勉强勾了勾,“你没事挺好的。我没做什么,说起来,我要是早回来个半个小时,估计也没这档子事了。”
程经籍萎靡了。想来,如果所有人都在说他有错,那么什么理智什么逻辑都会被压在下边吧。
“意外是什么?是意料之外,是突如其来。”林说文的语气平缓却隐隐带着苛责的意思:“程经籍,我是希望你能做一个意识到自己错误,会为自己错误买单的人,而不是乱背锅乱买单的傻子。你这次没有错。”
“知道知道。”程经籍的眼神闪躲着,嘴上还在安抚着omega:“别激动,我就发个呆,我是谁啊,我能有什么事?”
有些人有些事,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林说文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他知道,有些刻痕不是几句话就能磨平的,但磨不平不代表不需要。
第二天,程经籍出门拿了趟食物,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许宴宜终归是没有抢救过来,昨天晚上就去世了。
林说文没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心还是该伤心,是开心差点害死自己和自己孩子的凶手拿命偿还了债务,还是伤心那个金娇玉贵的她的堂姐死了,他和母舅家的关系也会因为她的死亡从此出现一条永不可弥补的天堑。不过,说起来,他和母舅家,原本就没有多要好吧?
在病房里休养的日子很枯燥,虽然程经籍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偶尔也会跟他说说话,但现在的程经籍成天心不在焉的,说起话也没意思。林说文这才发现自己是个多么闲不住的人,他难以想象他要在这张床上躺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而他的生活里,大概率只能见到程经籍,方相娜,方慈诠和两个小护士。
休养的第三天,程经籍开始找点事做,一开始避着林说文怕影响到他休息,后来林说文说了无聊他就去了林说文床边,支了一张小桌,用一台笔记本电脑。
以往,是程经籍喜欢看林说文回邮件,现在,反过来,是林说文会看着程经籍电脑上的简历。
“荣逸薇。”林说文看见了电脑上地简历,是个看上去很温柔很漂亮的女孩,杏眼,波浪卷,笑起来很明媚干净。
程经籍操纵鼠标地手一顿,将页面留住了:“怎么?你认识?这个小姑娘是赵将疏说的,重点保护对象,说是今年下半年要和另外两个送去参加有个地方台的选秀。”
林说文又看了两眼屏幕上的女孩,说道:“我有个留在我们学校招生组工作的学姐昨天给我发消息,让我多留意一下这个女孩,她可能是南省今年的状元。”
“你答应她了?”程经籍试探性地问。
林说文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来不掺和他们招生。”
“那还好。”程经籍给了他一个庆祝的眼神,就好像在对他说“恭喜你,逃过一劫”。
“她怎么了?”林说文问。
“她,昨天赵将疏亲自给他面试,问过她学业问题,她说她只会去南秦大学,读艺术系。我是真没想到她成绩那么好,能到和你当校友的地步。要不我晚点去劝劝她?”
“不用。”林说文伸手把简历换成了下一张,“你不是她亲属不是她朋友,最多算她未来老板,你为什么要去干涉她的选择?”
“林老师说的是。”程经籍附和完又解释说:“我也就看看,她不是我手底下的。”
休养了三天,林说文的情况一直是稳定的,方慈诠来看过几次数据,做过几次检查也说情况挺好的,话是这么说,但他手上的两个滞留针一个也没少,那两根透明的管子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他的身体里输送着不知名的药物。
林说文之所以很愿意让方慈诠做自己的医生的一点就是方慈诠会毫无保留地对他说实话,让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所以他知道,他现在这个身体又回到了之前定时炸弹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信息素过敏症就会发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孩子就会离开他的身体。程经籍怕他担心所以这几天也从来不跟他聊这个,他也不想聊,他现在理解了一句话,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在医院病房休养的第四天,程经籍回家帮林说文拿了几本书,两人开着视频,林说文指挥着他把那些老书一本本地取下来。程经籍还挺乐,毕竟以往这些书他碰都不敢碰一下。
休养的第五天,方慈诠做完检查后把他的药减了一半,也允许他下床走动走动。他在的这间病房其实很大,各种家具都有,就像是一个摆了两张床的公寓。病房里有个窗子,打不开,但是能看到下边的景色,是医院的草坪。
他让程经籍搀着他的手,想慢慢地走到窗边。躺了那么久,林说文从床上站起的时候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互相挤压着摩擦着,腰腹也比以前更重了。
“你慢点。”程经籍小声提醒。
林说文听见了,默不作声,依旧执拗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很累。玻璃窗外,阳光正好,草坪上有不少人穿着病号服的人在散步,在被护工推着往前走。
“想晒太阳啊?再忍忍吧。我跟你讲,那姓方的可凶了,你姐都能被他怔住。你后边慢慢跟他提,他说是让你一直躺到生,这会儿不也还是点头让你能走走吗?只要那姓方的点头,我背你抱你怎么都行,肯定让你晒到太阳。”
林说文弯弯嘴角不说话。方慈诠厉害他早就知道,他来做那么多次产检,没看见也能听见方慈诠的大名,什么怼天怼地怼空气,上至院长领导下到病人家属,谁都领教过他的脾气,智商很高情商为负,所以他在这医院人缘不太好,所以他成天投诉,被院里下放到门诊磨脾气。
林嬖对上方慈诠,这是林说文没有想过也难以想象的画面。他昨晚跟林嬖在聊天软件上聊了两句,林嬖说自己已经回美国了。他只能可惜自己没亲眼看见那副场景,毕竟他之前一直以为能让林嬖败下阵来的人还没出生。
林说文没有在窗户前站太久,他整个人还是虚弱的,没有多少力气,很快就回床上躺着看起了他的书。他那些书很旧很旧,旧到程经籍一口咬定那是文物。林说文翻开后程经籍又惊奇地发现那书上的字是那些神秘的古突厥文。
程经籍是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做古文字研究的人,这些鬼画符对于他来说是多看一眼就会睡死过去的程度,而对于林说文,这似乎算是打发时间的闲书。
“我说,林老师。”程经籍心血来潮开了个玩笑,“就照你这个阅读兴趣,小崽子跟着你一起,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出生就是研究生水准啊,这胎教感情好。”
玩笑,但林说文没笑,程经籍只能尴尬收场。
“不要跟赵将疏学那些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还很尴尬。”林说文直截了当,一怔见血,“不会说笑话可以不用说。”
程经籍大惊,对味了对味了!这么和他说话的林老师他对味了!他觉得他自己没有绝对没有受虐倾向,但是他现在就是一天不听林说文阴阳怪气一番就是浑身难受。
“我感觉你上次跟我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还是在……”程经籍一时语塞,最后只憋出一句,“上次。”
林说文当然欣赏不了这种废话文学,直接还了他一个白眼。
方慈诠刚好过来查房,看病房里气氛还挺融洽就急匆匆地插话:“在聊什么?”
林说文不假思索道:“在想我姐姐现在在美国怎么骂你,很难相信,你竟然让她吃瘪了。”
“这话说的。”方慈诠别过头,仰着面说道:“我跟她讲道理,那是她道理说不过我,技不如人怎么还在背后骂我?真不像文化人做出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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