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47 更新時間:14-07-05 19:04
第二日,就是中秋佳節。太後下旨,要三兄弟一齊進宮過節,並留賜晚宴。不到半夜,怕是不能回來的。陪銘琇吃完早飯,鄴洪基穿戴整齊,便悻悻然離府,入宮去了。
銘琇獨自看了一會兒的書,就聽見外頭院子裏有響動。本不願理會,卻越鬧越大,不一會兒,便有三個女子領著丫頭們,推搡著紫蘇紫薑,衝進了屋子。
看見銘琇,一眾人臉上都有些尷尬。還是紫蘇最先回神,拉過紫薑,向銘琇施禮。“姑娘,三位夫人求見。按著您的吩咐,‘客居之人,不涉主家內務’,奴婢回稟幾位夫人,說姑娘不見。但夫人們定要闖進來,奴婢等攔不住,……”
銘琇站起身來,擺了擺手,止住她。“紫蘇,這裏是晉王府。她們幾位都是殿下的夫人,而我隻是一個客人。你怎麼能說她們是‘闖’進來呢?”
“是,奴婢知錯了。”紫蘇低頭。
“去奉茶吧!”銘琇放下書本,吩咐二人。
三女子沒想到,把鄴洪基迷得神魂顛倒的,竟然是一個姿色比她們都不如的女子。相貌平平,身材瘦弱,連衣衫也極為普通。初時,她們隻以為是另一個丫頭,聽紫蘇喚她‘姑娘’,才意識到是見到了正主兒。
一個穿杏紅綾的女子,率先拉起了銘琇的手,以示親近。“妹妹好福氣,得殿下如此相待。便是姐姐當日,也不及妹妹這般風光。”
看了一眼杏紅綾,體態妖嬈,容貌姣美,眼神中總是流露出一種噬骨的媚態。聽她言語中的意思,想必是鄴洪基的寵妾了。於是,銘琇輕輕抽出手,淡淡地說:“夫人這麼稱呼,我萬不敢當。我說過了,我隻是應殿下相邀而來,暫居王府的客人而已。夫人要來這裏,我並不敢違拗。但夫人若想好好坐下說話,還請喚我一聲‘陸姑娘’。”
身後的月白羅,聽見銘琇撇得幹淨,也不敢造次,淺淺地施了禮,便替杏紅綾解釋。“陸姑娘誤會了,姐姐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看著姑娘歡喜,想同姑娘親近罷了。殿下的事情,我們自然是不敢過問的。”一旁的鵝黃緞,也跟著點頭。
又瞧了瞧月白羅和鵝黃緞,一個溫柔嫻雅,一個嬌小可愛,雖比不上杏紅綾的豔色,但也是上等的樣貌與身材。銘琇心裏想:真不知道他強留著我做什麼?
紫蘇、紫薑奉上香茗,三個女子坐下,與銘琇聊起了家常。
總不過是閑來無事,銘琇也不怕浪費時間,便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著她們。可說著說著,銘琇聽出了話裏的道道。她們是來告狀的,而被告,就是‘奴大欺主’的宋青蘿。
原來,她們早已得知,鄴洪基此行帶了一個女人回來。本以為同她們一樣,會住進北苑,卻不想由鄴洪基親自安排在了內書房。覺出了一些不同,她們就想來見見的。隻是,隨後的幾天,鄴洪基整日忙於政事,除了早飯,幾乎沒有去過內書房。這又讓她們產生了疑慮。
直到那晚,鄴洪基在內書房過了一夜;之後,為博佳人一笑,將人名用作園名;又命廖廣安開府庫,揀選珍寶。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們認為,這是一個扳倒宋青蘿的好機會,於是,她們不再通過紫蘇紫薑來試探,而是直接找上了門來。
銘琇早就猜著了這一出,既不應承,也不反對。隻把宋青蘿的惡跡歸結為脾氣不好,又把當時周嬤嬤勸她的話,拿出來寬慰三人。最後,再一次重申了她隻是客人,不應該幹涉王府的家事。一番話,說得三個女子氣餒不少。最後,訕訕告辭,回去北苑了。臨走還不甘心,又尋了個理由,要把紫蘇喚去了。銘琇也不介意,就讓紫蘇送她們回去。
應酬了半日,銘琇實在是乏了,歪在羅漢床上休息了半晌。雖是休息,卻沒睡著,紫薑剛一探頭,銘琇就看見了,抬手讓她進來說話。
紫薑抱進來一個小巧的鬆木盒子,輕輕地放到了桌上。盒子木麵淨素,摩挲得十分光潔,卻平白得連清漆都沒上。“這是春風度的老板娘苗氏差人送來的盒子。上回,姑娘跟她要的胭脂水粉,已經辦齊了,都在這個盒子裏。春風度的東家已經安排了貨源,姑娘所需的胭脂水粉,將會源源不斷地送來臨潢。請姑娘放心。來人現在外麵,立等姑娘的回話。若姑娘還想要什麼,不妨告訴來人,春風度一定會替姑娘籌備。”
聽了紫薑轉述的話,銘琇起身,挪到近處,抱過盒子。端詳著裏麵熟悉的瓶瓶罐罐,一一打開了裝著‘白檀香露’、‘紅榴妍末’、‘赤芝凝膏’和‘金粉眉黛’的瓶瓶罐罐,逐個取出貨品驗看。確認無誤之後,她仔細想了想,吩咐給紫薑:“告訴來人,目前不缺什麼了。謝謝夏掌櫃和苗夫人費心想著,我這裏一切安好。隻是王府的生活閑適,很是無聊。還請苗夫人常來走走,同我說些坊間的家長裏短,也好替我解解悶。”
紫薑領命,出去回話了。銘琇抱著鬆木小盒,坐在羅漢床上,長舒了一口氣,笑得開懷。
紫蘇和紫薑回來時,已是午時。二人在外間擺好了午膳,過來請銘琇。菜式仍然清淡可口,隻是應著時節,多了一盤月餅。
每月初一、十五的午時,服一丸藥丸。在家時,她永遠不會記得吃藥的時間。到了時候,總會有人提醒。家裏的每個人,都記得她吃藥的時間。可如今獨自在外,家人不在身旁,她卻偏偏養成了自己吃藥的習慣,再不用旁人提醒。
自往鬆木方盒中取了一個蠟丸,揉搓後掰開,暗棕色的藥丸散出一股奇異的清氣。那氣息,像極了藐姑射山上的植物所特有的氣味。不過,在這丸藥裏的,隻有氣,沒有味。銘琇自是熟悉,可紫蘇紫薑嗅著新奇,隻覺得好聞,卻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味道。
丸藥裏混合著上等的蜂蜜,嚼起來,清苦中帶著一絲微微的甘甜。每次吃藥,銘琇都會從心底裏感謝白是。良藥苦口。要花怎樣的心思,才能將良藥中的苦味去處?銘琇久病之人,當然心裏有數。
銘琇吃過了午飯,紫蘇紫薑把碗盤端走,卻獨獨留下了那盤月餅。月餅是按著江南的口味做的,玫瑰、芝麻、細沙、五仁,甚至連苔條都有,想來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可是他卻沒有想到,一個人在異鄉,最怕就是見到這些年節裏的東西,更何況還是家鄉的土物。
往年中秋節,總是全家人一起做月餅。媽媽指揮若定,爸爸也會來廚房幫忙,兄弟姐妹們各領一份差事,做成之後,大家一起分著吃。紅紅火火地,要熱鬧好多天呢。每年最大的那個月餅,一定會留到中秋晚上。媽媽按著家裏的人口,切成等分,每人一塊。即便有哪個趕不回來,也一定會給他留著。
這三年裏,大哥去了蜀郡,媽媽嘴上從未說過想念他的話。可每逢年節,該有他一份的,絕不會忘記。即使是中秋的大月餅,媽媽也一定會為大哥留下一塊的。想必今年,應該也會留下她的那塊吧。
因為那盤月餅,銘琇再也不敢在屋裏呆著,怔怔地走到屋外。當著風,在門檻上坐了下來。紫蘇紫薑要來攔她,卻被她揮退。二人無計,隻得拿了一個厚實的蒲團、一件毛皮的披風,為她遮蔽風寒。
內書房庭院裏的花草還是沒有著落,隻有太湖石突兀地站在高台之上,看起來倍加孤獨。秋風乍起,穿過太湖石的洞隙,吹到她的身上。銘琇感到看了一種透心的涼意。看著那座千瘡百孔的石頭,被朔風凜冽地貫穿。此刻,她同病相憐,惺惺相惜。
隻怪這院中沒有花草。植物向陽,充滿了盎然的生機,即使嚴寒,若有那些藤蔓相伴,頑石當不會寂寥至此。想起了在永王府中的那塊太湖石,雖也曆盡滄桑,好歹還有芳華為伴,總算有一些寄托。
那石頭的主人也應該回府去了吧。為她奔波了一場,沒曾想,結果還是一樣。這是淨雲禪師說的‘在劫難逃’嗎?若知道,何苦讓他受那份辛苦。本已是聚少離多。不如趁她在的時候,好好地陪著他,過那不長不短的一個月了。
嘉會呢?嘉會就快知道了吧。會不會哭笑不得呢?如果事不關己,真的很想看看他得到消息時的表情。他從來算無遺策,不想,卻在她的事情上,被老天爺狠狠地捉弄了一次。以他的應變能力,當能冷靜地處理一切吧。即便不然,他因關心亂了方寸,還有爸爸和媽媽呢,想來出不了什麼大亂子的。……銘琇坐了很久,想了很多。
紫蘇紫薑實在看不過去,硬是將她拉進了屋。直至入睡,都沒有讓她走出屋門。
……
另一邊,皇宮之中,鄴洪基三兄弟陪著北帝、太後、皇後和宮裏有名位的幾位妃嬪,一起過節。當然,由蕭侃、蕭儉兄弟當陪客,蕭家的小姐蕭文賢,自然也應邀在列。還有一些在京的封疆大吏以及他們的家眷。蕭皇後特意將蕭文賢帶在身邊,並把她介紹給所有到場的北朝貴婦。
大庭廣眾之下,鄴洪基不得不對蕭文賢若即若離。跟著他入宮的宋青蘿卻是非常熱情,簡直是把蕭文賢當作了她的主母。殷勤周到不說,甚至有些巴結討好的意思。鄴洪基看在眼裏,心裏不禁生出了一絲鄙薄。
盛大的中秋晚宴進行到一半,鄴洪德趁機上奏,言及:多日來,各家王府雖擴充南朝俘民為奴,卻大多不堪使用。與其豢養無用,虛耗國本,不如使令南朝,以銀錢將其國民贖回,以全北朝人倫孝義之名。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多方附和,尤其是北方郡縣的郡守們。他們自然不會去考慮什麼人倫孝義,但是他們看到了其中隱含的巨大利益,因此紛紛進言讚成。有了這一大批人的支持,鄭王雖有疑慮,卻也不便反對。北帝思索片刻,隨即允準了鄴洪德的中秋奏本。
兄弟三人,朝著他們既定的目標,又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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