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83 更新時間：10-12-03 19:07
銘琇獨自一人，坐在秋日的晨曦裏，旭日的溫暖反襯著她的孤獨，弱小的身形發散出一種深沉的寂寥和悲傷。初升的太陽微微露出地平線，光線溫柔、親切，正如她恬淡、平和的目光。被這樣的目光一照，鄴洪基心頭一暖，方才的冷意蕩然全無。
他心疼著眼前的小人，但心底還有一絲高興，不足為外人道。那個吻，究竟是在她心底激起了漣漪。雖然這漣漪看起來很弱，也稍晚了些，但鄴洪基有自信，它終是會有影響的。
他緩緩走過去，挨著她坐下，伸出手臂，攬她入懷。銘琇沒有抗拒，調整了角度，以一個極其舒服的姿勢，靠在他懷裏，像經年累月的夫妻，一切自然而然。
“怎麼在這裏坐著？露濕風冷的。”隔著絨毯，鄴洪基就覺得她的身子冷，一邊問，一邊搓著她的略顯冰涼雙手。
銘琇眼中滿是倦意，卻沒有一絲睡意，昏昏沉沉，卻又不能安然入睡，這感覺讓她很不好受。“睡不著，躺著難受，出來坐一會兒，靜一靜。”她盡量保持著平靜、淡定的語氣，可鄴洪基還是聽出了不平靜、不淡定的話音。
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鄴洪基心底多少有些得意，臉上卻未露分毫。心愛的女人難受成這樣，他也有些歉意，少不得伺候她舒服些。鄴洪基抬起雙手，攏住她的額頭，拇指在她兩側太陽穴上輕緩地揉了起來。
“你是連日勞累，又加上幾番受驚，故而如此。放寬心，多休息就好。”鄴洪基一邊揉，一邊安慰她。
“嗯”。銘琇舒服地享受著他的按摩，頭痛的症狀減輕了不少，眼皮愈發沉重，睡意漸漸慢了上來。銘琇的身體在他的懷裏緩緩鬆弛下來，終於沉入睡夢之中。
早間的風，帶著青草上露水的味道，鄴洪基隻覺得神清氣爽。他怕銘琇受風著涼，用絨毯將銘琇包得妥帖。動作無比輕柔，仿佛懷裏抱著的是稀世的古董瓷器。
遠遠看見侍衛走來，鄴洪基立刻示意他輕聲。銘琇才剛睡著，尚未安穩，他怕吵醒了她。原來是侍衛來請他用早飯。鄴洪基擁著銘琇，略微搖了搖頭，表示不用了，讓他們先吃。並極其地小聲吩咐他們，早飯後，拆解帳篷，套好馬車，按預定的計劃，準備繼續趕路。侍衛領命退下，離開時還記得要輕聲，故而不敢大步流星，隻好躡手躡腳。那樣子，看得鄴洪基忍俊不禁。
怕驚醒銘琇，鄴洪基不忍動作，所以抱著她，就這樣坐在草垛之中。沒有無聊，也沒有難耐，看著懷裏的美人，鄴洪基一點一滴地回想起前事。
南北戰幕拉開，他領兵揮軍南下，勢如破竹之時，是何等意氣風發，豪情萬丈。不想，他父皇卻在鄭皇叔的鼓動下，執意納貢議和。他雖戰功卓著，無奈卻被褫奪了兵權。那時的他，心灰意冷，借酒澆愁。幸而兄弟們的情誼深厚，洪德、洪昌經常陪著他騎馬、打獵、觀花、抖酒。雖然胡鬧，到底發泄了不少悶氣，而且還幸運地在海市蜃樓裏見到了她。
從那時起，不知為何，這瘦弱的小人兒，就將他空落落的心，填得慢慢的。他隨團納貢，又千裏南下，都是為了尋找她。兜兜轉轉之後，他幾乎死心，以為是老天爺戲耍他，今生再也無緣了。卻不想月老竟真的將她帶了來，還是在那樣一種情況下，他才認出了她。鄴洪基越想越後怕。
幸好有重行，是重行認出了銘琇，避免了一場錯誤的殺戮。可重行是怎樣認出銘琇的呢？鄴洪基不解。或許動物的感官就是比人類的靈敏吧。想到這裏，鄴洪基感激地望了望馬圈裏的重行。
這兩日，重行過得可真是滋潤。鄴洪基坐在馬車裏陪著銘琇，重行不用馱著主人，省了不少力氣，還能跟影馳並轡而行。這可是從來沒有的舒心日子。
馬兒的眼睛裏也有美醜，雖然標準和人類的不盡相同。影馳是一匹很漂亮的小母馬，這一點，它和鄴洪基的認識是相同的。所以，在揚州相見之後，影馳的影子就留在了重行的心裏。回來之後，重行總愛把它見到的母馬同影馳比較，似乎永遠是影馳更漂亮些。隻可惜，它和影馳都有各自的主人，都隻能跟著主人聚散離合。馬兒的緣分比人的更淺些。不想，跟著主人出來打獵，竟然在兩天前，又碰上了影馳。而且自己的主人居然把影馳的主人也留下了。看來它和影馳能相處一段日子了，它當然高興。
鄴洪基看向它時，重行正吃早餐呢，當然是和影馳一起。它也曉得影馳拉車辛苦，倒是十分客氣，總把草料讓著影馳，再不像以前，為了爭食和別的馬兒打架。‘你也會憐香惜玉’，鄴洪基投去一個譏誚的眼神。隨後，便看見重行眨眼，一個‘彼此彼此’的信號，從它的眼睛裏閃了出來。鄴洪基看了看懷裏睡熟了的銘琇，不禁莞爾。一人一馬相視默契，正如一對難兄難弟。
不多久，侍衛吃過了早飯，套好了馬車，收拾好了帳篷和其他物品，來討鄴洪基的命令。鄴洪基見懷裏的人兒睡得正熟，便不叫醒她，輕輕將她打橫抱起，送進了馬車裏。按照他的吩咐，狼皮大褥已經鋪在了銘琇的椅子上。鄴洪基滿意地將銘琇安置在內，又一次用絨毯把她包裹好。於是一行人馬悄無聲息地開拔了。
他的早餐就在馬車上解決了，清水，幹糧，就著銘琇的秀色，鄴洪基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為了方便銘琇在車上休息，她的馬車有一處特殊的設計，所以行駛起來非常平穩。鄴洪基自然不會知道這個機關，無聊時，獨自探究了幾回，卻始終不知其所以然。
時近中午，銘琇方才悠悠醒來。簡單地用完午餐，便繼續趕路了。銘琇睡足一個上午，也不歇午覺了，軟軟地窩在狼皮褥子鋪就的座椅裏，同鄴洪基聊起天來。
“你可真能睡！”鄴洪基邪邪地笑著，看向銘琇。
“這不算能睡的。我曾經有過整整一天一夜都在睡覺的事情，把家裏人急壞了。”銘琇笑著，滿不在乎地說出往日的糗事。
“真的嗎？你怎麼能睡這麼長時間？後來呢？”鄴洪基對她傳奇的睡眠經曆充滿了好奇。不僅如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像一個小孩，有著旺盛的求知欲。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睡了這麼長時間。睡夠了，自然就醒了。”聽他細問起自己貪睡的毛病，銘琇輕描淡寫，不著痕跡地一筆帶過，隻是眼裏的神彩黯淡了些許。“也沒什麼後來。那次以後，再沒有睡那麼長時間的了。”
見她仿佛是在承認錯誤的樣子，鄴洪基忍俊不禁，說：“看樣子，你的床一定要選最好的。說吧，喜歡什麼樣子的，或有什麼要求，我著人去辦。”
見他一臉真誠地要為自己打造睡床，銘琇嘴上不好說他。女子的睡床，隻有父親、丈夫或兒子為其打造，方才使得。他這算是攬的哪門子的活計呢？銘琇剛想笑，就立刻品出了他話裏的含義。不便回答，隻是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鄴洪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是太過著急了。為避免尷尬，趕緊找話彌補。“若還有什麼喜歡吃的、穿的、玩的，都要告訴我。你既是錢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要盡地主之誼的。”說完，訕訕地笑了。
“是啊！你是主，我是客。你待客以誠，主隨客便。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世上也沒有不回家的客人。”銘琇麵無表情，幽幽地說著，“你又能留我幾時呢？”
聽了她的話，鄴洪基頓時斂起了笑容，“我不知道能留你到幾時，我隻知道要留下你。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的家當作你自己的家。”他拉起銘琇的手，語氣鄭重。
銘琇試著將手抽出，反被他牢牢握住。她放棄了努力，長歎了一聲，“謝謝你的款待。我相信，一定會是賓至如歸的！”
鄴洪基淡淡一笑，帶著一抹自我安慰的神情。“我會讓你過你習慣的生活。不僅如此，我也會成為你習慣，融入你的生命。”
他說得決然，銘琇雖不認同，卻也無言以對。二人沉默良久。……
銘琇心中尚有疑惑，終於，首先打破了寧靜。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洞庭茶炒的蝦仁？我的這個癖好，外麵可沒人知道。”銘琇想起了昨晚他說的話，問了起來。
聽她問起，鄴洪基想到了杭州的樓外樓，深深一笑，說：“三、四月間，我曾造訪過鎮江北固山的德清茶莊，蒙陸掌櫃的厚愛，親自為我沏了一壺洞庭春茶。閑聊之間，我聽他說起，你和錢兄在我之前一日路過。錢兄還以銀針換了洞庭，隻因你喜歡喝這個茶。所以我便知道了。”鄴洪基沒有提樓外樓，畢竟偷聽人家的家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鄴洪基不想給她留下任何不好的映像。
聽他說起北固山，銘琇想到，那個向陸掌櫃打聽‘黃鸝翠柳’的北方客人，應該就是眼前這一位了。但是，陸掌櫃應該隻知道她喜歡喝洞庭茶，不可能知道她喜歡用洞庭茶代替龍井茶炒蝦仁的癖好。既然他不願意說，多問也無益。銘琇蹙了蹙眉頭，想了想，沒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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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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