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72 更新時間：13-08-12 21:18
【1】
貝利亞帶著培安卡隨意地進了一家旅店。實際上，兩個女人這樣在大街上亂竄是很少見的，貝利亞覺得店裏那個酒保大叔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未婚早孕的少婦，心裏不免有些窩火。
“雙人房，謝謝。”貝利亞隨意地從口袋裏掏了一塊金子出來，暴發戶似地甩到桌上，把那位大叔嚇了一跳。雖然她覺得這動作很像夏佐，但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未婚早孕帶孩子來亂晃的妓女還是決定嚇唬嚇唬他。對於惡魔來說，獲得金子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即使是對於不擅長煉金術的貝利亞，從別人那裏搶來的也是綽綽有餘的。
“對不起啊，這位夫人……已經沒有雙人房了……”
貝利亞覺得自己被夫人二字嚴重補刀。不耐煩地將那兩把鑰匙甩了回去，看了看大叔身後房間的排位表，然後再指了指雙人房那一欄中的一把鑰匙，說道“那裏不是還有空房嗎？”
“唔？”大叔順著貝利亞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那排位表上確實掛著一把鑰匙，但和單人房那邊掛著的鑰匙不同，那把鑰匙稍顯古舊，上麵還沾著細細密密的灰塵，似乎是好久沒有用過了。貝利亞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心裏撞了一下。“啊，夫人……”
“咳咳……”
“哦，小姐。您估計不知道吧，這房間死過人。”
“……”貝利亞的指甲輕叩桌麵，心想著這大叔真夠狗血的，死人都能玄乎成這樣。這世間哪裏沒死過人？
大叔見貝利亞一副不屑的樣子補充說“是一間非常可怕的房間。”，看到他一臉認真，貝利亞咽了一下。姑且不論這是什麼窮鄉僻壤，死了一個人也能這麼可怕嗎？……貝利亞冷笑一聲，然後拿著一間單人房的鑰匙，大搖大擺地上了樓上的客房部，順便斜睨了一眼對麵那間雙人房——它和其他雙人房的門不一樣，顯得很破舊，做工也不那麼精致，上頭還訂著一塊搖搖欲墜的木楔子，角落裏還有稀稀落落想蜘蛛網，但卻焉得抖了一下，仿佛是一種恐怖的氣息從心底裏狠狠地撞開來，呼之欲出。
【2】
阿斯莫德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貝利亞的位置，雖然沒有確定的某一點——奇怪她們跑得還挺遠啊。阿斯莫德走下馬車的時候，一片白花花的東西落在了他的額頭邊上，順著臉頰滑了下去。
這種是……櫻花？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過了那片白櫻林，終於看到了那片綠色的田野和遠處愉快地轉悠著的風車。啊啊，真好。阿斯莫得像個古稀老頭似地感歎著，依稀看見那越過田野的地方還有一處白色的建築。像是……城堡。因為是白色的緣故吧，太遠，看得不是太清楚，仿佛是融合在天邊那片雲彩裏了。
阿斯莫得眯眼，沒有再看下去。
還是得先找到貝利亞才行。
【3】
侍者拿著那金色的皇冠直晃人眼。夏佐覺得若是伸出手來，他的餘生——哦不，他的永恒，就將定格在這樣的榮華富貴和萬眾矚目之中了。那金冠加在頭上時顯得格外沉重。
“好重……”他又小聲地罵了一聲，看見法西麵無表情地站在遠處。唉，我還以為我總算可以和這個混蛋說上幾句話，現在又……。哦等等，我幹嘛要和他搞好關係啊我！夏佐咂嘴，斜睨了一眼遠處的大鍾，發現已經過去很久了。阿斯莫德好慢，她們到底會到哪裏去？
牧師手裏捧著一個銀色的盤子，盤子上放了一塊白色的布，白色的布上蓋了一塊金色的絲綢，絲綢上麵又改了幾層紗，再上頭放了個銀色的架子，架子上又放了個底座，底座上才是那金色的戒指。
我靠，給戒指就給戒指了唄，搞那麼多破布做什麼……夏佐又怨念了。
接受了戒指之後，他便是這皇城的主人，這個職業是永遠無法辭職的。這個戒指遠比皇冠來得分量更重。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告訴自己，那明晃晃的戒指在陽光下耀眼無比。
他咽了一口口水。
牧師開始念那份詔書了。寂靜的廣場上，那聲音仿佛魔咒一般牽動著這個國家的未來。
可惡……
不要在念了死老頭子……
國王什麼的……和散夥到底有什麼關係……
傻瓜……
焉得奪過那張薄薄的紙片，夏佐用力，讓在空中變得粉碎，像是被撕碎的靈魂一般落在廣場上，被風帶向遠處。
什麼皇冠都是騙小孩的而已……他狠狠心，將那皇冠摘下，站到了城門前的最高處。
這本是一個可以千秋萬代，垂名史冊的一刻。
他本可以君臨天下，站在那高塔上，可以俯瞰城市的全景，就若他曾所夢想的一樣，然後做一些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他可以複仇，可以讓希望幸福的人感到不幸，讓自己悲慘的生命變得無比幸福。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等一下……！”少年的喉嚨裏發出一聲低而局促的聲音。他低著頭，把手放在頭頂冷冰冰的金屬上。
“我一直以為……這些，都是我想要的……”
“我覺得它來得太突然。我甚至沒有真正思考過它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降臨到我身邊。”
“如果這是命運的話，我無比感激。”
“可是此時此刻，我發覺，我重要的東西不在這裏……”
他摘下那皇冠，握在手裏，將目光轉向城樓下那個目瞪口呆的身影，心裏罵了聲“白癡……”
他講那皇冠拋下，落在那個金發的少年手裏，那曾經和他爭奪這玩意的人的手裏。
這是夏佐和法西首次握手，真正的握手而不是暗地裏掰手腕玩。夏佐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冷靜些，但實際上他的指尖卻在顫抖。那皇冠轉瞬間被他親手扣到了另一個人的頭上，他始終無法做得像英雄一樣大度徹底，不能像阿斯莫得那樣瀟灑與世無爭，不能像貝利亞那樣犀利果斷大膽，也不能像培安卡那樣不知道就算了……
他不甘，畢竟將夢寐以求的東西拱手讓人多多少少會覺得心酸。倉促而來的幸福讓他反而意識到了自己更想要的東西。一瞬間他竟然覺得眼角有點酸澀。
進沙子了吧肯定進沙子了！他是這麼想的。皇位什麼的，我本來就沒有興趣！當然我絕對不是因為某些白癡所以才放棄這麼好的東西的。我本來就沒有興趣啊啊我說過了嘛！
……
那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嗎？
風吹過絢爛的皇城，無數人無數是在這紙醉金迷的地方不斷重演。
法西將他送出了城。他發覺他其實更適合做國王，隻是以前他沒有發覺而已。
“我要走了。”
“你去哪裏？”
“我不知道啊，總之得先找到阿斯莫得再說。”
“你會回來，繼續當公爵的，對吧？”
“誒？”
“我需要你，真的——而且。”金色頭發的少年頓了頓“你是我的弟弟，是家人。雖然很煩很討厭而且脾氣古怪沒有有點。”
“切……”夏佐輕笑一聲，轉身。城外是一片稀疏的草坪。裝什麼酷啊你想哭就哭……背過身，精致的白色花邊衣袖擦了擦眼角。手裏握著的，是剛才握手的時候，法西送給他的東西。
那枚比皇冠更重要的戒指。
沒想到這家夥比我想得要善良點。
不對，難道就連他也比我大度！？
【城外】
貝利亞原本正安靜地坐在桌子邊玩著頭發，看到阿斯莫德突然從窗戶邊上出現了——就差一點點就可以把他一腳踢下去，誰知道對方動作敏捷地越過窗台，輕鬆穩妥地落到地上甚至還趁機做了一個很帥氣的落地動作——就在她和阿斯莫得正拉拉扯扯就差幹架的時候，阿斯莫得突然停住了。
“我感覺到，夏佐，好像出城了。”阿斯莫得這麼說。
“啊？他想幹嘛？”貝利亞問道。“沒猜錯的話，今天應該就加冕了吧？”
“不知道，他很關心你們啊……”阿斯莫得推開門，朝樓下跑去，留下房間裏愣愣的兩個人。
“嗨……”貝利亞歎了口氣，轉身，卻發現培安卡也跑了。等等她想跑到哪裏去——就算出城了也不可能來這個方向吧。貝利亞撓了撓後腦勺，一臉不情願地走了出去。什麼世道啊，這是……她踹了一腳牆壁泄憤，然後也衝下了樓。
【4】
夏佐轉身之後，發現那皇城已經小得可以了，伸出手掌也不過這麼大，鵝黃色的鑲金建築遠看沒有近看如此的耀眼。這不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這亦不是他回憶最多的地方，但卻在這裏做了人生中最白癡的決定。
敗筆就敗筆吧，反正少爺我很善良，唉，太善良了我真是……他隻得不斷地安慰自己。
夏佐蹲在地上，嘴裏叫著可惡啊之類的發泄，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自然是沒有人聽的，遠處是一片未散去的霧氣，夏佐的眼睛又濕了，他更願意說這是霧氣的原因。
剛用法術跑到這邊來，便聽到夏佐的喊聲。阿斯莫得的額頭附近飄下三條黑線。
“唉唉，怎麼這麼傷心？”夏佐覺得有個猥瑣的家夥拍了他一下。
“誒呀小少爺，你這副樣子很惡心快點住手我要看不下去了。”夏佐覺得某個熟悉的聲音又開始諷刺他了。
抬起頭，看到兩隻很熟悉的惡魔彎下腰來看著他。貝利亞聳聳肩膀“培安卡還在後麵呢，我先用魔法瞬移過來確認一下情況，免得你糟糕的形象嚇壞她——別會錯意了我可沒關心你的意思。”
“混蛋我也不需要你關心我……”
“死小鬼你再說一遍試試？”
兩位大傲嬌請和平相處好嗎？阿斯莫德在一旁抱著手一臉苦惱地笑起來——等等他好像根本沒有勸架的意思。
“乖咯，乖咯，親愛的，我們走吧。”
阿斯莫得抱起夏佐，哄小孩似地晃了兩圈。後者掙紮著說放我下來。
貝利亞回到培安身邊的時候，培安卡依然站在原地，貝利亞發覺她也用那花邊袖子抹了抹眼角。“夏佐他，變成國王了嗎？”
“沒有哦。”
“還和以前一樣嗎？”
“嗯。大概。”貝利亞點點頭。她心疼地摸了摸女孩的頭。
或許這表麵上不帶任何感情的磕絆，就是這天下，或許是比這個世界更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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