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1 更新時間：10-05-14 09:10
前往蘇州的路上，鄴洪基順道遊覽了太湖第一名勝——黿頭渚，太湖西北岸一個集聚風景精華的半島。
中午，他獨自一人在橫雲山莊的雅間裏用餐。橫雲山莊本來是一個清靜忘機的所在，不想今日喧鬧不已。隔壁房間的嘈雜之聲，生生將他從山水之間拉了回來。
原來是一群商人在商討如何拍馬奉迎等事，與這山水及不搭調。
雅興敗盡的鄴洪基剛準備離開，商人們的一個“姚”字，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一路南下，關於姚家的傳言，不絕於耳。但不知這南朝數一數二的大商家，是怎樣一戶人家。於是繼續吃飯，順便聽壁。
……
李甲：“老兄上回說起，要拜見姚老爺，希求在泉州代售綢緞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張乙：“唉！求見多日，總不見回信。想必是姚老爺業大，看不起小弟店小。”
李甲：“到不盡然。姚府最近喜事連連。一時顧不過來也是有的。兄台切勿灰心，瞅準時機，把握機會，如能與姚府結為相與，日後的生意定然能蒸蒸日上。今日各位設宴請的這位賈爺，明州人，做瓷器生意的，早年亦不得誌。三年前，逢機緣與姚家相與，在明州轉售姚家瓷器，這一二年內，不僅家底殷實，漸漸亦露出富來。如今，我有幾位舊識，竟欲得他提攜而不能呢。”
張乙：“賈爺做的是瓷器生意。我是絲業行中的人。隔行如隔山啊！”
李甲：“不然。你可透過賈爺了解一些姚家的情形，與你的大事也有好處。姚家不僅有經營瓷器的德勤行、經營絲綢的德新坊，還有經營茶葉的德清莊、經營米糧的德豐行，更兼錢莊、當鋪、酒樓、驛站等等生意，都以‘德’字冠名。隻要占了任何一宗，所獲必然豐厚。”
鄴洪基不禁心驚，原來姚府居然有如此多的生意。
張乙：“姚家竟然如此神通，想必上門求告的人不少，此次定要費一番周折了。”
話未說完，隻聽有人進來。
陳丙：“貴客到了！賈兄大駕光臨，我等眾人不勝榮幸，請賈兄勿辭上座。”
寒暄聲中，賓主分別落座。
陳丙：“賈兄，我等聽聞姚府大喜，隻是福薄，未逢盛典。還是請賈兄與我等說說，也可使各位如臨其境啊。”
賈丁：“姚府處事曆來低調。此次姚老爺封侯，辭了皇上的封賜千頃良田，隻要了東海之上一座名叫‘藐姑射山’的小島。當然，姚府也不會大擺筵席。隻說是端陽節，在杭州西湖畔的樓外樓宴請各家相與，以作答謝。雖然姚家平和，但姚老爺封爵卻是我等商人從未有過的殊榮。小弟得幸與姚家相與多年，也曾受過姚家不少恩惠，此次正打算著如何恭賀姚老爺，也請各位相幫出出主意。”
鄴洪基暗想：我當什麼‘貓哭山’，原來叫‘藐姑射山’。且聽他們如何逢迎姚家。
李甲不失時機地推薦張乙，“張兄對送禮之事，頗有心得。張兄，不如您勞駕幫賈爺想想。”
張乙：“送禮不過兩種方法，一種是‘重金厚禮’，一種是‘投其所好’。姚家財厚，重金之法必然無用。但不知姚老爺有何喜好？”
賈丁啞然，隨後說：“這個在下實是不知。不瞞各位，相與多年，小弟尚未見過姚老爺。所有生意往來事宜皆由錢少爺裁奪。”
張乙：“這錢少爺又是何人？”
李甲：“錢少爺名叫錢嘉會，是姚老爺姚夫人的義子，在姚府同姚家的少爺小姐們一起受教、一起長大的。三年前，姚老爺把姚家所有的生意交給錢少爺打理。從此再不過問，每日隻在家潛心研究醫理，順便養花種草。那錢少爺倒是十分本事，萬事皆處理得頭頭是道，井井有條，竟把姚家的生意做得比先前更大了。”
張乙：“姚家自家也有少爺，卻如何安排呢？”
賈丁：“這才是最奇怪的。三年前，錢少爺接手姚府生意後不久，大公子銘瑞就離家出走，到蜀郡雲遊去了。一直是行蹤漂泊，至今已然是下落不明了。”
陳丙：“那二公子又如何？”
賈丁：“二公子銘璋一年前與姚府世交之子謝經綸謝少爺南下廣州經商去了。”
陳丙：“為何姚府不重用自家的子嗣，反倒倚靠外人呢？”
鄴洪基亦大惑不解。
賈丁：“我倒是曾經聽幾個相與說過，姚家欲招贅錢少爺，與姚家大小姐婚配。姚家二位小姐乃雙生姐妹，如今都已十七了，正待字閨中。大小姐身體嬌弱又喜好清靜，平時很少出門，也不見生人，所以很少有人見過大小姐的真容。
“也有的人說，大小姐不似二小姐美貌，而且相貌醜陋，所以不敢見人。姚老爺姚夫人心疼女兒，不願其出嫁，寧可招贅。又怕不知女婿品行根底，故隻選了自己的義子，知根知底，親上加親。
“二小姐生性活潑好動，總不願在府裏呆著，以前就常常跟著二位少爺習武學文、騎馬、遊戲。我的夫人曾有幸見過，逢人便誇她聰明美貌。二小姐與謝經綸謝少爺兩小無猜，估計姚家與謝家早有議定了。”
張乙：“那如今，姚氏的所有產業就全都交給了錢少爺了嗎？”
賈丁：“姚家的樂善堂和廣善堂是姚家的義女殷姑娘在打理。樂善堂是醫館藥鋪，常常施醫舍藥，惠及平民。廣善堂則專事一些施舍救災，收養鰥寡孤獨的善事。還有驛站的生意是姚府的大管家姚樂平做主。其餘就都托付錢少爺了。”
鄴洪基：原來姚家還有如此善行善舉。
李甲：“張兄，看來此次寧可不見姚老爺，倒要尋機會會這位姚家的準駙馬了。”
賈丁：“說起這位準駙馬，眼光、膽量無人可比。南北戰事才一進入和談，錢少爺派出的商隊就已啟程了。如今商隊歸來，賺了個盆滿缽滿。還有北方的各種名貴特產，正在待價而沽呢。”
陳丙：“錢少爺緣何如此大膽？他就不怕戰事拖延，貨物資金周轉出問題？”
賈丁：“細想想倒也無妨。凡戰端一開，必是物貴錢輕，持物勝於持幣。再者，所謂通商準備，對姚家而言，不過是調動些許物資和人手，費不了多少事。但結果卻十分令人滿意。因為物資調往北方，南方的貨物價格漲了不少，東西沒有多賣，錢倒是不少賺。北朝因戰事不能通商，物資匱乏。商隊進入之後生意不錯，收獲亦頗豐厚。”
張乙：“但我此次來蘇浙，並未覺得米、鹽、茶、絲、瓷等日常所用之物，因戰事而漲價。看當地百姓的生計，也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
賈丁：“張兄與姚府關係尚淺，故有所不知。一則，德字號所謀利之米、茶、絲、瓷等，皆是上品。惠顧者，無非皇室貴胄、權臣高官、富商大賈，本就是不論價錢的買家。價高未必是害，反倒使種植或製作這些東西的農民、百工得利。而與此同時，平明百姓之日常消費卻另有出處，價格不升反降，以平抑市場。二則，德字號對所有佃戶、雇工、夥計待遇從優；對我們這些相與的店家也是信譽卓著，利益均沾。所得利益並非一家獨享。三則，德字號每年有一筆固定的收入劃撥樂善、廣善二堂使用，以為救濟。由此三樣，北方雖有戰亂，南方卻相當穩固，而國亦不至動亂。”
鄴洪基聽到這裏，暗暗歎息：南朝有姚府，實是南朝之幸也。商人們的對話還在繼續。
陳丙：“賈兄，關於這北上通商一事，小弟亦有耳聞，聽說提出建議的是錢少爺的入幕之賓。不知可有其事啊？”
賈丁：“錢少爺是有一個朋友，經常在他身邊，好像姓陸。我去見錢少爺的時候，看到過幾次。此人脾氣十分古怪，從不同外人說話。我們在場時，他要麼離開，要麼遠遠地坐著，也不出聲。至於北上通商的建議是不是來自此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陳丙：：“小弟曾風聞，錢公子對此君有斷袖之恩。不知然否？”
賈丁：“這就不好說了……但細想起來，此君體態纖瘦，相貌俊美，確有嬌花弱柳之資。聽人說，此君與錢少爺之間的態度也相當親昵。”
李甲：“難道姚大小姐就沒有禦夫之術？姚家二老就任他妄為不成？”
賈丁：“這正是奇怪之處。此君與姚家過往甚密，姚府的人好像都認識他，也不見有何不妥。也許是姚府要拉攏錢公子而默認此事，也未可知。”
鄴洪基不禁莞爾，心想，原來赫赫有名的錢少爺居然有此雅興，恐怕姚家所托非人。
繼續往下，都是一些風花雪月、無關輕重的話，鄴洪基也沒了興趣，便離開了橫雲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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