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0 更新時間：11-03-20 20:39
入夜，白眉道士在被安頓好的客房內盤腿打坐。他一旁的塌桌上放著一盤未下完的棋盤。而守坐在一旁的鈴蘭隻覺得渾身像是被蟲爬來爬去，怎樣也無法安定下心來，而且還不時的偷瞄打坐的師父，心中雜亂根本睡不著還是開口了。
“師父，我們還要在這呆多久？”
“怎麼？鈴蘭不喜歡這裏？你不最愛下界貪玩了。”白眉道士緩緩道，但是沒有睜開打坐閉上的眼睛。
鈴蘭知師父實在糗他，說到底自己才是多少道行的玩物，自然是不可在師父麵前
耍太多花腔。
“原來鈴蘭下界也不過是觀裏太冷清，山裏又久了無趣。下界是有多少好玩玩意
，可是來了這接觸的都些我不懂的東西，想了久了更是不明不白。索性回了觀裏清
清靜靜。”
鈴蘭說的有些喪氣，要她承認心底的失望的確是有些不甘願。可這也毫無辦法
，除了自己周圍的世界她可沒法改變什麼。
白眉道士看著鈴蘭小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心中頓生感慨。要是這小女娃真的隻
是自己路上拾起的一個棄嬰該是多好，可是她可是菩薩留下的靈物，她的命運
也隻得讓自己動動小小的手腳而已。
而後的造化，也隻得看天或是自己了吧。
“鈴蘭真的不願意留下？”
“恩。”鈴蘭不理解師父為何還要在問一遍，反正留下也沒什麼事情了吧？
“那明日我們就回道觀好了。”
“哦。”結果得到批準的鈴蘭也沒有想象中的興奮，心裏依舊紛雜不已。
“鈴蘭可是在煩惱何事？”白眉道士心中暗歎一聲，張開眼睛望著鈴蘭，果然小小的眉頭都皺到一塊去了。
“師父，我去了幽崇殿。裏麵有個不大的少年，看上去身份顯貴可是背地裏大家似乎都不喜歡他。為何他要被欺負呢？”
“鈴蘭現在不用懂，以後會懂得。”白眉道士說完研究著一旁棋盤上的走向，並不打算向她解釋人心的醜陋。
“因為戰魔是小孩？所以他會被那些大人欺負嗎？”鈴蘭喃喃說道，又覺得不對推翻自己“鈴蘭也是小孩，但是沒人欺負鈴蘭，大家隻對鈴蘭好。”
“所以。。。？”白眉師傅摸摸胡須，有意引著鈴蘭下麵的話。
“所以？”鈴蘭撓撓腦袋，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歎氣一聲道“鈴蘭隻覺得好複雜，真是想不明白。”
白眉師傅看著鈴蘭因為不能理解的苦惱而皺起眉頭的模樣，伸出大手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
“鈴蘭現在也不用懂，以後師傅在告訴你就好了。”
師傅的話就像是魔咒一般立刻消除了鈴蘭心中的疑惑，現在她不用苦苦冥想了，她需要做的就是等著師傅告訴她而已，她要做的就是等待而已。
白眉道士輕輕晃了晃腦袋，又開始研究起眼前的棋局起來。
第二日鈴蘭起了個大早，可是房內已經沒有師父的身影。出了房門就看見那黑衣黑麵的中年大叔已經恭敬著身子站在了門口，似乎早已守候。
“我師父呢？”鈴蘭直覺他肯定知曉。
“在後院的桃花林中幫著少爺進行入殮儀式。”
鈴蘭看著他麵無表情的傳完話就轉身離開，心中突然想起，入殮？修羅王口中的姆娘吧。
鈴蘭順著屋門口的小石子路的指引一直往後院走去，本來她還在想這處荒涼之地哪會長出什麼好看的桃花來。結果是漫無目的的亂飄的的眼神忽然就被前方那一簇緊挨著一簇的嫩粉色給吸引住了，不過單獨隔開來看的話這豔麗清新的一抹桃色還真是和這清寂的山林處的不和諧又紮眼。
真是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了。
鈴蘭小跑到桃林處，眼見入殮儀式以及開始了大半。舉行的是火葬，正中的空曠處焚石的大火並不是熊熊的烈焰反而是嫋嫋青煙，也顯得和這四周的桃林相映成輝。而師父則站在焚石台的正前方雙手合十的閉眼悼念，而修羅王者站在身側麵無表情眼神空洞的望著那飛向晴空的青煙，然後隨著它慢慢揚起頭將視線定格在那沒有盡頭的遠方。
這一刻鈴蘭再次好奇起來，修羅王心中傷心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她慢慢走向修羅王的身側，也雙手合十的朝著焚石台誠心一拜。然後緩緩對著身側開口。
“你的姆娘是好人，一定可以投胎去個好人家的。”
修羅王沒有理她，期間不斷有涼爽的清風拂麵接連的將桃枝上淺粉色的花瓣紛紛搖墜。而鈴蘭則繼續說道。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說到此鈴蘭忽然住了口，因為她並不明白這句話怎麼會出自自己的嘴巴。而一旁的白眉道士則是念完了悼詞，睜開了眼睛，眼神也是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
“說的容易。”修羅王嗤笑道。
“的確不易，所以世間才有修道這一說。”
“那看你的誌願就是要得道成仙羅？”
“我並不在乎結果，我比較喜歡過程。”鈴蘭歪了歪腦袋，感覺心中異樣，各種思緒湧來也有一種漸漸清明的感覺。
她將頭抬起望著師父，眼神清明堅定。
“師父，鈴蘭要得道了。”
“是嗎？”白眉道士緩緩摸了摸胡須。
“是的，鈴蘭感到了。”
“是嗎。”這一語仿佛成了歎息，結束了鈴蘭身為靈物的短短五年。
和師父轉身之際鈴蘭望著還在朝著遠方發呆的修羅王說了一句。
“不知我得道出世你會變成如何？這世間會是如何？”
“你來找我不就知道了。”修羅王終於是正眼看她。
“我不過是你的前塵，你也如是。”鈴蘭揚起一個小小的微笑“遇到也是一種緣分吧。”
佛也說刹那便是永恒，鈴蘭這一生也算是很長了。
剛剛還是晴空好天氣，轉眼就開始落雨。
似乎是為了配合沉悶的氣氛，那雲層也漸漸被沉重而碩大的黑暗雲層所堆積映照起來。也有無數單薄的淺色夾雜其中，但是即使如此在鈴蘭眼中這景象也可以媲美她合眼之後的黑暗了。
鈴蘭靜靜抓著師父的下擺衣袍一角，耳邊是急速掠過的狂風。雖然知道是不可能掉下去的，但是在白眉道士的仙騎飛鶴之上，她還是沒有勇氣向下看去。
白眉道士緩緩的一舉手，周身立刻幻化出了透明的屏障。而那本該是如利劍般垂落的雨滴變得如同鵝毛大雪似地緩緩降落，鈴蘭望著那透明如琉璃般的雨滴緩緩墜落然後沁入了自己的肌膚，一陣冰涼感微微傳來似乎是緩解了這周圍的恐怖之感。
鈴蘭將視野放在前方，那一處本來還是雲層纏繞的混沌景色漸漸隨著前進而變得分離開來。眼下出現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而那正中的空地上有一座象牙白色的尖頂寶塔，看似直插天際般的頂部已經是被稀薄的雲層所圍繞了。而那傾盆大雨也是不受阻止的傾數擊打在了那威嚴莊重的寶塔之上。
白眉道士再一輕輕揮手，仙鶴便側身向下。載著鈴蘭和白眉道士朝著寶塔俯衝而下。
鈴蘭站在白修塔的正門，身旁是他身為靈物一生的師父白眉道士。她也不知在這站了多久了，隻是雖然周身降落的雨滴雖然緩慢但是全是早就濕了個透徹。看看師父，雖然也是被雨洗刷了個透，但是自身仙風道骨的氣質卻也還是依舊不減的。
到底還要站多久呢？鈴蘭還在腦海中想著這個問題的時候，身旁的師父就開口了。
“鈴蘭受到指引就要離開師父了。”
“是啊，鈴蘭舍不得？”
“。。。。。。沒有。。。佛說一切皆虛幻。”
“呦呦，師父我也是拜倒在道觀門下的，別盡說些廢話。”
“好吧。。。。。。鈴蘭還是舍不得的。。。”鈴蘭決定換點通俗的說法。
“不知你出來之時我還在否，你能得道我就不再是你師父了。隻不過是前塵記憶罷了，倒真的應了那句一切皆虛無。”
鈴蘭沒有接話，隻是望著那象牙白色的大門，抬頭看去那白修塔高聳入雲，久了脖子都酸了。
“去吧。”
鈴蘭聽著師父一聲低吟，轉過頭那熟悉的氣息已經消失不見了。頃刻，那雨點變得頻繁起來。皮膚立刻體會到了針紮似的疼痛。而此刻那象牙白色的大門也緩緩的從內而開，鈴蘭麵無表情的接受了一下雨水的洗禮，她疑惑的望著大門後的黑色，仿佛那裏彌漫出了溫暖的氣息正在召喚著她。鈴蘭有些迷迷糊糊，就抬起腿走了進去。
她絲毫不感到恐懼，但她踏入大門之時，周身立刻泛出佛光來。身後的大門緩緩關上，一座上菩薩出現在了鈴蘭麵前，他坐騎為一頭青獅，不怒而威。左手持劍，右手持蓮。
鈴蘭麵對著菩薩，倍感親切，仿佛早已見過，所以之前心中的疑慮便統統消失在腦海之外。
“你的師父教了你什麼？”那菩薩開口。
“師傅告訴鈴蘭，一生短暫，所以要抓緊時間吃喝玩樂。”
鈴蘭本是玩笑，但見菩薩麵無表情她也就把接下來的話又吞進了肚子。
“你本是靈物，但現在已是濁氣纏身。要想脫胎換骨一番，必先經曆三界磨練方
可。在這白修塔中，一共有一百三十層。每層都鑄有一句大乘佛法。你參透一句便可向上一層，等你參悟所有佛法便是出塔之時。那時你便有資格代我去指引世間不知愚昧者。”
“鈴蘭願收菩薩教誨。”
“你濁氣入骨，我給你仙法之力下界教化眾生，但你必須將心交予我來保管。”
“可是沒了心，鈴蘭不就死了嗎？”
“你有仙法護體，本就不是凡胎所造，不會如此。”
“好，鈴蘭願意受教。”
“今日起，你就為我坐下引接護法。舍棄鈴蘭之俗家之名，改為慧夜者。”
“慧夜者。。。。。。”鈴蘭低吟這個名字，而感到周身一陣漂浮之感，她便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鈴蘭的耳邊響起菩薩對自己反複誦念的一句話：佛言。觀天地。念非常。觀世界。念非常。觀靈覺。即菩提。如是知識。得道疾矣。
而這一睡到之後的修道便是三界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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