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45 更新時間：10-04-16 22:51
五天後，鄴洪基隻身再次前往永王府。蕭儉要派人跟著，被他勸下了。這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越保護越危險。
來到永王府的大門前，鄴洪基剛下馬，就有一個二等小廝走上前來伺候，又有下人牽走了重行。還沒等鄴洪基開口，小廝就說話了：“少將軍請隨我來。”鄴洪基也不多言，就隨這小廝從偏門走進了府去。
從遊廊繞過正廳，走進一個穿堂，穿堂當中放著一個紫檀架山水紋大理石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一間偏廳，管家方進已經在偏廳裏等著了。
見到鄴洪基進來，方進立即拱手行禮，“多日不見，少將軍安好。王爺已經在書房恭候多時了。請少將軍隨我來。”方進側身，伸出右手，示意請進。
“方先生安好。小將多有叨擾了。”鄴洪基從不將方進視作下人，故以“先生”稱呼，抱拳行禮而後進內。
在方進的引領下，鄴洪基來到了永王的書房。一間清清靜靜的小院，三麵矮牆，隻有北邊一排瓦房。院中矗立著一座高高瘦瘦且皺褶更迭的太湖石，大大小小的空洞漏出一縷一縷的陽光，透透地照著圍種在石座邊上的奇草仙藤。看似雜亂無章，卻又有種說不清的和諧。一圈牆根下也都有各種不知名的植物，茵茵的綠色在陽光下格外地亮眼。淡淡的異香似有若無，彌漫在整個院落之中。
“好香啊！”鄴洪基做了一個深呼吸。這香氣讓他心頭一樂，頭腦立時清醒了許多。“在書房的院子裏種這些奇香，王爺真是有心人啊！”
方進低頭，深情地看著那些花草藤蔓，笑著說：“很久以前，夫人種的。我不太會照顧，已經沒有以前長得好了。”
鄴洪基覺得方進此時神情難以形容，似乎有一個說不得的故事在牽扯著方進的思緒。難道他留在這裏，就是為了那些藤蔓？
“少將軍裏麵請。”須臾，方進已經恢複了平時的不卑不亢，站在書房門前，為鄴洪基打起了門簾。鄴洪基謝了一聲，邁步走進了永王的書房。
才進書房，又一陣清香從鼻尖直沁心脾，鄴洪基的精神頓時一爽。他開始轉頭打量起這間書房。
書房的西屋是一扇罩紗隔牆門，門未開，像是關著什麼秘密。
書房的中屋很寬敞，靠牆是一排書架，上麵放著滿滿的書。當地放著一張大紫檀書案，案上設著筆墨紙硯，還有一架壽山硯屏。書案上的一對黑質白章的靈壁石鎮紙引起了鄴洪基的注意。它不似一般的鎮紙直條，而是有一個折角，且短的一頭寬，長的一頭窄，窄的一頭係著細繩，石上刻著鎏金的篆字，一塊是“陰日讀史”，另一塊是“陽日讀經”。
鄴洪基思量著這八個字，回頭看見趙祚正笑盈盈地看著他。他轉過身來行禮，“王爺，在下唐突，這廂有禮了。”
“將軍客氣。緣已兩麵，尚未請教將軍姓名。”趙祚問起他的姓名。
“姓季，季宏業。”鄴洪基把姓名顛倒著告訴了趙祚。
“季將軍請裏邊坐。”趙祚把鄴洪基讓到東邊的隔間。用作隔斷的是一麵紅木百寶架，高高地擺滿了各種古董瓷器。
東間的窗下，設著一張羅漢床，床中央擺著一張黃花梨的卷書案，看樣子是很舊了，漆麵的光澤早已經不起歲月的磨蝕，暗淡了下來，但卻又給人一種親近平和的感覺，讓人感到貼心和溫暖。案上有一方舊棋盤，經緯刻線已然依稀，卻似老者的記憶，沒有戾氣，一派祥和。棋盤兩角各一個藺草編成的草窠。草窠的邊緣和蓋子已經有了許多磨損，眼看已經快要散開了。主人卻是敝帚自珍，舍不得扔掉，還精心地在外邊包了一層麻布，繼續使用。草窠裏存的是黑白二色的雲子，隻有它們還微微地泛著些許光華。
對麵的牆上掛的是李思訓的《江帆樓閣圖》，兩邊各一條幅，掛著一幅對聯：“讀易曉窗，丹砂研鬆間晶露；談經午案，寶磬宣竹下清風。”靠牆下擺著一張紫檀翹頭條案。條案兩頭各是一對粉白定瓶，中間擺著一尊墨煙凍石鼎。鼎中嫋嫋升起一縷白煙，消散在房間裏，化作清腦洗心的悠悠暗香，原來滿屋的香氣是從這裏來的。
鄴洪基從心底裏喜歡這書房的布置，讚歎了一聲，“王爺清雅。”
“將軍謬讚了”趙祚移開棋盤，請鄴洪基坐了。這時方進進來捧上了清茶，又轉身出去了。
於是趙祚直入主題。“蕭正使前番到府所議之事，小王已回稟聖上了。聖上恩準，以郡主和親，嫁於貴國皇子。十匹“黃鸝翠柳”正在生產中，十幾天內必定完工。蒯翔已經找到，不日之內抵達開封……”
“王爺爽快，季某多謝了。”鄴洪基沒想到所有的問題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如何解決的，他根本毫不知情。他不能就此認輸。“那剩下的歲幣和綢緞呢？”鄴洪基挑趙祚沒說的來問。
“這便是小王想煩請將軍斡旋的事。”永王趙祚也非無所不能。“如今，歲幣尚欠四萬錢，絲綢欠六千匹，錦緞欠四千匹。能否請將軍同尊使說說，此番少收這些。半年後一並交齊呢？”
“我為什麼要答應為你斡旋呢？”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何況鄴洪基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到手呢。
“隻要將軍能斡旋此事，請盡管開口。隻要小王所能，無不應允。”看起來，趙祚很大方。
“那小將就放肆了。”
“請直言莫疑。”
“我家晉王殿下對‘黃鸝翠柳’的工藝十分感興趣，曾下令蕭大人暗中調查。可至今我方對此仍毫無頭緒。小將想籍此事，在殿下麵前立個頭功。不知王爺能否成全？”鄴洪基幾乎是要挾似的提出了他的要求。
永王聽完後沉思良久。“實不相瞞，‘黃鸝翠柳’的工單並不在宮庭，而是德新染坊的獨家秘方。本來老板不欲再染，幸而小王在老板那裏尚有幾分薄麵，求來了十匹。如今……，著實令小王為難。”
“王爺要小將做的事情又何嚐不為難呢？也罷，為難不為難的，任憑王爺決定就是了。”鄴洪基起身欲走，被趙祚攔了下來。
“小王不才，豁出這張老臉試試吧。還請將軍容我三日。”趙祚一邊說著自己心裏也沒底的話安撫鄴洪基，一邊盤算著如何跟德新染坊的東主開這個口。
“還有，小將在北朝時，常常聽說貴國江南是魚米之鄉，錦繡繁華媲美天堂。本來此次南來欲借公事之便，好好開開眼界。不想蕭大人凡事皆以公事為重，要立即北歸。小將想到此番不能有所長進，好不懊惱。”雖然鄴洪基是第一次索賄，倒還是駕輕就熟。
“此事容易。將軍為晉王殿下效勞，尋找‘黃鸝翠柳’的工藝，自然是需要在敝國逗留些時日的。德新染坊就在江南，將軍自然要南下。”錢能辦成的事情都不是什麼事情。趙祚當然樂得答應。
“我向來厭煩人多，喜歡隻身闖蕩。”
“當然，將軍不欲聲張，是怕機密外露。”兩人相對一笑。協議達成。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方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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