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48 更新時間：23-05-28 16:05
三人自入座，一句話也無。
顧連覺得奇怪，韓君曳臉色不好看可以理解，畢竟剛被紮了一箭，此刻身上肯定不好受。可怎麼連韓君廷也是一臉被戳了刀子的表情？兄弟兩分坐長桌兩頭坐得遠遠的，好似恨不得分桌吃。
難道兩個人吵架了？因為剛剛在院子裏的事？不對，韓君曳怎麼會因為這點事去同一個小孩吵架……
顧連心裏千回百轉。而且對麵兩位一直不動筷，他也不好先動筷。再幹坐下去，菜都涼了。
“六殿下，飯菜還合口味麼？”比起韓君曳，顧連覺得讓韓君廷先動筷容易些。
“還好。”韓君廷心不在焉，幹幹應道。
顧連道：“府裏廚子廚藝不精，隻能請殿下將就著吃了。”
“不將就，不將就。”說著拿起筷子扒了兩口飯，扭頭道：“哥，你也吃啊。”
得到韓君曳一個冷淡的眼神。
韓君廷難得悟性好，“看我都忘了，你右手現在不方便動。沒事，我夾給你吃。”
哥哥手不方便，做弟弟的喂一下是應該的。韓君廷這一舉動倒是真心的，沒半點玩笑的意味。
韓君曳瞟了眼弟弟伸過來的筷子，顯然沒有張口的打算。
“你不喜歡吃排骨？那我換一道。”不應該同傷患計較。
韓君廷眼往桌上轉了一圈，夾了片肉片。
韓君曳依舊沒動。
“豬肉你也不喜歡？”可真難伺候。
顧連輕咳一下，看著自己的飯碗小聲道：“豬身上的東西，他都不吃。”
······
還有這樣的？韓君廷幹幹抽了下嘴角，又換了一道：“那你吃菜好了。”
韓君曳端著臉，不大情願，猶豫了一下總算是張了尊口。
顧連這才拿起了筷子，邊吃邊忖今天廚子怎麼回事？好似跟豬過不去。
王勤悄悄從食廳裏退出來，找到廚子，“府裏是沒有別的食材了嗎？”
廚子道：“不是您吩咐了受傷之人不可葷膩麼？可人是王爺，盡弄些清湯寡水的也不像樣啊。我想來想去豬肉還算清淡，所以才挖空了心思在豬身上下功夫的……有什麼問題嗎？”
王勤道：“豬身上的東西，殿下都不吃。”
“啊？那怎麼辦？”廚子苦下臉，“我真不是故意的，誰能想到……殿下還有這避忌呢？”
飯桌上，韓君曳不吭不響由著韓君廷夾菜送湯。
習慣了也沒覺得別扭，睿王爺理所當然接受著弟弟的伺候。
別扭的是顧連。今天好在是韓君廷在，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找誰去伺候韓君曳用飯！
話說回來，韓君曳被人喂著吃飯的樣子，可算是千載難見了。顧連沒忍住多瞄了幾眼，越看，就越覺得好笑，想笑。
但他也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笑。隻能忍著。
一頓飯在奇怪的氛圍裏進行到了最後。
韓君廷知道韓君曳此刻不待見他，吃完飯就先溜了。
顧連見韓君曳似是有話要說，便將他請到後院的八角亭裏。
“你不要理他。”韓君曳沒頭沒尾地。
顧連沒明白，“什麼？”
“君廷，他說什麼都不要理他。”
顧連語塞，還以為他會說梅莊的事，或是刺客的事，誰知道上來就劈頭蓋臉這一句。而且，話裏都有味兒了。
顧連道：“六殿下，並沒有對我說什麼。”
韓君曳站在亭欄前回過身，鄭重其事地說：“顧大人，誘導皇子，可是很重的罪名。”
……
韓君曳被紮了一箭，好似突然間變回了從前那個有點愛仗勢逼人的少年皇子。
顧連有些無語，須臾他淡淡道：“六殿下隻是以為我受了傷，所以緊張了些，才會逾矩。”
韓君曳審視了他片刻，道：“你是在跟我解釋嗎？”
“臣無甚可解釋，說個實情而已。”他不想同韓君曳在這上麵周旋，隨即轉了話題：“今日那刺客身手極好，行動猖狂，且看起來也不像尋仇的……”
“你就承認在跟我解釋又如何？”韓君曳把話題又給繞了回來。
顧連挺無奈，“這重要嗎？”
韓君曳朝著他邁開了步子，一步一步，顧連在韓君曳走近後便不自主地跟著一步一退，不一會兒就被逼進了亭角。
韓君曳看著他忽然輕歎了聲，“我覺得許多事情你都差我個解釋。陳斯約我幾日後梅莊一聚，這場聚約的目的是什麼你我都心知肚明。事情到了這一步我想聽句實話…你究竟為什麼要摻進來？”
亭角處剛曬過日光，殘餘的熱氣烘得他背上額角出了層薄汗。顧連後背已經貼在亭柱上，退無可退，走又走不得，隻能撐著淡定反問：“不知殿下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你可是擔心我？”
這一句，韓君曳問得很輕，似乎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期許。
顧連不答，韓君曳也不逼問，就看著他靜靜等他回答。
良久，顧連微微側開臉，緩聲說：“我和殿下是一條船上的人，擔心也是應該的。何況你若是栽了，我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
梅莊之約，共商大計。他也在邀之列。
顧連想到這件事，總有種前路難測的感覺。此時此刻他沒法否認，他確實有些替韓君曳擔憂。
或許更早，早在他知道韓君曳要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在替他擔心。旁人看來睿王野心勃勃，顧連卻覺得自己沒看明白韓君曳真正要做的事。
顧連不敢自詡了解韓君曳。可顧慎在國子監認識的韓曦冉，是絕對不會想要坐在那個半分不由己的位置上的。
那個隻愛跑馬耍劍，連應付個官家小姐都嫌麻煩的韓曦冉……
韓君曳一動沒動，顯然對這個答案是不滿意的。
顧連也沒動，卻是動不得。韓君曳靠得太近，呼吸間的氣息幾乎都打到他臉上了。再者因為他側著臉，脖子耳後都能感覺到那些溫暖的氣流……
顧連動了動脖子，“你…能不能先退開些？”
韓君曳瞧著他額頭頸上都滲了汗，也不知道是窘的還是給熱的，心情突然間就好了不少。比起顧連刻意循規循矩那一套，他更喜歡顧連緊張局促還在裝淡定的樣子。
但現在不是得寸進尺的時候。
韓君曳依他的話退開了些。傷處又開始一陣陣地疼起來，他下意識撫上右背。
顧連不著痕跡看了眼他的後背，輕聲說，“你回去好好養傷吧。後日太子下涼州，還要帶走張秋信。張秋信一走，鎮撫司的兵力也要少一半。陳斯一黨怕是要坐不住了。我並不是這場計劃的關鍵，也左右不了什麼，你自己小心點提防陳斯父子。”韓君曳有心不讓他涉深，除了傳傳消息，在這件事情上確實沒有讓他有過多實際性的參與。顧連稍作停頓，再叮囑了一句：“這陣子傷口別碰到水。”
韓君曳嘴邊浮笑。
顧連這番話，算得上殷殷叮囑了。
當夜，睿王府進了位神秘的訪客。
“王府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來人不肯明示身份，自然被守衛攔在門外。
“你沒資格與我說話，去叫秦宇來。”來人坐在馬車內，簾子都不曾掀開，聲音平穩，自帶一種不容反抗的氣場。
守衛雖見不著人，也覺得出此人身份大約不平凡。他隻是個守衛，不能輕易得罪訪客，況且對方指名要秦宇來談，更沒他什麼事了，於是轉頭便讓人去請秦宇。
韓君曳因為後背的傷正側躺在床上輾轉難睡，聽到扣門聲坐起，“進來。”秦宇推門入內，到了床前卻沒說話，看了眼屏風旁守夜的侍女。韓君曳將人遣退後，秦宇才小聲將事情稟報了。睿王眸光冷冷，“不見。”
秦宇愣住，跟了主子這麼多年，頭一回揣摩不出主子的心思，“殿下，這不大合適吧？”畢竟人已經在廳裏坐著了。
韓君曳坐在床邊稍稍一抬眼，“我說不見，你沒聽清嗎？”
秦宇被那森森然的眼神嚇了一跳，立即道：“是！”
韓君曳躺回床上，接著尋找一個能讓他睡得舒坦一些的姿勢。
房內靜了片刻，又有腳步聲慢慢向床邊靠近。韓君曳在幽暗裏重新睜開眼，就聽到背後一聲歎息，低沉的嗓音道：“生氣了麼？”
韓君曳坐起身，斜睨他一眼道：“你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就不怕節外生枝嗎？”
“我也不是沒顧慮，”來人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可是聽說你傷得不輕，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過心，必須來看一看。”
韓君曳不掩譏諷地一扯嘴角，“好一個禮賢下士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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