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峰回路转

章节字数:3482  更新时间:23-02-11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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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截梅枝,勾起了太多回忆。

    许长河拿起它,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少顷,放了回去:“送到库房供着吧。”

    墨青席在旁默默看着。

    许长河只是说:“青席,我又少了一个朋友。”

    墨青席刚想安慰两句,许长河就把头往他肩上一隔:“你可别说什么”你还有我”,他是分道扬镳的故人,而你是我余生指望,不一样的。”

    他们早已越过了朋友的界限。

    墨青席轻轻推开他:“你的指望快饿死了。”

    许长河立马笑逐颜开:“这就开席。”

    高朋满座,墨青席被安排在许长河身侧的位置上,无声宣告了许家对他的尊敬与重视。

    酒过三巡,便有人坐不住了,举杯过来要敬墨青席。

    此人是许远的同僚,墨青席不好推拒。

    却引得那一桌的人纷纷效仿。

    许长河拍桌而起:“过生辰的是我又不是他,当我看不出你们借酒壮胆套近乎吗?”

    许二夫人连忙去拽他坐下:“长河,不得无礼。”

    “无妨。”墨青席淡淡道:“能得见诸位大人,也是我的荣幸,毕竟……往后也不常见到了。”

    这话把人听得一愣。

    许长河别过脸,不愿再听。

    玉曼公主无所畏惧,问道:“为何?”

    “我不日便启程返乡。”墨青席说这话的时候望着许长河气鼓鼓的腮帮子,嘴角不由升起浅浅笑意,“与诸位大人,无缘再见。”

    连钟司九都觉得墨青席糊涂:“你不想留在京城啊?”

    墨青席摇了摇头。

    也有人劝道:“小兄弟好不容易来了京城,何必急着走。”

    许远与许夫人四目相对,都吃不准墨青席是情急之下说出的推脱之词还是去意已决。

    许长川镇静自若地和姜悬对酌,两人仿佛是在酒楼里看着旁桌客人胡闹般置身事外。

    许二夫人先前并不知情:“青席,你也不必……”

    “思乡情切。”墨青席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望夫人成全。”

    许长河深吸一口气,指腹蹭过酸胀通红的眼眶,他回身单手倒酒,同君青衔一人一杯:“既如此,这杯酒就当是给你践行了。”

    墨青席坦然接过,别有深意地抛出半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

    许长河含泪饮下。

    墨青席打算学他一饮而尽,酒杯刚抵到嘴边,门房匆匆来报:“大人、夫人、二夫人!二爷回来了!”

    “……”

    满座宾客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二爷是哪位。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墨青席呛得起不来身,謦欬连连。

    许长河慌忙拍抚墨青席的背,发着懵朗声问:“谁回来了?”

    话音刚落,许承已经在家仆的簇拥下到了门前。

    许二夫人喜出望外,向他奔去:“官人!”

    “娘子。”许承张开双臂拥住妻子。

    沈虞城背着包袱,把余先生扶过门槛,见到许长河,小幅度挥了挥手。

    “咳咳咳!”墨青席手背贴着嘴唇,费力站稳:“长河,快!我们过去。”

    席面上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许承不是被贬去虞城县了么。”

    “私自回京,是要杀头的吧。”

    姚彬见着余先生身旁的沈虞城,起初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继而蹙眉凝望,若有所思起来。

    许长川放下酒杯,走到许承面前行礼:“侄儿自作主张,并未告知家里,请叔父责罚。”

    许承哼笑:“我看你是有持无恐。”

    许长河脑子转得快,立马指着他堂兄嚷道:“许长川,你学坏了!”

    玉曼公主却是知情模样。

    陈太尉问她:“满儿,此事你有参与?”

    “我可不能参与朝政。”玉曼公主笑着摆摆手。

    她只是相信圣平帝不会辜负忠良,又碰巧在殿后听到了只言片语。

    储君之争暗潮汹涌,大半官员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将许承贬去虞城县,何尝不是将许家择出权利的漩涡。

    如今册封完毕,一切已成定局。

    肃清党羽,整顿朝纲,清了一批又一批人,圣平帝放眼望去,竟无几个中用之人。

    让他决心召回许承,还有一个原因——

    “墨青席?”圣平帝以为此人必会为许家所用,倒是很意外许长川会想方设法、甚至不惜进宫举荐来留住他:“他不想留在京城?”

    许长川半真半假道:“他感念叔父的知遇之恩,若非长河出事,绝不会离开虞城县。”

    圣平帝点了点头:“倒是忠孝之辈。”

    也罢,本就没打算让许承做一辈子的县令。

    “朝中正是用人之际,前些天姚、柳两位卿家也与朕提议过,召回许承,任职文书已经拟好了,你出宫时一并带去。”圣平帝想起什么,问他:“长河的生辰快到了吧?”

    许长川应答:“是。”

    “一转眼,就十六岁了。”圣平帝掌心揉搓膝盖,回忆往昔:“当年许老太师牵着你、抱着刚满月的长河来向朕炫耀,仍历历在目啊。”

    许长川一如既往沉默着。

    “长河七窍玲珑,是有福之人,就是性子野,开口见胆,做不得官,他怕是还记恨着琅轩吧。”圣平帝笑叹:“朕这一把年纪,还得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许长川铁面无私道:“长河冒犯太子、失手在先,罪无可恕,是圣上宽厚,网开一面,才有他今日之福。”

    “就是看在许老太师的面,朕也不会要他性命。”圣平帝其实早有打算,“这份生辰礼,朕就托你送去,莫要耽搁了。”

    许长川俯身拜谢。

    ……

    陈太尉原先觉得许长川跟他老子一样,做事太过一板一眼,没想到还能有此城府。

    外孙女的眼光果然不差。

    素日正容亢色的许远此刻也是激动万分,大步流星过去拥抱了一下风尘仆仆的兄弟:“可算是回来了。”

    “大哥!”许承眼中亦有盈盈泪光。

    许长河与墨青席并肩站到许承面前,两人皆是心虚得头也不敢抬。

    墨青席用手背去碰许长河,提醒他为人子的礼数。

    许长河撇嘴喊道:“……爹。”

    墨青席这才紧随其后,躬身行礼:“大人。”

    许承的双鬓相较之前,又白了几分。

    报平安的书信从京城百里加急送来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见到两个孩子都好好的,他心中没有恼怒,反倒不胜宽慰。

    许承的手搭上墨青席的肩,轻拍道:“我知道,你是想赶在清明前,回乡祭拜父母。”

    墨青席惊诧地回望许承。

    许承颔首告知:“已经差人置办妥当了。”

    此话一出,别说墨青席,连许长河都傻了眼。

    这是明着让墨青席留在京城了。

    “你个孽障。”许承转眼看到许长河,就气不打一出来:“犯下泼天祸事,以为躲在京城就能避过责罚了?待今日一过,看我不家法伺候!”

    许长河张着嘴,一时言语不能。

    玉曼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手叫好:“对,该打!”

    钟司九活到这么大还不知道家法是个什么东西,边往嘴里塞珍馐美味边睁大眼睛新奇地观望着。

    许长河过了会儿,哀嚎道:“要不您还是回虞城县做个芝麻官吧。”

    许承下意识扬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长河立马抱头鼠窜,躲到宾客之间寻求庇护。

    宴席霎时变得乱糟糟。

    许家人笑着看着,客人拦着劝着。

    墨青席知道这是他们父子还算“和睦”的相处模式了,便退到一旁,同沈虞城一起扶着余先生入座,“老师怎么也来了?”

    余先生笑看他:“自然是防止你拿我当挡箭牌。”

    若是余先生没跟来,在许承那番挽留的话说完之后,墨青席就会顺理成章地搬出余先生。

    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怎么会呢。”

    “虞城要走科举路,在京城机会也多。”余先生看着那边闹哄哄的场面,轻声叹息:“我也想看看,他待过的地方。”

    好似看过之后,就能了却遗憾。

    墨青席沏茶倒水,恭敬奉上。

    与此同时,许长河窜到了母亲身后寻求庇护:“你们十六年前生下我,就是为了在今天把我打死吗?”

    许承被围着过不去,气结道:“混帐东西,怎么说话的?”

    许二夫人摸了摸儿子的脸,心疼道:“长河吃的苦够多了,你就看在他今日生辰的份上,把这事先放一放。”

    姚彬看够了热闹,拍桌起身:“我看今天谁敢打我外孙!”

    许承这才看到岳丈,呼吸凝滞:“……岳父。”

    许夫人立马给了台阶:“戏班子都等着呢,原是贺长生,如此一来,得唱个喜团圆了。”

    许承被连哄带拖地请去吃酒。

    一曲唱罢,宫中请来的乐师调好琴音,歌舞再起。

    这一天,许家的锣鼓声就没停过。

    入夜之后才是给许承接风洗尘的家宴。

    兄弟俩许久未见,兴之所至,喝得酩酊大醉。

    许夫人安置好余先生和沈虞城,回来让许长川和许长河帮着把各自的爹搬回卧房。

    许长河一从房里出来就找墨青席。

    余先生舟车劳顿,一路颠簸,墨青席和沈虞城刚伺候他早早睡下。

    刚出门就见许长河一阵风似的刮过,抓住墨青席的手径直从沈虞城眼前掠了过去:“你跟我来。”

    沈虞城望着他们渐远的背影,小声道:“长河,生辰快乐。”

    许长河何止是快乐,他简直亢奋得要发疯。

    墨青席被他扯入房中,亲吻如暴风骤雨般密集落下,从门板抵到桌板,再压上床榻,天旋地转,他的话语破碎无力:“会被、被听见,”

    “俩当家人喝得烂醉如泥,他们的夫人忙于照看,自然无暇管我。”

    许长河胡乱撕扯着手上摸到的布料与系带,像个徒步荒漠的旅人碰着绿洲,贪婪摄取,索求无度。

    他连灯都没点,墨青席在一室昏暗与混乱中做着无谓挣扎,听着许长河变得沙哑的嗓音,在耳畔急促喘息,呢喃细语——

    “至于许长川……”

    许长河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这位兄长的能耐:“他什么都知道。”

    墨青席仿佛一张蓄力的弓弦,筋骨紧绷。

    许长河抚上他的面颊,从额间一路向下,啄得细碎而克制,着了魔似的念念有词:“不走了,不走了?”

    墨青席浑浑噩噩,顺从道:“不走了。”

    许长河动作一顿,覆在他身上,放声嚎哭。

    压抑的情绪如开闸泄洪释放殆尽,为许长河惊心动魄的十五岁,画上圆满的句点,谱下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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