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1 更新時間:17-01-01 19:03
與此同時,周嬤嬤正跪在太後殿裏,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她所知道的陸遇聞。聽完之後,蕭太後與侍立在一旁的蕭嬤嬤對視了一眼,良久思量,遲遲不語。最後,卻隻有一聲沉吟。
“太後,奴婢還有話要說。”心中雖有怯意,周嬤嬤還是壯著膽子,說出了她的判斷。“依奴婢看,這陸姑娘絕不是一般人。單看舉止、談吐,絕非王府中那些侍妾可比,說句犯上的話,隻怕比蕭姑娘還強一些。雖不知是福是禍,可殿下愛她至深,卻是顯而易見的。隻求太後,凡事顧著些殿下的感受。奴婢也是擔心殿下啊!”
“依你看,洪基寵她,比宋青藤如何?”蕭太後思忖著,問了一句。
周嬤嬤顫著聲回稟:“隻怕,青藤是螢,她是月;青藤是燭,她是日。”
揮退了周嬤嬤,蕭太後輕聲向身側詢問,“你看如何?”
“周嬤嬤是宮裏的老人了,忠心自不必說。她看人一向很準,顧慮得也很周詳。何況,大殿下雖寵愛這女子,卻並沒反對與蕭家的婚事,說明大殿下的心裏還是有數的。隻要大體上不錯,又能讓大殿下歡喜,太後何樂而不為呢?”一直默然地站在太後身側的蕭嬤嬤,緩緩地、幽幽地開口了。“奴婢擔心的,倒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事?”蕭太後抬眼,看著這個陪著她曆盡了風雨的老嬤嬤。
“奴婢也曾見過這位陸姑娘,確是不同凡響。不僅大殿下,隻怕二殿下,對她,也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若他們兄弟,因為一個女人鬧出不和,豈不是平白毀了您這麼些年的良苦用心。”
蕭太後微微一驚,以手撫額,歎了一口氣,示意蕭嬤嬤,繼續往下說。
“這女子的來曆,至今仍然撲朔迷離。究竟,動得動不得,還不好說。這水尚不知深淺,決不能貿然下涉。否則,傷了皇子,就動了我朝的根本了。”蕭嬤嬤略頓了頓,仔細看了太後麵上的神色,繼續說了下去。“剛才,老奴婢留神著,看了看皇後娘娘的氣色,隻怕又動了怒了。太後,您還得多操心著點。若有機會,太後也不妨親眼見見這位陸姑娘。投石問路,摸摸她的底,再做決斷不遲。”
到底是跟了她大半輩子的人,蕭嬤嬤的話,正合心意,太後不住地點頭。
……
幾天後的一個早晨,鄴洪基往鄴洪德的府裏,商量如何接待南朝來使。這幾日,關於南朝的密報,陸續彙集到了燕王府。鄴洪德中秋奏本得到了南帝的允準,此事在南朝的朝野之間,引起的反應截然不同。民間的反響很大,百姓們紛紛請願,懇求朝廷出資贖買他們的親人。在野的士紳富戶也紛紛上書,願捐資贖民,以全天下親情人倫。與之相反,朝堂上的反應卻極為平靜、冷淡,甚至有些漠然。
目前,南帝隻接受了永王的保薦,賜了一個隻有舉人功名的書生‘同進士出身’,並安排他進了戶部,來負責有關贖買南朝俘民的所有事宜。這個書生進士的出身頗有些神秘,來曆更是縹緲。下屬們多方打聽,也隻知道,他名叫方進,原是永王府裏的管家。至於其他的,諸如家世、生平、年齡、甚至什麼時候當上的永王府的管家,都無從查考。
下屬們戰戰兢兢地送來了密報,原以為會有一頓訓斥。不料,聽了方進的名字,鄴洪基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沉思片刻。隨後,隻是命他們收集方進前後半年的行蹤及往來人物,且要盡量多的細節,餘者再無多言,便讓他們退下了。
鄴洪德很是躊躇。強大的對手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根本無法了解的對手。鄴洪昌和蕭儉,都沒有說話。屋裏的氣氛,沉悶得有些可怕。
此時,一騎紅塵飛馳到燕王府門前。來人向總管出示了一塊腰牌,便被引入了書房。行過禮,來人走近鄴洪基,附在他耳旁,言語了幾句。鄴洪基的鷹眸中,瞬時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他眉間褶皺,低頭沉思不語,手指有意無意地在書桌上敲擊。屋中的另外三人,看著他的樣子,好奇卻又不好多問,隻是望著他。
許久地靜默,鄴洪基突然一掌拍案,眸中放出精光。“險些被她瞞過了!”隨即,舒眉展顏,戲謔一笑,對三人說:“或許,我們已經得了打開方進這把鎖的鑰匙了。”於是,大步離開,向自家王府而去。鄴洪德心頭一緊,隱約覺得了什麼,立刻快步跟上。鄴洪昌和蕭儉相視一眼,也小跑幾步,追了上去。
……
太陽已升得老高,這時的銘琇,才剛起床。夾牆和地炕裏,早已起了炭火,將整間屋子烘烤得暖融融的。才剛起,又不打算去室外,銘琇隻裹了件百蝶穿花的緞麵絲綿小襖,梳著簡單的發髻,也不上妝,淡淡地敷了一層薄粉,清透可人。紫蘇紫薑服侍著梳洗完畢,正陪著一起吃早飯。
此時,外邊正有一群人,從皇後宮向著晉王府的遇園而來。他們腳步匆匆,氣勢洶洶,帶著冬日獵獵的寒風,驚擾了這個本該平靜的上午。
皇後懿旨到時,銘琇剛吃好早飯,呷了第一口茶。穩穩地坐在那裏,聽著公公尖細的嗓音,喊道:“晉王府侍妾陸氏,入宮聽訓。”她沒有應聲。淡淡地吹了吹碗中的茶葉,又喝了一口茶,仿佛這一切完全與她無關。
傳諭的公公急了,轉身,向陪著進來的廖廣安拱了拱手。“廖總管,這三個女子,究竟哪一位是殿下的侍妾啊?皇後急招她入宮。若耽誤了,咱可吃罪不起!”
廖廣安不敢透露銘琇的身份,又不好明著違背懿旨,正猶疑著怎麼回話,便聽見銘琇的聲音,清泠泠地響起。“廖總管,這位公公既是來傳諭的,就該引他去北苑,那裏才是侍妾們住的地方。您怎麼把他領到我這兒來了?”
公公還沒明白過來,廖廣安上前一步,恭敬答話。“皇後口諭,點名要見陸遇聞,陸姑娘。小人不敢抗旨。所以,領他們來遇園了。”
不等銘琇說話,那公公便要帶人,“既然你就是侍妾陸氏,那就趕快跟咱走吧。皇後娘娘還在宮裏等著呢。”
“哼!”銘琇幹笑一聲,站起身來,麵色少有地嚴肅。“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們殿下的侍妾了?倒是要請你們拿出婚書、庚帖來驗證一番。即便是買來的奴婢,也當有賣身的文書吧。既無三媒六證,又無典身文契,公公就稱我為‘侍妾’,恕我不敢應聲!”說完,起身回到臥房,順手關上了隔門。
銘琇靠在隔門上,心底有些許的恐懼。她早就料到,這麼鬧法,早晚會驚動宮裏。皇宮這一趟,避無可避。如有幸,就可能是被遣送出府;若不幸,便隻有命喪當場了。這是一步必須走的險棋。此刻的她,隻能盡量保持鎮靜,思慮著應對的策略。
門外的公公再也沒有了耐性,指揮著隨行的侍衛,踢開了臥房的隔門,便要衝進房去拿人。
站在臥房門口,麵對他們的盛氣臨人,銘琇毫無退讓,瘦弱的身軀,將人群阻擋在門外。隨後,從容而又無比忿怨地,向眾人說道,“諸位無禮於我,我卻不能無禮待人。素麵朝君,是大不敬。請諸位容我更衣上妝。”話畢,喚入呆立在一旁的紫蘇紫薑,又一次合上了臥房的隔門。
穿上了那套枯葉色的衣裙,麵上淡掃胭脂,發間零點珠翠。最後,銘琇親手挑了一支發針長直尖利的金質步搖,斜斜插入發髻之中。定妝之後,她凝視著鏡中的麵容,闔上眼,長籲了一口氣。再一次睜開雙眸的時候,她眼中隱約閃現出的一縷堅毅決絕,嚇得紫薑的雙臂猛地抖動了一下,險些打翻了捧在手裏的妝匣。
紫蘇看著銘琇,目光中千言萬語,可嘴裏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銘琇對她倆笑笑,神情飄逸空靈,仿佛淩雲而去的仙子。她親手把紫薑手裏的妝匣蓋好,輕聲慢語,一字一句清楚地囑咐紫蘇和紫薑。“如果我回不來,請你們務必將我那尊虎紋三足、寶花纏枝的青銅轉香爐交給‘春風度’的老板或老板娘。你們會得到百倍的回報,無論你們要去哪裏,都會有人照顧你們和你們的家人。”銘琇望了一眼角落裏、香幾上的轉香爐,像是在同它告別。
“姑娘……”,紫薑忍不住,哭喊了起來。
“別哭”,銘琇摸著紫薑的頭,看著紫蘇。“我未必會有事,不過是預備預備而已。”
“我們記下了。”紫蘇正色,應下了銘琇的話。
銘琇打開臥房的隔門,步入廳中,走到了廖廣安麵前。“廖總管,多謝您這些日子的照料。”說著,微微一禮。“此去宮中,若不能再見殿下,有三件事,煩請廖總管為我轉告。”銘琇的臉上無喜無憂,一如往常地恭敬疏離,看不出半點心事。“其一,我誠不願客居他鄉。無論如何,請殿下送我回去,免我有家難歸、有苦無訴。其二,我有一個舊製的蘇繡錦囊,寄存在殿下處。那裏麵裝的,是我先人的遺物。還請殿下賜還。還有,紫蘇紫薑姐妹服侍我一場,我卻未曾有半點恩賞,心中實是難安。故請殿下釋了她們姐妹的奴籍,也不枉她們姐妹服侍我一場。”
廖廣安不曾言語,隻是不住地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
“最後,請轉告他一句話。”她言語中的無限惆悵,如同細密的雨水,潤濕了所有人的心情。“就說,我謝謝他對我的一片情意。無奈,我福薄緣淺,今生隻能辜負他了。”
說完,銘琇轉身就往外走。紫蘇抱起毛皮大氅,快步追上,為她披好,目送她出了園門。一路遠去,銘琇的腳步沉穩而堅定,目光始終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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