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2 更新時間:10-10-24 19:36
陽光下,銘琇緩緩地睜開雙眼,耀眼的迷茫中,看見鄴洪基就坐在旁邊。漸漸地想起了之前無奈的邀請,衝著他和緩地一笑。
“對不起,我睡著了。早間的陽光真舒服,都快把我暖化了。中午的太陽就刺眼了,照得我眼睛疼。”一邊柔聲說著,一邊拉上了向陽一側的窗簾。剛睡醒的眼睛濕潤潤的,看起來有些迷離,像含著霧氣的水晶。
正午,熾熱的陽光照得人心裏煩躁,鄴洪基甩了甩頭,將眼光拋向了另一側的窗外。怎麼這碧藍的天上,就愣是沒有一朵雲彩呢?
“是,是太刺眼了”,鄴洪基若有所思地應和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說:“要是累了,我們就找個地方停一停,讓你下車走動走動?”
“不用了。這樣坐著挺好,我也不想動。”語氣遲緩,神情慵懶。
鄴洪基點頭。隨即是片刻的沉默。
銘琇的性子喜靜,是最不怕沉默的。她又一次合上雙眼,閉目養神。
“那匹叫影馳的桃花駒,真是他借給你的?”鄴洪基挨不住沉默,試探著問。
“嗯。”銘琇輕輕哼了一聲。
“就因為你們是同窗?”他的言語中,微微露著些酸意。
“更因為我是大股東”,她銘琇煞有介事地撒謊。昨晚和今晨,銘琇思考了很久,終於決定隱藏起自己的身份。
“木秀於林,必遭風摧。”畢竟姚家的名聲太大,雖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但真要是碰上了要錢不要命的主兒,反倒是招災了。再看這行人的舉止打扮,非富即貴。商人雖然有錢,未必入得了官家的眼。他們未必會把南朝第一大商家放在眼裏。太招搖,也許適得其反。還有,那人對自己的照顧,並不像是看著金銀權勢的緣故。既如此,自己又何必俗氣。
但那人顯然是知道嘉會的,自己又透露了影馳是屬於嘉會的。如此的寶馬,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借給外人。自己與姚家的關係就必須是不遠不近的才好。於是,銘琇拋出了一個‘大股東’的身份。既是外人,又有牽扯;既可以狐假虎威,又不受盛名所累。即便將來,家裏人找來,也有個說話的由頭。就算萬一被識穿了,也可以自圓其說。在自家的生意裏有股份,是天公地道的事情。一個身份,銘琇考慮得滴水不漏。
鄴洪基心裏盤算著此事的真假,麵上卻未露一毫,繼續套她的話兒。“原來如此。看來你陸家與姚府頗有淵源。”
銘琇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想從話裏套出她的身世背景。於是輕輕一笑,嘴角略帶起一絲驕傲地神情,說“那當然。我陸家從兩晉時起就是江南氏族大家,久居江南,根深葉茂。姚氏夫婦初創業時,得過我父親的鼎力相助。姚氏夫婦投桃報李,給了我父親一份幹股。父親疼我,便把股份轉到了我的名下。時至今日,我仍可以每年從姚家拿到一筆數額不小的分紅。”
半真半假的話最容易糊弄人,因為它合乎邏輯,卻又查無實據。銘琇便借著這麼一篇說辭,將自己的身份巧妙地掩蓋了起來。銘琇一邊說,一邊拎起了關著白狐的籠子,隔著鐵欄,逗弄狐狸,假裝心不在焉的樣子。
聽她一本正經地說著關於股份、分紅等等的銀錢俗事,鄴洪基非但不覺得無聊,反而先前焦躁的情緒漸漸消弭於無形。經濟問題總比情感問題說得清楚些。
“姚家的公子、小姐們,都稱呼你為‘小六’。難道你排行第六?”鄴洪基滿眼譏誚。
銘琇聽了心裏暗暗一懍:他究竟知道多少關於自己的事情?眼中的驚奇,一瞬間風平浪靜,“是啊!家裏七個兄弟姐妹,我排行第六。”又給出一句半真半假的話兒。
鄴洪基把她的驚奇看在眼裏,心底竊喜,卻仍舊不動聲色。“既有父親兄弟,為什麼要讓你一個女兒家出遠門呢?”
“被人逼婚,逃出來了。”銘琇估計這有此一問,便把早就準備好的答案交了上去。
“你生在富貴大家,竟還有人逼婚上門?”好奇多於懷疑。
“我家雖薄有資產,但也隻是有些名望的氏族鄉紳而已。一般小民自然不敢逾矩,但對方若是官家,卻又不同了。常言道:窮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對方勢大滔天,欺上門來,又要財帛嫁妝,又要侮我為妾。父兄既不願答應,卻也無力抗爭,無奈之下,隻能遠遠地送我去親戚家暫避。嘉會借我影馳,也是出於同情,望我路上安穩些罷了。不想又碰上了你,真是流年不利。”銘琇幽幽地說著一個半真半假的故事,解釋了自己出行的緣故和寶馬的來由。說道最後一句,聲音已是極小,隻有自己才能聽見。
這個答案出乎鄴洪基的意料。他麵色凜然一變,沉默不語。
斜眼瞥見他眉頭皺起,嘴唇緊緊抿著的樣子,銘琇心底暗自好笑,可麵子上還得配合,停下了逗弄狐狸的手,哀哀地歎了一口氣,看著籠子裏的狐狸,發呆。
說著說著,鄴洪基突然發現,她整個人的神情就變了,眼光靜滯,若有所思。心底一絲不忍,隨之,大男人的同情性泛濫開來。既然是女兒家的難堪心事,也就不便再追問下去。反正真真假假的,還要等他調查之後才能相信。於是,他試著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來。
“想知道我是誰嗎?”
“你說,我聽著。”話音軟綿,顯然是沒有興趣。
“我不叫季宏業,我叫鄴洪基。”報上自己的真實姓名,鄴洪基略頓了一頓,因為他發現銘琇竟然是從半躺著的椅子裏驀地坐起身來,直愣愣地看著他,滿眼盡是驚訝之色。
銘琇當然聽過‘鄴洪基’這個名字。商人一向關心政治。她很早就聽說了北朝嫡皇長子的名字。南北戰端初開,這位晉王爺更是北朝強硬的主戰派。戰爭期間,幾乎每一份邸報上都有他的名字。但這些都不是她驚訝的原因。銘琇的驚訝,是因為鄴洪基正是向她勒索‘黃鸝翠柳’的那個人。
雖然,銘琇先前就猜到了他是北朝貴胄,卻沒想到,居然就是害她流落至此的正主兒。她怔怔地看著鄴洪基,長長地歎了口氣,想起了大明寺裏的那紙簽文。‘欲平難平,前路坎坎’,不想,這劫數居然應驗在這兒了。不由得心底一陣難受,麵上一臉委屈,眼眶竟也有些濕潤了。
鄴洪基見她聽了自己的名字,竟似要哭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正在這時,車外傳來了侍衛的聲音,“主子,中午了,用膳嗎?”
“你們準備吧”,他對外邊吩咐了,又轉過頭輕聲安撫銘琇:“你先歇著。過會兒,我來叫你。”說罷,起身下車了。
待他下車之後,銘琇的心境才漸漸地平靜下來。躺回到椅子裏,閉上眼睛,靜靜地想著可能的出路。她把對方的身份看低了,有些估計就會有偏差。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就必須適當地做一些調整,對困難的設想也要更充分才好。想著想著,一縷隱隱的擔憂,慢慢浮上她的心頭:她的底細,他到底知道多少?
……
午飯過後,繼續趕路,銘琇仍在車裏看著狐狸在籠子裏亂鑽,鄴洪基依舊坐到了她的身旁,看她一邊吃零食,一邊跟狐狸玩兒。
“聽到過我的名字?”當然是要問的。
“嗯。前些日子打仗,你是北朝領軍的大將。”眾人皆知的事情,也可以是最好的理由。
“怕了?”
“倒也不是。隻是沒想到而已。”
“遇聞”,他歎了口氣,輕柔地喚了一聲。
她好像沒聽見,依舊看著狐狸,像似走神的樣子。
看她沒反應,鄴洪基抬手拍拍她的肩頭,又把聲音略提高了些,“遇聞。”
雖然‘陸遇聞’是銘琇男裝時的假名,卻隻是個名號,從來也沒人這樣叫她。外人不熟,隻敢稱呼“陸公子”;家人知道底細,直叫他‘小六’。此時,突然被鄴洪基這樣稱呼,銘琇根本沒意識到他是在叫自己。被他一拍,終於反應過來了。
“啊?!”銘琇轉過頭來,一臉茫然地麵對著他,“什麼事啊?”
鄴洪基以為是自己的身份嚇到她了,不敢再多談什麼了,隻柔聲說:“你累了,就先睡一會兒。狐狸跑不了,什麼時候都能玩兒。”
“哦”,銘琇應了一聲,不久便沉沉地睡著了。
銘琇是睡得安穩了,可鄴洪基卻怎樣也靜不下來。湊近身,看她熟睡的樣子。她散開的發絲被秋風吹拂到他的臉上頸間,一痙一癢,撩動他的心弦。兩排睫毛濃密微翹,隨著眼球的翕動,一抖一顫,敲打他的心鼓。鼻翼細微地呼吸,一張一合,撞擊他的心鈸。
她的嘴唇是最乖的,一動未動,可也是最誘人的,係住了鄴洪基的視線。借著一股衝動,他慢慢俯下身,欲一親芳澤。幾乎就在得逞之際,銘琇有意無意地轉開脖頸,將臉朝向另一邊,繼續著美夢。
心底雖有不甘,到底憐惜她多日的旅途勞累,鄴洪基無奈地放棄了這次行動。但他心底仍然竊喜:既然人已經在這裏了,就不怕你飛了。你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
銘琇足足睡了一個下午,直過了申時才醒。日頭已經偏西,一行人馬停在一片草場上,不遠處就有水源。侍衛們已經將工具卸下,準備搭帳篷過夜了。取水的取水,圈馬的圈馬,各有各的活計。隻有銘琇沒事,坐在車轅上瞧著眼前的人兒,數著天邊的雲朵。
看著鄴洪基、蕭儉和侍衛們一起,七手八腳地搭帳篷,銘琇暗自數了數,十八個侍衛,隻剩下了十六人。她眉頭微蹙,那兩個,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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