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77 更新時間：10-04-16 22:39
看著鄴洪基的十幾雙眼睛屬於一支商旅，他們正巧也在這裏補充飲水。看著這個年輕人目中無人地衝進了泉池，並喝水時狂喜的樣子，都紛紛笑了起來。
鄴洪基有些尷尬。他能夠想象自己現在的狼狽。別人衣冠整齊，自己卻半人半鬼，更不需要辯解什麼，反正他這個鬼樣子，別人一看就這道是怎麼回事。無奈隻好對著大家傻傻地笑了一笑。這一笑有著一種死而複生、再世為人的感覺。究竟是喜悅還是心酸，他說不出來，好歹緩和了他的尷尬。
商旅的領隊，是個精壯的中年男子，四十多歲，麵相隨和，看到鄴洪基的樣子，便拿了一些食物給他。幹糧、肉幹，簡單的食物，平時的鄴洪基不會放在眼裏，但今天吃起來，特別的美味。重行也得到了一些飼料，放棄了泉邊的野草。
“謝謝大叔”，塞了滿嘴的食物，鄴洪基才想起來謝人家一句。
“年輕人，別急，慢慢吃，管夠。”領隊大叔和藹地笑笑。
鄴洪基吃得半飽，也打理了自己的頭發和衣服。灰沙是沒有辦法除去的，但至少看上去整潔了很多。
看他整理得差不多了，隊長大叔問他：“年輕人，你貴姓？從哪裏來？困在這裏幾天了？”
“我姓鄴，從上京臨潢來，並不知道這裏有沙漠，困了兩天了。”鄴洪基盡量保持著自己的禮儀，跟隊長攀談起來，“謝謝您的食物。請教貴寶號在哪裏？回去之後，我一定重謝。”
領隊大叔很謙虛，“一點食物而已，不算什麼。我們走南闖北的，時常受人幫助。有機會幫助別人，也是應該伸以援手的。看你的談吐，也並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原來是從北朝都城來的，怪不得呢！我們也剛從那裏來，那裏比我先前想象的，可要繁華多了。”
“大叔客氣了。臨潢跟開封比可差遠了。”鄴洪基的眼睛看向了遠方。“哦，對了。大叔剛才有看到海市蜃樓嗎？一座很美麗的庭院。我就是被那海市蜃樓引到這泉水邊來的。”
“沒有看見，可能方向不同吧。海市蜃樓可是沙漠奇景，一般不容易見到的。年輕人，運氣不錯啊！”隊長大叔笑著拍了拍鄴洪基的肩膀。
“大叔一直在這一帶做生意，難道從沒有看見過這裏海市蜃樓？”鄴洪基還不死心。
“我家主人最近決定開拓北朝和外蒙的生意，派我們帶一點貨物來北邊試試。所以我們也是剛開始走這一帶的。”隊長大叔實話實說。
“哦！聽口氣這商隊不是您的生意，您也不是北方人。這才打完仗，貴東主就敢讓你們來北邊做生意？”一絲失望之後，鄴洪基有了新的興趣。
“我們的確是南朝的商人。來北邊做生意也不是說膽子大，隻是‘民以食為天’是天下的道理。再怎麼打仗，老百姓還是要吃飯，要穿衣的。茶葉、絲綢、瓷器，也都是北朝需要的東西。再說，經過了戰爭，這些好東西就更缺了。我們的生意應該是做得起來的。”說到生意，隊長大叔滔滔不決起來。
“大叔這話有見地，大叔此行有膽識，令晚輩肅然起敬。貴東主對大叔委以重任，確實有識人之明。”
“年輕人謬讚了。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家主人說的。前陣子南北打仗，北朝的軍隊都快打進南朝的都城了，我家主人卻讓我準備到北邊來做生意，還說不久一定會議和。這不，真的議和了。我雖然聽主人說過了，卻也沒想到居然會那麼快。”
“哦？貴東主的眼界、心智的確令人佩服。那大叔對議和又怎麼看呢？”
“我們平頭百姓不好對國事妄加議論，但總還是希望太太平平的過日子。雖說我們南朝丟了麵子，賠了錢，但畢竟江山保住了，也隻能這樣了。商人嗎，其實最圖太平。太平了，我們才好做生意啊！”
“大叔說的是。說了這麼多，還沒請教大叔貴姓大名？你們既然初到此地，怎麼敢走沙漠呢？
隊長大叔似乎並不願意留名，故意轉開話題，“其實我們對這裏也不熟，隻是因為我們有貴人相助，所以才能走這一趟的。我們請了一個很好的向導，他在這條路上當向導也有好幾年了。附近有人煙、有水源的地方，他都知道。你等等，我請他過來。你也好打聽一下回去的路。”
說著，隊長大叔走開了。鄴洪基也就不多問了。過了一會兒，向導就來到了鄴洪基的身邊。鄴洪基向他詢問方向，交談之中，他發現這個向導決不是一個平常的人。整個北朝的山川河流、物產風俗幾乎都裝在了他的腦子裏。他會說北朝所有少數民族部落的語言，兩三句話就可以判斷出對方是哪裏人，甚至是父母祖籍。他也很會交際，鄴洪基也不免屬於防備，差一點讓他套出了身份。他應當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這樣的一個奇人在這樣一個商隊裏，這個商隊的主人必定不凡。
埋下心頭的疑惑，鄴洪基跟向導問清了方向，也順便了解了這片沙漠的情況。原來這一塊沙漠的麵積並不大，隻是十分迷惑人。看似朝著一個方向走，其實卻是在兜圈子。整片沙漠隻有這一彎泉水，但四周沙丘圍繞，從外麵根本看不見。不熟悉的人不會想到，這裏會有水源。老天想來並不願意來往的行人打破這灣清泉的寧靜，故意做了這樣的安排。對他這個從來沒有沙漠經驗，又偏偏無意闖入的人來說，這次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聊天的時候，鄴洪基注意到商隊裏有一個很特別的人，一個十分醜陋的人。他身體佝僂，頭發蓬灰，滿臉溝壑，眼睛雖小但滿是精光。
鄴洪基試圖從向導的口中打聽這個人的情況。但親善如向導，也無法使這個人開口說話，隻知道他是領隊帶來的。平時他很少與其他人在一起，甚至不與人說話。似乎他也隻同領隊一個人說過一二個字。他永遠是和駱駝馬匹，或者是和其他的動物在一起，不是在給它們飲水喂食，就是同它們一起休息。不時，他嘴裏還自言自語，像是在和動物們說話。
鄴洪基目光掃過，他也正看向鄴洪基，眼神裏充滿了猜疑和防備。但轉過頭來，他看動物們的眼光卻是那樣的親切和友善。鄴洪基隻覺得這是又一個有故事的奇人。
對於巧遇的這支商隊，鄴洪基無法深究。他於是告辭，順著向導所指的方向離開了。走了近一個時辰，向導所說的參照物果然一一出現在他眼前。可見他走的方向再也沒錯了，便這樣一直走出了沙漠，又回到了草原。走著走著，鄴洪基看見前麵奔來了一隊人馬。再近了一些，他認出了指揮的人就是他的表弟和伴讀，蕭儉。大皇子獨自出外打獵，卻徹夜未歸，音訊全無。太後焦慮不安，取消了中午的壽宴，連午膳都未曾進。皇上和皇後派了十幾隊人馬出外尋找。蕭儉是其中之一。
“殿下，您沒事吧？皇上和太後都很擔心您，派我們來找您。”蕭儉一麵說，一麵急切地看向鄴洪基，並關照身邊的衛士，“發信號告訴其他人，已經找到大皇子，平安無事。”
衛士拿出一個镔鐵黑筒，打開筒蓋，把臂一舉，一股黑煙直直得升向天空，經久不散。
“我沒事。追獵物追丟了，在外邊過了一夜。”鄴洪基不願意多說自己的糟糕經曆。好在剛才在泉邊已經吃過東西，整理過衣服，氣色看起來並不差，隻是有一點勞累的樣子。
檢視過鄴洪基，沒有看到任何血跡，蕭儉放下心來。鄴洪基在蕭儉和衛士們的簇擁下往回走。一路上又不斷有人馬看到信號煙，趕了過來加入他們。浩浩蕩蕩的一支人馬，回到了臨潢。
到了皇宮，鄴洪基先回了自己的府第，沐浴更衣，好一通忙活。正在穿衣，聽見外頭慈寧宮的人來傳旨，讓立刻覲見。他來不及再多做什麼，就匆匆趕往慈寧宮去了。
今天是太後的壽誕，午宴因為他的缺席而取消了。晚宴因為他的歸來變得更加隆重起來。宴席已經擺好。太後高坐中央，皇上、皇後、貴妃、淑妃、二位皇弟，王叔鄭王一家和一些皇室近親都也已經在座了。蕭儉已經先行報了平安。此時大殿上氣氛輕鬆，大家閑閑地說笑，正等待著晉王大殿下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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