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2 更新時間:11-03-21 20:01
白一音領著四個侍女進入堂屋,正看見走向銘琇的鄴洪基。想起剛才小蕎的尷尬窘迫的樣子,她淡淡一笑,一邊施禮,一邊揚聲,“回稟大殿下,浴房已經準備妥當。奴婢來請陸姑娘。奴婢準備了幾套替換衣服,請陸姑娘過目。”
銘琇指揮著下人把藺小蕎送來的箱籠放到牆角,又看著他們將自己的妝匣和瓷壇疊放了上去。一心隻放在東西上麵,她並沒有注意到有人從身後靠近。聽見白一音的回話,她驀然回身,看見了身後的鄴洪基。猜到了他的壞心思,銘琇嗔目,瞪了他一眼。鄴洪基當場現形,隻能憨笑著、裝作沒事兒一樣,說:“箱子裏的東西,你看看能不能用?還缺什麼,要告訴我。”一邊說,一邊假意詢問。
冷眼看他裝樣兒,銘琇不予理睬,繞過他,來到白一音的麵前。“謝謝白姐姐”,銘琇看見,白一音身後站著四個侍女,每人手裏托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放著一套衣裙。離她最近的,便是鄴洪基先前要的那一件。黃襦綠裙,雖不甚名貴,還真有一點‘黃鸝翠柳’的風采。
自從決定將‘黃鸝翠柳’送給玉菊,銘琇就已經舍棄得徹底。既然,明知道鄴洪基就是那個追尋‘黃鸝翠柳’的人,也知道他要來這套衣裙的原因,她便從心底不願穿上這套有仿製嫌疑的衣裙。舍了就是舍了,銘琇是一個絕不吃回頭草的人。
跳過第一個,銘琇往後麵三個托盤看去,原來都是宮廷女官的日常裝束。來到最後一個侍女麵前,她捧起了一套淺紫色係的衣裙。外套是淺紫色的縐紗長裙,素淡卻又充滿了生命力;中衣是淡淡的粉紫,襯出一絲小女兒的爛漫;腰帶和配飾是淺紫灰,貴氣與低調完美地統一在一起。
“就換這套好了。白姐姐的衣服真是漂亮,我不好奪人所愛的。”說完,也不等鄴洪基發表意見,抱起那套淺紫衣裙,就往外走。“我們這就去浴房吧,白姐姐。我髒了幾天,真的要洗洗了。”
白一音對著追到眼前的鄴洪基淺施一禮,淡淡地說:“殿下,姑娘舟車勞頓,今日是累了。讓姑娘先沐浴吧,也好鬆鬆筋骨,解解疲乏。姑娘既已在這裏住下,就是來日方長了。殿下何必急於一時呢?”說完,含著笑意,跟著銘琇出去了。
鄴洪基立在那裏,有些哭笑不得。他隻是想和銘琇親近一下,將她圈在懷中,聞一聞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氣,湊在她耳邊低語,看著她生氣時臉頰漲出的紅暈,亦或是趁便在她的額頭、眼角、臉頰、鼻尖,唇邊、下頷、頸間、或是其他什麼夠得著的地方落下一吻,但也僅此而已,完全不是她們想象的那個樣子。
……
浴房內,銘琇將褪下的灰色書生袍交到白一音手裏時,特地囑咐,“漿洗幹淨後,請白姐姐送回給我。這書生袍服來之不易,我還要的。別讓他知道,他已經燒了我兩件袍子了。”銘琇忿忿地說了一聲。
白一音起先還覺得她小題大做,不過是一件普通的書生袍服而已,哪裏買不到。當她接過袍服,觸手所及的輕柔薄暖,令白一音暗自一歎:難怪她說‘來之不易’,整個北朝皇宮恐怕也找不出這樣一塊料子來。她猶疑地看了銘琇一眼,不禁悄悄地思忖起她的來曆。
銘琇渾然不知白一音心底的猶疑,愜意地沉浸在溫泉的溫暖舒適之中。池子裏九隻石製的鴟吻一刻不停地向外噴吐著溫熱的泉水,激起的水霧彌漫在空氣裏,使整間浴室變得朦朦朧朧、恍恍惚惚。同樣石製的四壁上,掛滿了水珠。四壁同屋頂的交界處有若幹小窗,向外逸散著溫熱的水汽。
很久沒有泡溫泉了。雖然這裏的溫泉,不比藐姑射山上的那般膩滑、滾燙,至少也還是鬆筋骨、解疲乏的。懶散地倚在玉製的靠背上,常年被溫泉浸泡的玉石蘊足了熱力,驅散了銘琇背上的寒氣,額頭、臉頰冒出點點汗跡。吃一些準備好的茶水點心,包圍在溫熱中的銘琇閉上眼睛,放鬆身體,舒緩神經。
白一音看著銘琇直接走進溫泉水池,又暗暗吃了一驚。這池中的水溫,必須稍作預熱才可進入,不然就會有燙傷的危險,可眼前的女子並沒有任何的不適應,反而入水之後立即享受起來。白一音親善的臉變得嚴肅深沉,在朦朧恍惚的浴室中,看起來有些不太真切。
銘琇在溫泉熱力的作用下變得嬌弱無力,似乎沒有覺察到白一音的變化,開始跟她聊起天來。“白姐姐照顧淑妃娘娘多少年了?”
銘琇的詢問打破了白一音的沉思。稍一停頓,便恢複了之前的恭敬和善“奴婢不敢,奴婢伺候娘娘有二十年了。”
“白姐姐是幼年進宮的?”
“奴婢幼年父母雙亡,寄居庵堂。蒙淑妃娘娘慈心收留,帶回宮中的。”
“難怪他稱呼你一聲‘姐姐’,你們竟是一起長大的。”
“幾位殿下仁孝守禮,看著娘娘的麵子,這麼叫奴婢而已。奴婢著實惶恐,唯有恪盡本分,盡力伺候幾位殿下。”
“難怪我心裏直覺得跟姐姐親近。你的經曆,你的脾氣,跟我家裏的一位姐姐很相似。”一抹回憶的笑意浮起在嘴角,銘琇淡淡地說著女兒家的閑話。“為了方便照顧我,在媽媽安排下,她從幼年就開始學醫。幸而她天賦高,又勤奮好學,才過及笈之時,就已經是蘇南的名醫了。外人看著光鮮,但我是一清二楚的,這一路走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隻比我大三歲,但與我而言,卻是長姐如母、嗬護備至。有時我在想,是不是我拖累了她。如果沒有我,或許她可以活得輕鬆一些,至少,她可以選擇她所喜歡的事業……”
“不是這樣的”,白一音截住了銘琇的話,“不是拖累,是機緣,你是她學醫的機緣。既然她有學醫的天賦,就說明醫道是她根器之所利、益趣之所在,是真正適合她的事業。誠然,她是因你開始學醫的,但我能夠感覺得到,在從醫的過程中,她也深深地愛上了這個事業。一個人做自己熱愛的事業,無論多難,都不會覺得苦,都是甘之如飴的。不然,她不會願意那樣無怨無悔地付出,也不會有這樣卓然傲世的成就。”平時,白一音難得多話。此時的她一反常態,不知道是在說別人,還是在說自己。
白一音解開了銘琇心頭的一把鎖,銘琇心底又向她親近了一步。“謝謝你,白姐姐,為我說了那麼多。我覺得,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的那位姐姐,雖然你根本沒有見過她。”
“就像你說的,我們的經曆和脾氣很相似。因為心氣相同,所以我們的選擇也會是相同的。”白一音微笑著回答。
“‘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白姐姐,這是你名字的由來嗎?誰給你取的?”解開了心結的銘琇,輕鬆了許多。
“淑妃娘娘向佛多年,這名字是她取的。”白一音也有些喜歡上了銘琇,聊起天來也漸漸地主動了。“那麼,你那位姐姐現在怎樣?還好嗎?”
“前陣子,她覓得了一個誌同道合的如意郎君,爸媽也很讚成他們的婚事。如今,正是新婚燕爾,夫唱婦隨。可惜,我離家倉促,沒有來得及參加她的婚禮。”銘琇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遺憾,像這浴房中散不開的水汽。
聽她說著姐姐的婚事,白一音的心間浮起了許多黯黯的、沉積已久的往事。後宮中的女子,對自己的婚姻終是難以把握的。她的未來在哪裏?淑妃娘娘又是如何打算的呢?深深的無助感纏繞著白一音,久而累積成了一種哀愁,難以排遣,無法宣泄。浴房的水汽中又多了一層晦暗的霧靄。
二人的思緒陷入了各自的心事。浴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隻有吻獸噴吐泉水的嘩嘩聲響。
夕陽落到了一個適當的角度,餘輝從石壁的小窗攝入浴房,在霧靄濃重的水汽中,畫出了一道美麗的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色色分明。二人都被這奇幻、美麗的景象吸引,眼中頓時一亮,心頭的陰雲也消散在了這一輪驚豔的美麗之中。二人心有同感,相視而笑。
紓解夠了,銘琇一身輕鬆地走出了湯池。侍女們上前,為她擦幹身上的水珠。一個站到銘琇背後的侍女,突然驚聲尖叫起來,手中的浴巾掉在了地上。白一音瞪了那個侍女一眼,揮手將她遣開,走過來,親自伺候銘琇穿衣。當她看到銘琇的曲線優美的背脊上布滿了深深淺淺、新舊交疊的傷疤,也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銘琇明白她們的驚訝與不解。連見慣傷疤的名醫白是看到她背上的傷疤,都會有一瞬的心驚,何況是幾個侍女。於是,銘琇微微一笑,說:“那是治病留下的疤痕,雖然不好看,但跟性命相比,就不算什麼了。”
聽她說得淡定,白一音心中釋然,便不再多問,幫她穿上了那套淡紫色的衣裙。紅光水嫩的肌膚映襯著淺淡的紫色,嬌豔欲滴。
走出浴房,便看見一頂暖轎等在那裏。原來是鄴洪基怕銘琇浴後受風著涼,安排了人,來接她回去的。送她上了暖轎,白一音就向銘琇告辭。方才有人傳話,說二殿下鄴洪德已經回到了行營。白一音要去忙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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