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85 更新時間：13-08-26 15:03
【1】
正在此時，房間又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碎粉的抖落和木質家具發出的悲鳴又持續了大約兩分鍾才逐漸停止。夏佐皺了皺眉頭，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是地震的高發區域，這頻繁程度讓他不禁懷疑這裏的地下住了兩千隻巨大的鼴鼠。
而且對於地震抱有“哇抖啊抖啊好有趣啊”的培安卡，更加堅定了夏佐覺得個小鎮生產心理變態的想法。
“那關於霍亂，有什麼具體的線索可以給我看嗎？”阿斯莫德問。貝利亞和阿斯莫德好像對這些地震沒有絲毫興趣，仿佛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一樣，反倒是把中心放在了霍亂上。
“唔……這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呢啊哈哈。”培安卡神經大條笑了笑“因為我也來這裏沒有多久……”
“什麼意思？”
“在這之前，母親其實我一直在城裏的教會學校念書。”培安卡說，“直到月初的時候，聽說父親和母親都因為霍亂被處死了，所以才趕了回來。我也是在趕回來以後，才從母親那裏拿到了貝利亞的懷表呢。感覺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一直帶在身上。托它的福……但是……”說道這裏的時候女孩看上去又有些難過，“為什麼呢？霍亂什麼的會出現在這裏呢？”
是啊，人類明明這麼弱小。貝利亞斜靠在椅子上想。
“不過，如果要具體線索的話，鎮上的倉庫裏有前些天忘了焚燒的屍體。有兩具，不知道會不會爛掉呢？雖然現在天氣比較冷……”
“可是，這裏的規矩不是勒令霍亂患者必須被立刻處死嗎？為什麼會有忘了焚燒的屍體？”
“他們應該在活著的時候沒有發現是霍亂吧？我有問過其他人，唔，可是他們說得太快，我沒有聽懂……大致就是這樣的意思啦……啊哈哈……”
【2】
夏佐發誓，把糧食和屍體對方在一起的倉庫絕對是他見過最惡心的倉庫。他暗自警告自己以後的俸祿絕對不能以糧食形式征收的同時，捏著鼻子忍受著屍體的腐臭氣味和穀子發酵的味道進入了這個好久沒有人打理的倉庫。
走在後麵的阿斯莫德心不在焉地把玩著自己袖子上的一枚金屬扣子，慢吞吞地往前走著，直到以貝利亞突然放慢速度等著他路過自己身邊以後，才抬起眼睛。
“喂，我說……”貝利亞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看起來欲言又止“你為什麼留下來？為了幫培安卡解決這個事情？沒可能吧。”
周圍的樹葉在那一瞬間發出了沙沙的鳴響。
“嗯……確實。”阿斯莫德慢條斯理地回答，這才把袖口的事情扔到一邊“我要不這麼說，你會讓我留下來嗎？”他用一種曖昧的語氣反問。顯然是不願透露他的目的。貝利亞竟然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她從來沒有能夠清楚的洞悉出眼前這個家夥的真正想法——無論是現在，還是很久以後，也沒有辦法。
“……”正當阿斯莫德為自己製造的氣氛感到十分滿意並且打算對貝利亞露出一個溫柔體貼又性感的微笑的時候，貝利亞已經抬起腳後跟給了他的膝蓋一個猛掃。這是她一貫粗魯直接的解決問題的方式。顯然不想再和阿斯莫德扯皮下去。
“是你自己太羅嗦了好惡心。”貝利亞麵無表情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她打算翻個白眼可是一個眼睛翻白眼遠沒有兩個眼睛效果卓越，後者回頭看到了貝利亞鬧變扭似的表情一臉忍笑的模樣又把頭轉了過去。在貝利亞覺得自己自尊心受創的情況下，她又抬起腳給阿斯莫德補了一記。
“哎好痛……”
“你什麼時候能夠正常一點的話就不會覺得痛了。”貝利亞義正言辭地說道“你聽好，雖然不知道你又在打什麼算盤，可是希望你做到你答應的事情。還有，如果你打算做什麼多餘的事情的話，建議你在這裏先準備好自己的棺木。”
阿斯莫德揉揉自己的腦袋。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些細節會發生，他臉上帶著淡定的表，恭敬又帶著輕佻意味的說道“那是自然。貝利亞的事情我樂意效勞喲。而且培安卡這樣可愛的女孩我不會拒絕的。”
“……”
“那麼，話說回來，貝利亞你覺得我是為什麼留下來呢？”他突然這麼問。貝利亞抬起眼睛看了看他那雙異色的瞳孔——貝利亞覺得用妖嬈二子來形容那對瞳孔的顏色也不過分。這個人的問題每一句都像是一個小小的陷阱。
“怎麼了嗎？”
“啊，沒有。”貝利亞扭開視線。她突然覺得有些心虛，不好意思開口。
“反正……你這樣的傢夥留下來的原因，肯定……肯定…………”她的話突然卡在了個斷句，囁嚅著沒有找到合適的措辭。在她想要開口的那一瞬間阿斯莫德從後麵繞到了前麵，看著他的背影隻能聽到他的聲音而看不見表情——“快走吧，兩位小朋友都已經進去了哦。”
貝利亞沒有立刻回答。她看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用一個很輕很輕，輕到隻有灰塵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反正肯定……不會是真的為了我。”
【倉庫裏】
【3】
裏麵的屍體果然已經悉數腐爛，拖天氣的福，還能麵前辨認外形。阿斯莫德俯下身，拖過其中一句屍體把煤油燈放到旁邊。
“好惡心……”夏佐在後麵小聲說道，極不情願地看了看四周，往後退了一步。無意中，他看見草叢一個白白的影子。
“兔子……？”這地方居然還有生物啊真是奇跡啊。兔子爬出來的時候身上看起來髒兮兮的——不會吧？兔子屎？夏佐靠在牆邊百無聊賴地看著兔子要去哪裏覓食，卻發現它的步伐越來越混亂，突然，不知怎麼的就向側麵倒了下去，在地上不斷地抽搐一陣後停止了呼吸。
他心裏頓生寒意正打算告訴阿斯莫德再嚐試著離開這裏的時候，阿斯莫德的那個方向突然傳來了他的聲音“我覺得，這兩具，並不是霍亂的屍體。”
“我可以肯定，他們隻是普通人。普通的死者而已——而且很明顯，是被毒死的。”
“誒？！怎麼會……”培安卡驚恐地後退一步“可是大家明明都是是霍亂。”
“據說死之前幾天，他們躲在家裏，為了不被發現……”
“培安卡小姐，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嗯。”
“你的霍亂是什麼時候被發覺的？”
“這個……大概是，我來之後的第二天吧。這裏得霍亂的人太多，我的體質不好，很容易就被傳染。”培安卡小聲說道，眼神忍不住瞥了瞥那具屍體又馬上撇開。“在那之後，我就……被關起來了。專門給病人禁閉的小木屋裏。”
“當時小木屋裏有別人嗎？”
“沒有，隻有我一個人。但是大家對我很好，每天的食宿都是很充裕的，啊哈哈……雖然有點難吃啦……”少女說起這些的時候總是帶著苦澀的笑容。
“想想也是吧，這種破地方的食物味道一定像屎一樣。”夏佐無所謂地說道，不再去關注那隻死了的動物。
“不是味道啦。隻是……總覺得不太新鮮。感覺像是……像是有食物的血腥味呢。但是真的一切都很好，除了……”培安卡捏了捏裙子的下擺，“除了那天，他們告訴我不得不死掉的時候，有一點點的，悲傷吧……”
【4】
回去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阿斯莫德提著煤油燈問貝利亞“怎麼樣呢，貝利亞你覺得這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看他的表情，似乎對整個事件都已經有了清晰的脈絡，貝利亞毫不懷疑。但是她很討厭這家夥的說話方式——這算什麼，反問我嗎？
她不屑地“切”了一聲，依舊是在胸前環抱著手臂的不可一世的態度回敬“真不好意思我智商不夠。”她說道。雖說阿斯莫德在她眼裏是個矯情的混蛋，但是不可否認這個傢夥的腦子好使得不行。尤其是在她稱為惡魔以後，她每分每秒都可以感覺到自己大腦中的海馬體和記憶回溝正在不斷退化，和她症狀相同的還有別西卜等人，但是阿斯莫德像是完全不受影響似的，記憶力依舊好得驚人。例如他現在依舊能記得幾百年隨便哪個日期的報紙頭條。
而在分析事理上，貝利亞本身就不擅此時，和阿斯莫德比起來來那更是小巫見大巫。
阿斯莫德歎了口氣，旁人看來這個口氣甚至有點家長對待小孩子的寵溺——一定是錯覺。“你還記得很久以前在阿比斯發生的過的一件事嗎？和某位大人物有關。關於他的寵物走失的事情。”
“抱歉啊我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麻煩你說得清楚一點。”貝利亞不耐煩地回應，卻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停下腳步抬頭問他“你是說，利維坦？”
“嗯。”阿斯莫德點點頭“他的寵物走失之後大廳裏每隔幾小時就會發生一次地震。我記得那是一隻有洋房那麼大的獨角仙——喜歡鑽在地底下，很難引誘他爬出來。路西法那時候很想用鹽和甜酸做醬料把它烤了吃，可是利維坦在場，他隻能用人類剛供奉來的水果把他給釣了出來，時候還不停地抱怨腰疼。”
“你的意思是，獨角仙跑到了人界來？”
“就是這個意思。”阿斯莫德點點頭
“至於霍亂，我覺得我還有許多需要核實的地方。貝利亞你務必記得別把我現在說的話告訴培安卡——
首先，是培安卡患上霍亂的時間。她來這個才多久？馬上被診斷為霍亂了嗎？——她的霍亂和身上的一切傷口因為契約的緣故現在已經全部消失，無從考證。
其次，是她被關進木屋的那段時間。木屋裏隻關著她一個人已經十分蹊蹺，而剛才培安卡也有提到‘她的食宿’一切完好，隻是在知道死亡降至的時候十分悲傷。顯然，她被關在裏麵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任何不適症狀。
第三點，就連倉庫裏的屍體——也根本沒有患上霍亂。”
“你是說……這裏的傢夥全在圍著培安卡扯淡？”
“大概是這樣。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阿斯莫德頓了頓“所謂患病就要被殺的理論，完全隻是個借口，不過是單純地想殺了她而已。而且不僅如此。我認為啊，正好相反——‘不患病的人，必須死’這才是這裏的真正信仰。”
貝利亞姑且讚歎了一下他的想象力，但聽他之後的解釋也覺得這並不是空穴來風。
“這之後是我的個人猜測——這裏的人深愛著上帝無可爭議。你記得神界的信條裏是怎麼說的嗎？關於上帝責罰的部分——受罰之後迎來的總是光明，沒錯吧？”
“話是沒錯但是……”
“顯然，信徒們認為，‘霍亂’是上帝給他們的懲罰，是是否能進入天堂的考驗。所有經受過霍亂的人都是上帝虔誠的信徒，都能進入天堂。那麼，沒有經曆霍亂的人，又算什麼呢？”
“算什麼？難道還能算是‘不虔誠’的信徒嗎？等等……莫非！？”
“可以猜測，目前所有的死者其實都是【沒有患上霍亂的】‘不虔誠’者。他們被其他已經身患重病的村民殺死，這才是真相。與其說這是霍亂的瘟疫，不如說是信仰上的瘟疫。”
“培安卡因為之前在學校所以逃過一劫，但回來之後，你認為村民們會放過兩個不虔誠信徒的女兒嗎？”
“所以他們把培安卡關起來，觀察她時候會患上霍亂？”貝利亞問道。“等等那當時培安卡說的，食物裏有血腥味是指……”
“沒錯，霍亂病人的血。她吃下去了，卻沒有得霍亂，顯然，如果貝利亞你不出現，她的結局必定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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