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96 更新時間：10-04-16 22:50
雖然，每天晚上鄴洪基忙著情報的收集和分析，但白天的他，依然可以很懶散，至少得裝作懶散。
他沒有隨蕭儉遊覽名勝，隻愛在市井中閑逛，把開封的繁華領略了大概。開封的街道寬闊，可並行六輛馬車。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店鋪、公廨。店鋪裏綾羅綢緞、珠寶香料、金銀玉器、古董字畫，應有盡有。街市車水馬龍、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他特別去逛了一次汴梁的馬市。他想看一看南朝都有一些怎樣的馬匹，是不是可以與北朝的戰馬相比。他要借此機會估量一下南朝的軍備。
馬市在汴梁城東門外，離汴河碼頭隻步行半炷香的時間。那是南朝最大的馬市，各地的馬匹都會雲集到此來交易。北朝的軍隊也會在這個馬市采購部分的軍馬。
鄴洪基在幾個馬圍子之間逛了一圈，隨意看了三四匹馬，都隻是一般的馬種，到底有限。
不經意間，鄴洪基發現，馬市中間有一個比較大的馬圍子還是空著的。有些馬販子等在邊上聊天，卻不交易。他很好奇，便向旁邊的一個鐵匠打聽。原來這個馬圍子是專門留給馬家馬隊的，馬隊的首領姓馬，相馬、販馬已有幾十年了，是難得的相馬高手，人稱‘馬伯樂’。經他挑選和培養的千裏馬，都是萬裏挑一的好馬。馬市的交易，必定要等到馬伯樂的馬隊到來才會開始。現在馬圍子裏的馬，都不是精品。
鄴洪基暗自慶幸，如果因為錯過了馬家馬隊，而錯誤地估計南朝馬匹的情況，就不好了。索性，他就一邊跟鐵匠聊天，一邊等待著馬家馬隊的到來。
鐵匠有一家打鐵鋪子，就在汴梁城東門的城門旁不遠。他手藝好，平時能接不少活兒，已經能夠養活自己了。每次馬市開市的時候，他就來這裏擺攤，已經有些年頭了。因馬伯樂曾經說他打的馬掌好，來找他打馬掌的人越來越多，很能賺一筆的。
通過鐵匠，鄴洪基又了解到，馬伯樂每次來，隻在旁邊茶寮裏坐著，看著自己的馬匹交易。但真正的好馬，必須要等他點頭同意才能買賣。附近的馬販或客人，常常會來請教一些關於馬的問題。別人的交易有了紛爭，也願意來找他評判。所以沒有馬伯樂，馬市的交易不會真正開始。
於是鄴洪基來到茶寮，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要了一壺茶和一碟豆子，靜靜地等著。
沒過多久，從碼頭方向走來一個高大健碩的老人，紅光滿麵，留著一把山羊胡。後麵還跟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背上搭著褡褳。先前閑散在馬市裏的人們，遠遠看見老人走過來，都一一地站了起來，迎著老人走來的方向圍了過去。簇擁著老者，大家來到邊上的茶寮，老者當中坐下，小夥子也在旁側坐了。
茶博士給老者沏上了茶，另外放了幾盤點心，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馬爺爺，您老這次來得早了。您的馬還沒到呢。”
正說著，遠處塵煙騰起，浩浩蕩蕩來了一支馬隊。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騎著一匹紅色的大馬，還有六七個小夥子也騎著馬跟著。一夥人帶著五六十匹各色各樣的馬匹，朝著馬市一溜小跑而來。走到近處，從對中跑出一個小夥，來到中間的馬圍前，翻身下馬，迅速打開了馬圍的柵欄門，把自己坐下的馬匹趕了進去。這時馬隊也已到達。隻見壯年男子騎著紅色大馬直接進了馬圍子，走到圍欄另一頭才調轉馬頭，指揮著其他人把所有的馬匹趕進圍欄。直到看見圍欄門關上，壯年男子才下馬落地，翻身跨出圍欄，來到老者麵前。
“爹，馬都進欄了。”壯年男子一邊向老者報告，一邊接過茶博士遞來的茶碗，喝了起來。
“嗯，開始吧。”老者吩咐了一聲。壯年男子放下茶碗，回到了馬圍子旁，開始了馬隊的交易。漸漸地，馬市人聲鼎沸……
鄴洪基細細地觀察了馬家馬隊裏的馬匹，果然比先前看的要好許多。不僅馬種優良，馬匹的飼養和訓練也很有一套。可想而知，‘馬伯樂’的稱號不是白來的。沒過多久，就有幾個軍人模樣的人買走了幾匹良馬。看樣子，南朝軍隊的馬匹質素不差。
這時有一個馬販來到了馬伯樂的桌子旁坐下，跟他聊了起來。
“馬爺爺，聽說您最近去了一趟南方，好像還碰上了什麼新奇事兒。說給我們大家聽聽，也讓我們長長見識。”
老者一捋胡須，說“說起這次去南方，生意倒是沒談成，但也有意外的收獲。這次在揚州，老朽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神馬。”說到這裏，老者故意賣關子，停了下來，掃了眾人一眼。
馬伯樂的周邊立刻圍滿了人，鄴洪基也不由得豎起耳朵聽著。
“馬爺爺，您別賣關子，快說呀！”一邊坐著的馬販，急切地問。
馬伯樂指著馬圍子裏的紅色大馬，說：“大夥都知道，這匹血汗紅是我馬家的一寶。漢代馬經上說，西域有寶馬，謂之‘汗血’。此馬體型飽滿，四肢修長，速度快，耐力好，而且極為耐渴。因汗水色紅如血，故名。漢武帝當年因求此馬不得，兩次發兵西域大宛國，終於得到了三千匹汗血馬。”
“若不是您這次南下，看見了比汗血更好的馬？”一個馬販猜測著。
“聽我說下去，”馬伯樂不緊不慢地繼續，“早年我曾聽我的師祖爺爺說過，在北朝更北的極北之地，也有一種神馬，名叫‘照夜獅子’，又叫‘照夜白’。馬體威儀不凡，隱隱有獅虎之氣，更兼通體雪白，夜間似有微光周照，可見前路……”說到這裏，馬伯樂又頓了頓，喝了一口茶。
“難道您見著‘照夜獅子’了？”又一個馬販急著追問。
“莫急，聽我說……見是見到了，不過不是在揚州，而是在汴梁城。北朝使者進京的那天，我正在北市，看到北朝使團從大街上走過。使團裏有一個人的坐騎，正是‘照夜獅子’。”
其中一個馬販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哦，對了！我那天在西城也看見過您說的這匹白馬。當時我還想，這匹馬想必有些來頭。原來居然是‘照夜獅子’。”
“怎麼，您說的神馬就是‘照夜獅子’？”
“不是，比‘照夜獅子’還奇。‘照夜獅子’既然叫‘照夜白’就隻有白色的。我在揚州看見的神馬，是一匹粉紅色的小馬駒，叫‘桃花逐日駒’。”說到這裏，馬伯樂又一捋胡子，微微抬了抬頭，臉上掛滿了得意。
“但不知這‘桃花逐日駒’是怎樣一個來曆？”茶博士也被吸引過來，給他添了一些水。
馬伯樂笑了笑，緩緩地說出了‘桃花逐日駒’的難得。
“這‘桃花逐日駒’就是剛才說的汗血馬和照夜白的混種，但卻是更加難得。汗血馬多生存在西北幹旱地區，耐幹不耐冷；而照夜白則隻見於極北的雪原林海，耐冷不耐幹。二者幾乎沒有可以共同生活的區間。除非是上等的汗血馬和上等的照夜白，才有可能遇到一起。這是其一。
“其二，汗血馬和照夜白既然都是寶馬，自然性子都極其剛烈。即使相遇，不說相配與否，隻要不出現兩敗俱傷的局麵就已經很好了。能否順利交配，還要看馬的緣分，即使第一流的馴馬師也不敢承諾。老朽年輕的時候，就看見過一匹上好的蒙古馬被血汗紅踢殘了的事情，何況是兩強相當。
“其三，桃花駒的懷孕期比一般的馬要長半個月，分娩十分困難，飼養更要精心。一般的養馬人根本不會懂得照料。有以上三條，能成活的小馬簡直就是鳳毛麟角。但是隻要成活下來的，都是神馬。兼有汗血紅和照夜白的優點，耐旱耐寒，衝刺、耐力、負重等各種能力，皆是其他馬匹望塵莫及的。”說完了馬經，馬伯樂的臉上一副滿足的神情。
“這麼難得的寶馬，但不知主人是誰？”馬販中又有人問。
聽到這個問題，馬伯樂被觸痛了。他一跺腳，一歎氣，唉了一聲，“老朽我相馬、販馬一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好的馬。可人家偏偏用來拉車。我向那個年輕人提出買馬，他不賣給我，還說那匹馬隻認他。哎！”
聽到這裏，鄴洪基不禁驚奇，南朝竟然會有如此優異的馬匹。他必須考慮，如何才能估量南朝真正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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