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夜長春夢短,人遠天涯近。  第七十九章 絕世佳人

章節字數:3284  更新時間:17-04-17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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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宴結束之後,銘琇起身,向蕭太後道謝,同眾人告辭。鄴洪昌本想和他們一起走,卻讓蕭太後留了下來。

    鄴洪基挽著銘琇出門。日光明亮中,發現她原本鮮亮的毛皮大氅變得灰蒙蒙的,還沾著些微塵土。彎腰為她拍去浮土,鄴洪基的麵色又變得凝重起來。接她進宮的是皇後的人,不用想他也知道,銘琇是吃了些苦頭的。鄴洪基看了一眼送他們出來的白一音,忍住,沒有問。

    室外,北風吹過,空中開始飄起了細微的雪子,粒粒晶瑩,白得可愛。南方本來少雪,銘琇如逢盛事,欣喜地站住,看著滿眼紛飛的白色,不禁伸出手來。幾粒瑩白的雪子,帶著點點冰涼。因著她掌中的溫熱,慢慢地融成水珠。銘琇轉頭,向著鄴洪基和白一音,笑得歡暢。怕她著涼,鄴洪基一手攬過銘琇的肩,再不讓她站在風裏。順便用自己的披風,又把她包起一層。

    周敬駕著銘琇的馬車,已奉命趕到,等在了太後宮的宮門之外。鄴洪基趕忙將她送入車內。謝過白一音後,吩咐馬車回府。

    銘琇還沒有止住興奮,一上車就打開了車窗。瞬間,強勁的北風灌進了車裏,她立刻連著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鄴洪基急狠狠地關上了車窗,眼神嚴厲,給了銘琇一個警告。

    “好了,好了。我不玩兒了。”銘琇服軟,乖乖地坐了下來,身子靠後,滑入了厚密的獸皮椅搭之中,滿心不甘。鄴洪基將白一音送來的黃銅小手爐塞到了銘琇手中,撥旺了青銅暖爐中的炭火,又將自己的披風也蓋到銘琇身上,這才滿意地在客位上坐穩。

    馬車在筆直的宮巷中緩緩地馳行,車外北風呼嘯,傳來隱隱的嗚嗚聲。車廂裏,二人都不說話,隻有炭灰撥落、擊響銅盆的咚咚聲。出奇地安靜產生了一種莫明的寒意,銘琇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鄴洪基伸手探入披風,握住了銘琇的手。她的手不冷,他仍然緊緊地攥著,不願放開。“今天,委屈你了。”

    銘琇一笑,說得輕鬆,“陪你母親說了一會話,又陪你祖母吃了一頓飯,這些也能算是委屈?”

    “別瞞我了。你的發線有些散亂,衣服蒙著塵土,還有你腳踝的傷。真想知道是哪個該死的混賬東西,把你傷成這個樣子。”鄴洪基忿忿地說。

    “事情既然過去了,就算了吧。我已經沒事了,你又何苦再費心思,去得罪這起小人。”見他還不解氣,銘琇白了他一眼,譏誚地說:“若說害我的人,你就是第一個!如果你肯放我離去,又怎麼會生出這許多的風波?”

    聽了這話,鄴洪基一臉凝重,默默地低了頭,不再言語。隻是將銘琇的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掌中,始終沒有一絲鬆懈。

    雖是故意拿話氣他,看見他難過,卻又有些不忍。一段時間的共處,鄴洪基待她的心意,銘琇心知肚明。雖然心裏還有些許怨氣,恨他的強硬和霸道,但他的尊重、他的善待、他的愛意、他的柔情、以及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也深深地打動著她,如同綿軟的蛛絲,將她層層縛住,使她無力掙紮,無法脫逃。此時的銘琇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北風還在嗚嗚地吹,火盆中燒紅的炭依舊嗶啵作響,同樣的安靜,不同的隻是車裏已經有了暖意。

    片刻的靜匿之後,鄴洪基嗓音低沉,對銘琇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以後,即便在太後或母後麵前,都不必委屈自己。我不願意,你為了保全自己,去說任何違心的話,做任何違心的事。”

    “你是指,我說的佩服李夫人的話嗎?”銘琇一動不動,隻是靜靜地問了一句。

    “我不想太後和母後誤會你,以為你也是一個以色事人的女子。”鄴洪基的話音有些激動。除了忍辱偷生,鄴洪基想不出其他的原因,讓這樣一個聰穎的女子,說出那樣的話來。

    “難道,你也認為,李夫人真的是一個隻會‘以色事人’的女子嗎?”銘琇望著鄴洪基眼睛。

    鄴洪基被她問得啞口無言,不知如何作答。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已經被曆史已經蓋棺論定的問題。

    “我沒有委屈,是李夫人委屈了自己。也沒有人誤會我,是天下人誤會了李夫人。”銘琇看著鄴洪基不明所以的樣子,無可奈何地笑了,仿佛是在笑自己。“是啊!她自己都已經招認了。這‘以色事人’的罪名,恐怕真是要遺臭萬年了。”

    “難道她不是個‘以色事人’的女子嗎?”看著銘琇平靜的麵容,鄴洪基猶疑著反問。

    “‘道隱於小成,言隱於榮華。’恐怕,女子的聰慧賢良,就隱在她傾國傾城的美貌之後了。”銘琇哀歎,帶著濃濃的傷感。

    “給我說說好嗎?”鄴洪基想聽。他想了解銘琇心裏的李夫人,也想了解銘琇的心。

    靜默片刻,銘琇的話音在車廂裏響起。“‘色衰愛弛,愛馳恩絕。’這是李夫人的名言。她不僅對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著清醒地認識,也早已把漢武帝看得明明白白。人情世故,世態炎涼,在她的一雙慧眼裏,一切都是那麼通通透透。老子雲:‘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不易,何況她陪伴的是千古帝王;自知亦難,尤其她所處的是寵妃之位。這樣一個自知知人的明智女子,又怎麼可能隻會‘以色事人’呢?”她的語氣,淡靜,憂傷,寂寥。那一瞬間,鄴洪基有些迷惘,說這話的,究竟是現時的銘琇,還是千年之前的李夫人。

    “如你所說,她的確明智而聰慧。可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以色事君?”鄴洪基還是不明白。

    “那是因為,李夫人心底明白,給了她榮華的漢武帝,要的隻是她的色相。李夫人出身寒微,得蒙帝幸,心再不甘,卻也無奈。無奈到最後,便隻能安之若命了。得幸於漢武帝,是李夫人的榮耀,也是她的悲哀。”不被人了解,是一種深刻的寂寞。最近,銘琇常常會體驗到這種寂寞。

    “漢武帝豈不是很悲哀?喜歡一個女人,卻並不真正了解她。”鄴洪基想起了回臨潢的路上,他在馬車外,聽見的對話。他的心底泛起的一絲痛楚,雖不劇烈,卻有一種永遠不能治愈的絕望。

    “漢武帝以色相視李夫人,所以,就隻得了李夫人的色相。”銘琇並沒有察覺到鄴洪基的痛楚,仍然冷冷地說著。“也許,香消玉殞之後多年,武帝才了解了李夫人。所以才會有遺憾,才會有‘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的詩句。”

    “如果在生前,李夫人就讓武帝知道了她的聰明和智慧,是不是,兩個人都能少一些遺憾呢?”鄴洪基的骨子裏,仍然固執。

    似乎在想什麼,銘琇靜默了片刻。輕淺一笑之後,說:“李夫人要真是那樣做,招來的,恐怕就不是恩寵了。”她言如利箭,一語破的。“你那樣說,隻因為現在,你還不是帝王。”

    鄴洪基沉默了。他知道,銘琇沒有說錯。如果女子所依靠的男人不需要她的聰明,那她的聰明就會變成缺點,甚至是毒藥。而漢武帝怎麼會需要李夫人的聰明呢?想到這裏,他突然抬頭,看了一眼銘琇,眼神中有一絲憂怖。

    “不用擔心我。我不是李夫人,你也不是漢武帝。”銘琇似乎明白了他的憂怖,將她的手覆上了他厚實的寬大手背。“雖然我至今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麼會留下我。但至少我很幸運,我的這副皮囊,並沒有多少色相。”銘琇以自嘲,來寬慰他。

    “現在,就算你‘惡駭天下’,我也已經是‘思而不能去’了。”鄴洪基笑了,用《莊子》中的一則典故回應。

    銘琇用手肘狠力地撞了他一下,以示抗議。“我哪有那麼醜!”

    隨即,二人相視而笑。車內的暖意,又增添了幾許。

    車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起先的粒粒雪珠已經變成了片片雪花。還有幾片扭在一起的雪團。天地間滿是飛揚的白色。亭台樓閣、花草樹木,已經開始積攢下了晶瑩。

    馬車緩緩停在了皇宮的東門。內侍們趕忙把重行牽來,周敬把重行的韁繩係到馬車上。正在這時,又有一個人剛好也來到了東門。

    聽見內侍招呼,鄴洪基挑起車簾,探頭向外張望。果然是鄴洪德正準備出宮。見他神色恍惚,心不在焉,鄴洪基喚住了他。“洪德!你上哪兒去了?讓你去父皇那裏搬救兵,救兵沒來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不見了蹤影?”

    “我……被父皇叫住,聊……聊了一會兒。脫不得身。”鄴洪德有些吞吞吐吐,瞅著鄴洪基的神色,“陸姑娘……應該沒事了吧。”他故意引開了話題。

    “太後賜宴。雖不平靜,到底過去了。都還好!”鄴洪基一語帶過了之前的種種。

    也不知道聽見了多少,鄴洪德近乎木然地點了點頭。突然,他抬起頭,正對上了從鄴洪基身後投來的一道目光。那目光帶著笑意,明白地表達了她未曾言語的感激之情。

    一瞬間,鄴洪德的心像是被針紮到了,立刻將臉偏轉開去。“大哥,快帶陸姑娘回府吧。一路上好好照顧她。下雪,風大。別讓她受了風。”雖然他極力遮掩,可是他眼神中,那種再難掩飾的錐心之痛,還是落在了銘琇的心裏和鄴洪基的眼裏。

    馬車又一次啟動,向著晉王府的方向,快速奔馳而去。鄴洪德佇立在風雪之中,目送他們漸行漸遠。他的眉頭緊皺,直至馬車消失在茫茫的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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