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00 更新时间:23-03-02 09:27
锦笙坊是莺歌燕舞的声色场所。
许长河在门外义正言辞:“你难道还想背着我来这地儿吗?”
刚迈过门槛,肥头大耳的坊主搓手笑迎:“许小公子,真是好久不见啊。”
“……”
许长河抹了把脸,转头向墨青席强调:“他说好久不见!好久!”
墨青席现在是公务在身,面上波澜不惊,询问坊主:“可有雅座?”
店里没几个客人,坊主巴不得生意上门:“有的,二位这边请。”
昨天刚出了命案,按照规章制度,这家店是得歇业查封的。
大理寺尚未审批,正式判决还没下,就这么明目张胆了。
想来是都府衙门觉得此案毫无悬念。
不过坊主也是留了个心眼的,待他们入座之后,说这些日子都点不了乐伶舞姬了。
许长河点了两壶茶。
墨青席明白许长川为何不加派大理寺的人了。
这坊主处事圆滑,很会察言观色,若是来的都是一本正经、张口盘问的人,容易打草惊蛇。
“锦笙坊最有名的就是美人琵琶杨柳腰,都没有的话,谁还来此寻欢作乐?”许长河一副纨绔作派,往后仰去,一条腿直接砸在了身前的茶几上。
墨青席都忘了许长河原来是这德行,一言不发望着他,眼中徐徐沉淀着什么。
“哎呀,许小公子有所不知。”坊主弯下腰来低声下气地解释:“昨儿摔死了人,偏不巧是正奉大夫吴大人家的大公子,虽说是个意外,但也得低调些时日嘛。”
许长河挑眉:“吴逊?他居然不是得花柳病死的。”
吴逊是出了名的好色,与许长川一般年纪,已是妻妾成群,身旁服侍的从来都是妙龄少女。
“死者为大,许小公子……”坊主本来想提醒许长河谨言慎行,怕得罪了吴家,忽然意识到许长河的身份,腰板瞬间就硬了:“许小公子说得是,那吴大公子,忒不是东西,我这锦笙坊又不是妓馆!每次来,都得糟蹋一两个,简直作孽。”
许长河慢慢悠悠道:“看来你这锦笙坊年久失修啊。”
坊主面如纸色:“许小公子何出此言?”
“二楼走廊那排栏杆新得漆都还没干呢。”许长河冷眼瞥他:“你当我瞎?”
坊主一时无言以对。
“二楼不高,下面还有供散客听曲的座。”许长河感叹:“看来这吴大公子运气也是不好,换个人说不定都有垫背的。”
“可不是嘛。”坊主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他好死不死摔在了茶盏上,碎瓷片嵌进脖子,当场就咽气了,搞得我这里十天半个月都得做茶馆生意!”
刚碎裂的瓷片不亚于利刃割喉,场面定是触目惊心。
“坏事做尽,可不得遭天谴。”许长河哼了声,又故作纳闷:“那你这锦笙坊就一点责任没有吗?毕竟没有及时修缮造成客人意外身亡,也是罪过。”
坊主瞬间拔高了声音:“我们能有什么责任?都是那小贱人……”
许长河套到了要紧的话,眯眼:“哦~看来另有隐情。”
“许小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坊主为了撇清关系,如实告知:“是我们这儿有个不懂事的丫头,吴大公子点了她去唱个曲儿,她不识抬举,怎么也不肯进雅间。”
“吴大公子追了几步,他们在走廊上拉拉扯扯,那死丫头撞了吴大公子,那栏杆本来好好的,给吴大公子撑了下,就、就断了!”
坊主越说越激动,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妇女为保清白,反抗暴徒,则杀之无罪。
律法严明,又是在天子脚下,在场目击者的口供至关重要,决定了审判的方向。
也决定了歌女乔月的生死。
都府衙门犯不着为了一介草民得罪吴恒之,只要对证人稍加威逼利诱,怕引火烧身的平民百姓为保生活安定,自然不会多说一句。
于是口供就成了——乔月故意将吴大公子撞到极不稳固的栏杆上,是蓄意谋杀。
锦笙坊最多赔点银子,更何况吴家还给了双倍的封口费。
这样的案子在京城显然不少,以至于这些市侩小人司空见惯不说,还靠此赚得盆满钵满。
简直是草菅人命!
墨青席神情凌厉,瞪了坊主一眼。
坊主却浑然不觉。
“既不是你情我愿,那吴逊就是强迫良家女子。”许长河拍桌震怒:“你瞒报实情,罪大恶极!”
“许小公子,你又不在场。”坊主抵赖道:“也可能是那丫头嫌赏钱少了坐地起价呢。”
他用词越发阴毒:“一个卖唱的,装什么清高,说白了就是妓,这样的下贱胚子一抓一大把,许小公子来为她出头,莫不是相好的?”
“你!”
“长河。”
墨青席伸手摁住了许长河要掀桌的手。
“你方才说他们拉拉扯扯,那就是有肢体接触了。”墨青席看向坊主:“乔月姑娘可曾压了身契在此?”
打蛇打七寸。
坊主刚才还想据理力争一下,现在兜头一盆凉水泼下,将他的气焰浇得荡然无存。
他没有乔月的身契,证明了乔月只是锦笙坊雇来的人,并非卖身,更不用陪客。
吴逊在他店里调戏良家少女,坊主非但没有阻拦,还袖手旁观,那就是逼良为娼,罪加一等。
反之,若乔月的身契在坊主手里,那吴家何须要拿钱封口、打点关系,连着锦笙坊一起料理了,为吴逊陪葬。
之所以费尽周折,是因为吴家自知理亏,此事若传开来,吴逊不光死相凄惨,还会遭人唾骂,亲人蒙羞。
坊主哆嗦下跪:“小人也是无可奈何!我劝过吴大公子,说乔月卖唱不卖身,不是锦笙坊的人,他就是不听啊!”
许长河冷哼一声。
墨青席摊开卷轴,将坊主的口供写下来:“你带着这份供词去衙门,为乔月姑娘翻供。”
“啊?!”坊主惊慌失措:“不不不!我不行!我要是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大理寺的许少卿现在就在衙门里,你作为人证,等下还是会受到传唤。”墨青席告诉他:“自己去交代清楚,和在公堂上被问出来,下场截然不同。”
“前者最多受点皮肉之苦,要是主审酌情考量可能就损失点钱财,但是后者……”许长河低沉道:“那就是人财两空。”
坊主汗如雨下,欲哭无泪:“要是得罪了吴家……”
许长河蹲下来敲打他的猪脑子:“你以为他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还能安然无恙?”
此案大理寺都已经着手调查了,且不说吴家只有一个吴恒之在官场摸爬滚打,只要被查出弄虚作假、颠倒是非、诬害良民,名门望族也得抄了。
坊主恍然大悟,急忙画了押,拿了口供奔赴衙门。
要不是他动作快,许长河都已经做好把他绑去衙门的打算了。
两人走出雅座,许长河结了茶钱,正要下楼,墨青席却到崭新的栏杆前查看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研究栏杆,还朝下张望,把看店的伙计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会儿,伙计悄声问:“二位,这栏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许长河随口答道:“瞧着挺牢固的。”
然后他和墨青席的视线从栏杆转到了走廊另一侧的门上。
他们逐一看过去,终于在斜对第二间、离地两寸的门框上,发现了一道清晰的划痕。
许长河摸了下:“切口平整,很浅,应该是薄片状的东西快速擦过去造成的。”
墨青席用纸拓下了划痕,起身道:“走吧。”
伙计心惊肉跳送他们到门口。
结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堵在路中央,逢人就问:“我家月儿呢?”
“……”伙计心说今儿就不该开门。
有个路人认得她:“乔婆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一听这姓氏,老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墨青席上前询问情况,那路人告知:“是城隍庙卖香烛的乔婆子,脑子有些迷糊,就初一十五去摆个摊,平常不出门的。”
“她是不是有个女儿?”
“是有……对哦,乔婆子,你女儿呢?”
乔婆婆不答,抓着墨青席的袖子问:“我家月儿呢?”
乔月一夜未归,乔婆子神志不清,但还记着自己有个女儿,一路寻了过来。
墨青席安抚道:“她马上回来,您先回家等着。”
许长河也不指望乔婆婆能记得自家地址了,向那路人打听了住址,和墨青席一起送她回去。
许长河牵着马,笑着与墨青席说:“这案子有点意思。”
墨青席不置可否:“锦笙坊并不破旧,二楼一不受潮二无虫蚁,实木质地的栏杆断得不合常理。”
“吴逊若是受力撞击栏杆后直接坠落,他就不会摔在那张桌子上,而是偏移至少半个身位。”许长河比了宽度:“是被撞之后,他应该是用手撑在栏杆扶手上,有一个极短的缓冲时间,而在那个瞬间,栏杆突然断了,导致他失衡跌下二楼。”
“有人暗中相助。”墨青席道:“却不想暴露。”
栏杆已经修复,目击吴逊死亡的客人吓跑不少,那所谓的暗中援手说不定就混在里头,根本逮不着人。
许长河摇头:“是好心办坏事,还是借刀杀人,不好说。”
乔家的小院近在眼前。
墨青席有些不放心:“乔月姑娘不在,没人照顾乔婆婆,我陪她一会儿吧。”
许长河抚过昭雪的马鬃:“那我找棵树栓马。”
墨青席点了点头:“好。”
他扶着乔婆婆进去:“婆婆,我们到家了。”
乔婆婆的目光四下寻找:“小云,小云呢?”
墨青席不解:“您说谁?”
“小云,小云你别丢下娘!”乔婆婆步履蹒跚往屋里去:“娘好想你啊……”
屋门一开,就窜出来两个黑影。
墨青席眼疾手快把乔婆婆拖了回来,顺手抓了倚在墙边的锄头防身。
两个家丁打扮的壮汉分别拿着麻袋和麻绳,一看就是要劫人。
墨青席将乔婆婆挡在身后,握紧锄头:“你们是吴家派来的?”
被看穿身份,俩劫匪对视一眼,神色狠戾,越发不打算放过墨青席。
院子就这么点大,墨青席没多少步可以退,他破釜沉舟大喊一声:“来人,给我拿下!”
两人被他这么魄力十足地一吼,顿时懵了,真以为院外有帮手,惊慌失措地看向大门。
墨青席一锄头抡了过去,抡倒一个再用锄后跟去砸另一人的脚趾头。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墨青席在他弯腰呼痛的刹那,踹过去一脚,再丢了锄头拔出短剑抵在他颈侧:“别动!”
院门破开,许长河握着短剑冲了进来,看到墨青席毫发无伤,松了口气:“厉害啊,一个人就摆平了。”
墨青席把散落脚边的麻绳踢过去:“捆了送去衙门,让吴家来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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