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67 更新時間:17-03-04 19:10
劍舞已畢,眾人鼓掌,鄴洪基謝過,退回席上。剛要坐下,便被鄴洪昌喚住。“大哥!”鄴洪昌提著酒壺,舉著酒杯,來到鄴洪基麵前。“大哥,舞劍辛苦,小弟受之有愧,故特來敬大哥一杯。”說完,往鄴洪基的杯中斟滿,兄弟二人皆一飲而盡。隨後,鄴洪昌又拉來了一個。“蕭儉,你我一樣,都是受之有愧。你也得敬大哥一杯。”蕭儉雖不明其意,倒也樂意同鄴洪基幹一杯,便依言而行。
鄴洪基以為沒事了,鄴洪昌卻還不依不饒。“文賢表妹,你還不如我們呢,更應有愧。還不快過來敬一杯酒?”突然聽見鄴洪昌喚她,蕭文賢愣了一下。知道是讓她給鄴洪基敬酒,蕭文賢的雙頰飛起了兩片紅雲,躊躇著不敢上前。蕭皇後讚許地看了鄴洪昌一眼,又連連鼓動蕭文賢前去敬酒。
經不住蕭皇後的幾番催促,蕭文賢猶豫著起身離席,彷徨地走到了鄴洪基的麵前,羞澀地低頭,雙手將酒杯托起。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不知為什麼,每次靠近他,她總是心潮澎湃,難於自持。局促之下,平時的優雅不知躲到哪裏去了,隻剩了呆滯和傻氣。酒杯在她的手裏不經意地輕輕晃動,杯中的玉液抖出一波一波的漣漪。
不願接受蕭文賢的敬酒,他冷冷地站在那裏不動,心裏直怨鄴洪昌多事。鄴洪基冷下了麵孔,瞪了弟弟一眼。鄴洪昌也看出來,他是真生氣了,再也不敢多勸,呆呆地站在一旁。
眼看就要冷場,銘琇雙手扶著桌沿,緩緩地站了起來。“蕭姑娘若是有愧,我豈不是要慚死了。殿下快喝了蕭姑娘的酒吧。我還等著敬您呢。”說完,端起了一直不曾喝過一口的酒杯。
這一舉動,惹惱了鄴洪基,卻贏得了蕭太後的認同和好感。太後身後的白一音,始終未發一言,卻在心底暗自佩服銘琇的大度。連坐在末席的蕭嬤嬤和周嬤嬤,也都流露出了稱讚的眼神。
鄴洪基雖然生氣,卻不願駁銘琇的麵子,隻得接過蕭文賢手中的酒杯,喝幹了。繼而,奪過銘琇手裏的酒杯,一仰頭,也喝幹了。將酒杯扔回銘琇麵前,一臉冰霜地坐下。銘琇並不介意,對蕭文賢友善地笑了笑。蕭文賢也看出了其中的原委,委屈地陪著喝了一杯,正要回席,卻被蕭太後叫住了。
“文賢,聽說你琵琶彈得不錯。今天我高興,就請你當眾彈一曲,如何?”擺明了,蕭太後要她彈曲,是要給她一個機會,自然不好拒絕。蕭文賢黯然地遵命了。
懷抱琵琶坐在大殿之中,蕭文賢有些忐忑。雖然學習琵琶多年,卻從未在鄴洪基麵前演奏。突然間,就有了這麼一次機會,讓她既興奮又害怕。在躍躍欲試與惶惶不安的心情中,蕭文賢勉強穩住心神,撥動琴弦。激越聲響起,蕩出一曲昂揚的《十麵埋伏》。
作為蕭皇後唯一的侄女,她一直就是鄴洪基正妻的首要人選。同臨潢城內的許多貴族女子不一樣,早在幼年,蕭文賢就對鄴洪基仰慕不已,暗生情愫。二堂兄蕭儉,更是鄴洪基的伴讀,二人整日形影不離。每次蕭儉到她家來,總會帶來些關於鄴洪基的消息。就是這點點滴滴,便能讓身在閨中的她回味良久。
幾番留心打聽之下,得知了鄴洪基喜好琵琶,蕭文賢便央求母親延請名師執教授藝。多年來的勤學苦練,蕭文賢能夠熟練地彈奏幾乎所有的琵琶曲調。隻因為鄴洪基好武,蕭文賢便將心力更多地花在那些有著濃重陽剛之氣樂曲上。就比如,這首《十麵埋伏》。
可惜,鄴洪基並不欣賞她的努力,兀自生著悶氣,側向一邊,連銘琇也不理。蕭文賢一邊認真地彈撥著樂曲,一邊偷覷鄴洪基的反應。看到他這個樣子,不免暗自傷心,指間的弦音不經意地流露出一些黯然傷懷的閨中意味。鄴洪基聽見,更加對蕭文賢的琵琶技藝嗤之以鼻。
銘琇無奈地搖了搖頭,心底深深地為蕭文賢惋惜。一個女子的一片真誠,就這樣空賦了。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最好注解。桌底下,她伸出手,按上鄴洪基的膝頭,輕輕地推了推。他還在生氣,沒有理她。
銘琇縮回手,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對鄴洪基淡淡地說了一句:“你若真想留下我,就得讓在場所有的人接受我。否則,遲早有一天,我的下場,會和宋青藤一樣。”她的目光似在注視場中蕭文賢,眸中卻沒有焦點。
簡單的一句提醒,醍醐灌頂,澆滅了鄴洪基心頭的大火。終於意識到了來自各個方向的關注的目光,他慢慢地坐正了身體。並在曲終之後,對蕭文賢的琵琶,和顏悅色地點評了幾句。雖然沒有許多褒獎的言辭,倒還真實懇切。蕭文賢的麵色舒緩了不少。
銘琇欣慰,心底暗暗地舒了一口氣。正當她略微放鬆的時候,對麵傳來了蕭皇後的聲音。“陸姑娘,請問你有沒有趁手的樂器?若有雅興,不妨也請演奏一曲,如何?”
料到會有此一問,銘琇向蕭皇後微微欠身,恭敬地回答:“皇後抬舉了。民女自幼頑劣,不曾習得器樂。”
“姑娘若是善舞,那就更好了。我就是喜歡霓裳類的舞曲,不知姑娘會跳否?”蕭皇後不露聲色,卻選了一支極難的舞蹈。
“恐怕要辜負娘娘的雅意了,民女也不會舞。”麵上依舊帶著笑容,銘琇依舊恭敬地回答。
“那……這樣吧,不拘琴棋書畫,還請陸姑娘一展所長,為大家助興。”蕭皇後步步緊逼。
銘琇禮貌地笑笑,還未開口說話,桌下的手忽然被鄴洪基捉住,握在了掌中。十指緊扣,他的指間在她的手心中,有節律地輕輕扣著。手心裏一陣撓心的淺癢。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銘琇也不掙紮,任他握著自己的手,微微的熱力從他的掌中傳來。
“皇後娘娘,您所說的琴棋書畫,皆是陽春白雪。淺嚐不能盡興,但趟要鑽研起來,卻要花費不少心力。民女自幼身弱,體內陰陽氣血,多有虛虧。日常起居,尚且難以為繼,常有困乏無力之感。若是再要修習這些玩意兒,恐怕,就要將這點維係性命的心血耗盡了。無奈之下,隻得抱殘守拙,以求苟活。故而,琴棋書畫之類,民女未曾學過半點。”銘琇說得十分平靜,眉梢眼角還帶著一絲笑容。
蕭皇後雖不喜銘琇推脫,卻因為那句‘抱殘守拙,以求苟活’而放過了她。隻要她不妨礙蕭文賢,鄴洪基身邊的女人,多一個、少一個,也沒有什麼差別。
鄴洪基從銘琇的話音中,聽出了些許淒涼的意味。原本以為她隻是先天不足,悉心調養便可無礙,他並沒有過多注意銘琇的病理和症候。如今聽她這麼一說,才知道,這虛弱的體質,早已嚴重地影響了銘琇的成長和生活。心底的憐惜又多了幾分,他拍拍銘琇的手背,投以一道溫柔的目光。
太後洪亮的聲音,再次在廳上響起,“不會就不會吧,也好。琴棋書畫這些東西,太過於迷人心性,就像一個無底洞,男人掉進去,荒廢了文章騎射,女子掉進去,欠缺了德言容功。文賢,你學著玩玩也就算了,莫再深研了。”蕭文賢點頭遵命。太後又向銘琇問道:“陸姑娘,除了針線,你平時還有些什麼消遣呢?”
“回太後,民女喜靜,平時最大的消遣就是讀書。不拘經史子集,有什麼就看什麼,看過也就忘了。全都是蜻蜓點水、淺嚐輒止,也不圖學些什麼東西,隻求打發時間而已。”銘琇實話實說。
“原來陸姑娘好讀書,真是太好了。想必,經史子集必是通曉了的。尤其是這史書,鑒史觀今,最是助長學問的。”聽似閑閑地插進來一問,蕭皇後的“史書”裏,卻有數不盡的文章可做。
銘琇始終保持著恭順、謙和的笑容,悄悄地打下埋伏。“倒是曾經讀過幾本史書,不過,隻當是故事書看的。如今恐怕也忘了大半了。”
“但不知,陸姑娘對漢宮中的戚夫人、李夫人和鉤弋夫人,都是怎麼看的呀?”果然,蕭皇後還有一問。
聽蕭皇後問得不善,鄴洪基向主桌上望了一眼,想請蕭太後阻止。不想,蕭太後假意轉回頭去,同白一音說起了話。其實,她的心裏也同樣饒有興趣地等待著銘琇的答案。
“戚夫人一心想找一條活路,卻走了一條死路。不僅自己慘死,其子趙王也難逃毒手。李夫人少而早卒,又被烙上了‘以色事人’的惡名,幸而其子昌邑王倒是一生平安。鉤弋夫人懷璧其罪,子立母去,終未得善果。她們雖都曾榮華一時,但終究是些可憐的女子。”銘琇當然知道蕭皇後的用意,淡然地給了一個毫無爭議的答案。
“那些漢宮之中的後妃,陸姑娘最佩服的,又是哪一位呢?是景帝的太後竇氏,還是武帝的太後王氏?”蕭太後和藹地問了一句,卻是更加凶險,讓人難以回答。
鄴洪基有些焦急,不住地拉銘琇的手,示意她不要正麵回答太後的問題。
“都不是。”盈盈淺笑,銘琇徐徐地說出了答案。“其實,我最佩服的,正是漢武帝的李夫人。為了保全她的兒子和兄弟,她盡了全力。”此言一出,語驚全場。就連鄴洪基,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唯有銘琇,反倒十分從容,靜靜地坐在席上,仿佛眾人的鄙夷和非議,全然與她無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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