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76 更新時間：13-08-13 22:40
【1】
路西法坐在桌子前，身後是很大的一排落地玻璃窗，正映照了主人的品味和個性——從這裏可以看到正片彼岸花海的景色，和三途河邊永不落日的黃昏。靠兩側的窗子隨意地拉起了一層半透明的白紗質地的窗簾，路西法的桌子就在所有落地窗前正中央的位置，和那接近五米的大窗比起來，他看起來還是很小的一個點——即使他是路西法。
他的麵前放著一個棋盤，上麵放著一副不完整的西洋棋子。他手裏拿著黑色的將軍，輕輕推了推白色的騎士，棋子應聲倒地，在光滑的棋盤上來回滾動了幾下。
他似乎根本無心下棋，隻是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思考。
“一個人博弈不無聊嗎？”一個聲音在寂靜中想起。“我來做你的對手吧。”
“不了，謝謝。”路西法回答說道。進而捏起白色的騎士，整齊地排放到了棋盤外頭。棋子的色澤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不用客氣。”聲音的主人已經拿起了棋子，但他沒有再做其他動作，隻是毫無頭緒地問道“你想讓我消失嗎？”
“……是啊。”路西法說道，語氣溫和得仿佛不是在回答這個聽起來似乎有些殘忍的問題。
“你知道的，我為什麼選擇你——是因為我很喜歡你。”聲音的主人聽起來並沒有絲毫不放鬆，反倒像是躺下來似的侃侃而談，但他的話被路西法打斷了。
“一個老男人被另一個更老的老男人喜歡我可不覺得有多有趣。”路西法說完，把那個人拿起的棋子重新捏在了手裏，放回原位。
“你到底想到哪裏去了。不過目前看來，你真的不需要我了嗎？你已經再次下定決心了嗎？”
“是的。”
“好吧——”那聲音聽起來像是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似乎有著十分細微幾乎可以忽視的失望“嗬，不過我答應過的——我會給你一百一千一萬次的反悔機會——隻要你重新看清形式，隻要你重新發出召喚——”
路西法張開口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在那一秒，房間的大門被突然推開，木門的聲音仿佛一聲驚動鳥兒的嘶鳴，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黑色的將軍突然倒地，啪嗒一聲滾落到地上，摔斷了尾部裂成了黑色的兩半。
“路西法，他們倆都回來了。”阿斯塔洛特說道，走進他的棋盤，把碎了的棋子放到桌上“你在搞什麼鬼？”
“哦，沒什麼。”
“別一個人下棋了。也不看看你這步走得有多臭。”
“……”
“如果是我。”阿斯塔洛特拿起棋子，直接推翻了對方的將軍“就會這麼做。”
“那麼Queen怎麼辦？”
“同歸於盡啊。”阿斯塔洛特聳聳肩“你隻犧牲了一個棋子就贏得了整個棋局。”
“這樣……啊。”路西法很輕很輕地重複了一聲。
如果可以，如果命運允許，我希望一個棋子都不要失去……這樣的祈求，可以嗎？
不，不行。他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在會議室等著了嗎？那孩子也到了嗎？”
“是的。”阿斯塔洛特恭敬地點了點頭。“你要召見的人已經全部到齊。”
【2】
貝利亞聽到路西法說了戰爭的事情。她從來沒有預料過這麼麻煩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以前總是發生過小規模的衝突，例如在輪回圈的邊緣總會有神界和魔界的紛爭，但大多都是小打小鬧，她也曾經把兩隻熾天使揪著衣領子扔進冥河下遊直到消失不見——但動輒千百萬人的軍隊，她卻從來沒有想象過。
我在人界讀過的聖經看來已經變成腦袋裏的屎了啊。她自嘲似地勾了勾嘴角，決定不再理會路西法的演講。讓她覺得疑惑的並不止戰爭——顯然，這裏有比她更加疑惑的人。夏佐坐在路西法給的加座上看起來不知所措雲裏霧裏，好像很快就要跳起來開溜。直到會議結束他看起來都很不自在——那是自然的，七個惡魔裏麵參雜這一個人類怎麼看都會很奇怪，更何況回憶裏還有多半是他從未聽見過的名詞。
“怎麼樣，夏佐？覺得好玩嗎？”阿斯莫德小聲問他。
“你們都把戰爭當過家家——！？我是看出來了。”夏佐小聲嘟噥。
“當然沒這麼誇張。”阿斯莫德眨了眨眼睛，看上去似笑非笑。“別理路西法，一會帶你去參觀。”
“我也去我也去！”瑪蒙突然壓低聲音插進了對話“夏佐你想去哪裏玩嗎？來我這邊玩嗎？”她看起來心情總是很愉快，兩人做得離路西法都比較遠，正無聊地用鉛筆頭戳著桌麵，她用手遮在臉邊小聲說“對啦——帶你去看看彼岸花吧，保準你在人界沒見過那麼多。啊，還有我們的大鏡子，從那裏可以隨意地通向人界和神界。“
夏佐愣愣地點點頭。他自然明白這個地方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但是他為什麼要來這裏？為什麼是他被帶來了這裏？不是培安卡？不是隨便哪個小男孩？
“瑪蒙——重複一下老大我剛才說的話好嗎————”路西法拖著一個聽起來不怎麼友善的尾音一臉燦爛有餘的笑容看向瑪蒙。
“誒！？啊……啊哈哈哈……”
“他說，天使戰爭是每隔一千年就要開戰的固定戰爭，這個輪回是第四次。天界的軍隊目前也嚴重不足，人類對宗教的信仰正在逐步丟失，加上新教徒的產生，神界並不比我們好過——”阿斯莫德壓低聲音小聲提醒，他剛才明明就在和瑪蒙拉家常——這混蛋到底怎麼記住的。
貝利亞歪著腦袋看了看阿斯莫德的那個角落。在阿斯莫德把眼光投過來的一瞬間尷尬地回避了視線——我才沒看你啊混蛋。
她不知道培安卡目前怎麼樣了。那天晚上道別之後，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
“貝利亞……你們，永遠不會回來了嗎？”
“當、當然不是……一定會回來的啊。不是說好的嗎？”
“但是……”
“沒事的，我會回來的！不就是戰爭而已嘛——雖然從來沒有遇見過……”她把手放在女孩子的頭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很快就會結束的。”
實際上，從一開始，她就有一種很可怕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後麵死命地追逐著自己前行的軌跡，企圖把影子拖入深淵。
【3】
會議結束以後夏佐伸了個懶腰。我大概什麼時候能回去呢？大概過些天就能回去了。
“夏佐……你也要走嗎？”那天晚上失落的女孩子這麼問他。
“我和他們又不一樣。我可是人類啊。”他隻能慌亂地回答。“我馬上就能回來的吧。三天？兩天？或者……一天也有可能！”夏佐說道，想了想又補充“我可不想呆在那種地方，勉為其難來人界陪著你我也無所謂。”
培安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拽著裙擺用力點了點頭“那……那我在這裏。”
“一直在這裏哦。”
“等你們回來。”
看這尿性，我大概下午就能回去。夏佐伸了個懶腰，跟在精力過剩的瑪蒙和阿斯莫德後頭，聽著瑪蒙一路上嘰嘰喳喳地為他介紹這個被稱為“萬魔殿”的地方的各種老式建築。來到了東麵大殿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他看到了一堵巨大的水晶牆，泛著一種與夕陽不同的幽蘭色光，仿佛一個立起的深不見底的海洋。
“這就是通往各界的們。怎麼樣，感覺還不錯吧？”瑪蒙轉過身來，長度到腳踝的深褐色長發掃過夏佐眼前“還有什麼感興趣的嗎？路西法可是交代我和阿斯莫德好好帶著你。”
“你們也真喜歡接收這種保姆的工作。”夏佐聽起來確實毫不客氣。他搖了搖頭，問道“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阿斯莫德和瑪蒙相互看了看。
“抱歉，夏佐，我也不清楚。關於你的事情，路西法在晚餐的時候可能會作下定度。順帶一提，你的房間離貝利亞很近——一會我會帶你過去，路西法讓你在房間裏吃些蛋糕點心，惡魔的主食你可能不愛吃。不清楚的時候，讓貝利亞關照你。”阿斯莫德說道。夏佐注意到自從契約解除以後，阿斯莫德已經不是第一次在說話的時候刻意回避他的視線了。
但話已經如此，他也失去了再抗議的理由。雖然拜托“貝利亞關照一下”簡直比殺了他都要糟糕。
“沒事的，關照你是路西法的命令。”阿斯莫德溫和地補充道，在萬魔殿的中心區的花園邊為他打開了一個房間的門。那是一個極考究的花園，中央有一個大小不亞於莊園的噴水池，花卉比莊園裏的更加多些，甚至是不知道名字的豔麗品種，但看上去卻並不紛繁雜亂，即使是濃墨重彩也帶著一種寧靜的感覺。
夕陽透過身後的大理石柱頭像房間外的走廊，夏佐緊張地推開房門，裏頭是一個幹淨的臥室模樣，大小讓他感到自己原本的臥室竟然有些略嫌寒磣。
他踩著臥室的大理石地麵竟然有一種踩著鏡子的錯覺，房間裏的裝飾十分簡單，一目了然的沒有任何對他有用的東西。
什麼叫路西法會在晚餐的時候對我的事情做定奪？無聊透頂。夏佐冷笑一聲，在門縫後麵看到阿斯莫德的背影消失以後，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總之，剛才瑪蒙說的那個鏡子——隻要穿過那個，就能回到人界了吧？
【4】
“關於那孩子的問題，我希望……把他留下來。”路西法一邊歡快地戳著自己盤子中的精靈腦袋，一邊笑眯眯地說道，不忘抬起頭看看所有人的反應。
“天呐！~路西法要納後了！”別西卜不怕死地說道，說完哈哈地笑了起來“太、太好笑了。竟然是個……”他正高興的時候被阿斯塔洛特一記手刀掐斷了後續，捂著半掉下來的腦袋直嚷嚷。
貝利亞不明白路西法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既然他這麼說了，這也畢竟是無關痛癢的事情，更何況夏佐對她來說毫無意義，那是不是意味著無所謂呢？她眯起眼睛，心不在焉地喝了些湯。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覺得自己也無法理清頭緒。從頭開始思考的話，一切變得奇怪好像起因是因為很早以前的事情——因為莫妮卡，她失去了右眼。然後，她又遇到了培安卡。從那時候開始，各式各樣的事件開始層出不窮，並且仿佛是瘟疫一樣圍繞在他們的周圍。僅僅是巧合嗎？
一開始的獨角仙為什麼會出現在人界？以利維坦——為什麼會無法管理好一隻獨角仙？進而又冬天時的妖精作祟，更奇怪的是還給路西法這老大叔免費做了一趟苦力——但那事件牽扯出的魔界曆史也太過詭異，阿比斯到底有一段什麼樣的過去導致一個惡魔變得這麼喪心病狂？
再來是吸血鬼——一隻吸血鬼對她的懷表虎視眈眈，懷表真的有這麼大的能力嗎？那這隻懷表……
我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得到它的？我記得在成為惡魔起就有了這對懷表。但它確實並不是我的東西。
晚餐過後的風顯然比黃昏時刻涼爽了些。貝利亞覺得腦袋有些發脹。啊對了，那個小鬼的房間還在我的隔壁吧——？她揉了揉腦後的金發，撇撇嘴。
最奇怪的——為什麼路西法緊緊盯著夏佐不放。這麼說來，這個事情似乎早有先兆，在凡特城冬季異常的事件中，路西法似乎就已經對兩個孩子抱有極高的興趣，但最終目標是夏佐嗎？為什麼？
不管啦——那個死小鬼猜不關我的事。貝利亞伸了個懶腰——回去睡覺吧。
一陣晚風吹過，卷起幾片幹枯的樹葉順著她頭發飄起的方向往她身後滑去。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她突然清醒之後停住了腳步——因為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種異樣的騷動。
【5】
夏佐本想往那個界門的方向前進，卻在花叢中迷失了方向。惡魔的晚餐顯然已經開始，女傭們也都消失不見，偌大的花叢中隻有他一個人了——雖然這是逃跑的好時機沒錯，可是就連門都找不著。
這下可糟了啊，如果蠢到要等他們來接我那不是超丟臉？夏佐悲哀地歎了口氣，隻能一個勁地向前摸索。他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多遠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很奇異的香味。
那是一種混合了許多花卉的香味，帶著一種甜膩又妖嬈的氣息。他眯起眼睛，看到遠處站著一個高挑的影子。
那個影子有著海藻似的黑色長發，在夕暮起風的空氣中連帶著被吹起的長裙擺和頭發一同轉過身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停止了思考。
他很少見到這麼好看的女人，就像是油畫中描繪出的毫無瑕疵的女神，帶著一種溫和又嫻靜，妖嬈中卻不失高貴的完美氣質，即使是站在很遠處，也讓人的心髒為之顫抖的眼裏。
“哦？小朋友，你莫非就是被路西法帶來的孩子嗎？”女人朝他走過來了。她手裏捏著一把斷斷的匕首，衝他露出一個溫柔又撫媚的笑容。“果然是個可愛的孩子啊……”
他動了動嘴巴，竟然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因為在看到這個女人的一瞬間，他的心髒裏有什麼東西開始迅速地碎裂然後蔓延，幾乎可以把整個靈魂反吞噬。
“這麼可愛的孩子……不知道有什麼味道的血呢？”女人說著，身後突然刮起了一陣與其他風方向相逆的風。那似乎是魔法，以便抑製住他的行動。但實際上——
快逃啊。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其實他在之前就有機會逃走。但是他的腳動不了，死死地站在原地——即使沒有那魔法。
他在匕首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女子殘酷而美麗的笑容。
他當時還毫不知情——這個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夜之魔女莉莉絲。
毫不誇張地說，命運的車轍或許就是在他與這個女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開始逆向轉動，它開始不斷地把周遭的一切無情地碾碎，一點點地讓時局扭曲成一個變相完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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