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08 更新時間:10-07-20 15:36
秦傾對沈顏點點頭,沈顏拿出一幅圖,隻聽秦傾道:“棋都之所以被稱為棋都,是因為其不論地勢格局均與棋盤相仿,大翕開國之君敏定帝乃是不出世的奇才,文武雙全,一身棋道上的造詣,更遠勝國手,他所安排的防守,便是依棋道而行。”秦傾指著沈顏拿出那幅圖,“這是我依照棋都布防地點所簡略出來‘地圖’,仔細一看,便是一局珍瓏。”
帳中各將均將目光放於那張薄薄的紙上,唯塗思不為所動,穆義第一個抬頭:“娘的,看的我頭疼。我說秦姑娘,你有話直說好了。”
秦傾心中略有計較:“我所知已述,至於如何破城,還要請教塗軍師高見了。”
塗思看著秦傾,雙目如電,隻是這錐子似的目光對秦傾毫無影響。
二人就這麼僵持著,知道帳中其他人都感覺到了帳中的低壓。
最後還是沈顏出頭打了個圓場:“二公子,這不是一局簡單的珍瓏,落子之處與地勢的結合可謂妙至巔毫,尤其經曆數百年的完善,原本應是沒有絲毫破綻的,但是,也許是北朝不得人心,天不佑之,當年城破之時,鳳陽山山體塌陷,這才成就了京都布防的破綻。”
眾人的目光隨著沈顏的講解將目光投向東南角的鳳陽山,穆義第一個衝出來:“公子,末將願往!”
其他人也不甘落後,紛紛請戰。
君少翀急忙道:“諸位請起,先聽沈先生把話說完。”
沈顏微微一笑:“我方才所說,隻是表示城破有望,並不代表鳳陽山就是應當著重攻打的地方。”看眾人一臉茫然的表情,沈顏表情不變:“正所謂‘坐直身子五目棋’,破城,應當通觀全盤,否則,若有絲毫布置不當,牽一發而動全身,後果將不堪設想。”
君少翀聽到這裏,轉向塗思:“先生國手之才,可有辦法?”
塗思目光死死地盯著拿證簡略的地圖,沉默不語,君少翀又喚了兩句:“先生?先生?”
塗思“啊”了一聲:“公子恕罪,此局破解不易,塗思需要好好想想。”
“好,明日此時,請軍師提出破城之法。”君少翀目光中精光一閃,低頭的塗思沒有看見,卻沒逃過有心人的眼睛。
眼見眾人魚貫而出,秦漾去跟妹妹單獨聊聊,卻有人來報,敵軍大將蕭宇遣信使來此。
君少翀眉梢一挑:“請。”
“見過君二公子,君三公子,我家將軍想約見秦小姐。”信使不卑不亢,直接道明來意。
話音一落,帳中眾人神色各異,唯秦傾依舊麵無表情。
君少翀神色複雜地看著秦傾:“此事須得秦小姐自己定奪。”
身旁的君少翔想說什麼,被君少翀揮手喝止。
那信使似是早知會有這種結果,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將軍有書信一封,請小姐賞光。”
沈顏接過信件,打發了信使,這才把信交給秦傾。
秦傾起身出帳,身後,空餘秦漾一身歎息。
兩軍交戰,各據一方,有些邊角地帶變成了“三不管”地帶,這是各軍共識,蕭宇約見秦傾,就是在這樣一處地方。
秦傾到時,便見蕭宇一人獨立於前,身旁一張矮幾,上置一壺清酒,幾碟小菜。
“蕭將軍。”秦傾的聲音不自覺帶上幾分冰冷。
蕭宇身子一顫,卻沒回頭:“傾兒,你定要與我如此分明麼?”
變聲之後的男聲更加低沉,似是而非,卻足夠勾起心底舊事,秦傾心底一軟,聲音亦不自覺軟了幾分:“蕭——哥哥。”
蕭宇回頭,秦傾隻覺眼前之人與五年前相較麵容上變化倒是不大,隻是眉宇間的風霜之色卻掩飾不去了。
“坐。”
二人各自落座,相顧無言。
沉默許久,還是蕭宇開口:“小師妹,別來無恙?”
秦傾略勾起唇角:“算是吧。”
秦傾的反應讓蕭宇頗覺陌生:“你······變化很大。”
秦傾抿過一口酒,也不放下,就這樣拿著酒杯在手中把玩,瓷白的酒杯在秦傾修長的手指中竟顯出幾分脆弱:“三十年的女兒紅,倒是極難得的好酒,也不知蕭哥哥這是從哪位姐姐那兒討來的?”
“傾兒如今的見識倒是不可小覷了,家姐出生之時,父親與母親親手埋下這壇女兒紅,本欲待家姐出閣之時······”蕭宇的尾音飄渺幽怨,話為說全,秦傾卻是明白的。
把玩酒杯的手一頓,秦傾再抿一口:“酒是好酒,可惜多了幾絲苦味。”
蕭宇似不在意,隻是問:“傾兒可還喜歡?”
秦傾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在這清酒麵前,秦傾隻怕是待罪之身吧,哪有資格評論喜歡與否。”秦傾原本麵色雪白,此刻酒紅上臉,顯出幾分少女的風致來。
蕭宇晃了晃神:“五年不見,傾兒你越發漂亮了。”親自為秦傾添了酒,“可惜你我之間,也需要這般說話了。”
秦傾的聲音略略拔高:“師兄想說什麼?人生若隻如初見?”
蕭宇歎息一聲:“傾兒,你醉了。”
“嗬嗬,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師兄,你好,你好——”
蕭宇臉上悲哀之色更濃:“傾兒,你醉了。”
秦傾苦澀一笑:“醉了?是,我是醉了。從你下山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有真正清醒過,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夢,蕭哥哥,這麼多年,多少次,我都想問你一句為什麼,此番重遇,我卻失去了詢問的勇氣,可是你,你竟步步緊逼,你就那麼迫不及待與我斷絕關係麼?”
這樣的秦傾有些失態,卻讓蕭宇覺得熟悉,卸下偽裝的小師妹仍是當年那個小師妹,翻湧的情緒漫過胸腔,竟仿佛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眼淚不經意間滑落:“傾兒,傾兒,傾兒——”
你可知,那整整十年,我一直在等你長大?
可是,事到如今,有些話,已不能說,亦不可說。當初我做出那樣的選擇,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們之間,終究隻能錯過。
“蕭哥哥,你哭了麼?”秦傾伸出手,抹去蕭宇臉上的淚,“你的眼淚,究竟為什麼而流呢?”
是單純為我,還是為我們不得不分道揚鑣的選擇?
秦傾站起身,晃了晃,蕭宇急忙起身扶住,秦傾含笑搖頭,示意自己無妨,走出兩步,看著天上的明月:“蕭哥哥,你曾經就是我心裏的月亮,那麼美,那麼孤寒,讓人仰望,卻也讓人心疼,可是,月亮是會變的,我常常在想,是不是當初我對你的想象錯了?若你是我心中的太陽,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那麼好?我們是不是就不用麵對後麵的一切?”
聽到此處,蕭宇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將秦傾擁入懷中:“傾兒,我們走吧,再不管什麼國仇家恨,就我們兩個,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好不好?”
秦傾輕輕回抱住蕭宇,輕輕合上雙眼,仿佛稍一大力,眼前的幸福和平靜就會破碎,再沒有彌補的機會。
“從小,我就想成為蕭哥哥的新娘,”沉默半晌,秦傾終於還是開口了,輕輕推開蕭宇,柔柔的目光就那樣看著他,看得那麼深刻,“蕭哥哥,我可以跟你走——”
蕭宇眼神一亮,卻被接下來的話凍住:“隻要,你可以讓這五年消失。”
秦傾看著蕭宇嚴重的亮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最終轉身離開。
蕭宇僵立在那裏,看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中,喃喃念叨:“人生若隻如初見——”忽而仰天長笑,大喝一聲:“人身若隻如初見!”
卻說秦傾走出不遠,忽聞背後破空之聲,秦傾也不回頭,隻是腳下加速,直到那箭簇去勢全盡,落在地上,秦傾這才回頭,小心撿起地上的箭,隻見金屬的箭頭上,泛著幽幽的藍光,襯得長箭更加冰冷。
“傾兒,沒事吧?”等在外圍的沈顏眼見秦傾安然歸來,手中卻握著一枝淬了毒的長箭,一時不明所以。
“四叔,我沒事,我想,塗軍師大概等的有些心急了。”
“什麼?”沈顏更加莫名其妙。
秦傾隻是抿著嘴,再不答話。
旗軍營外。
塗思負手而立,看著天上皎皎明月。
“如此星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秦傾玩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卻沒勾起塗思臉上的絲毫變化。
秦傾走上前,與塗思並肩而立,並不在意身後沈顏不讚同的表情。
“那一箭,為的是你自己,還是這萬裏江山?”秦傾其實很想問出這個問題,但看到塗思背影的刹那,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樣的人,即便誌在天下,目標也絕不會那一把椅子。
“軍師好興致,可是在想破城之策?”
塗思嘴角微微抽動:“秦姑娘,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何必迫塗某至此?”
秦傾有些驚訝於他的坦白:“軍師也是聰明人,該知道是為什麼。”
塗思苦笑一下:“我以為,姑娘心中沒有他的,看來倒是塗某猜錯了。”
秦傾微微側臉,看向遠方:“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軍師今夜如此坦誠,倒是讓秦傾意外了,既如此,明日帳中獻策,軍師可盡一旁高坐。”
“你竟連一句承諾都不索要?”這下輪到塗思意外了。
“承諾。”秦傾玩味地輕輕念了一遍,“這個東西,不該由我向先生要。”
塗思長歎一聲:“罷了罷了,不過是些舊事,早該放下了。”
秦傾含笑道:“倒是要恭喜軍師了,可惜此地無酒,不然倒是當浮一大白。”
“多謝姑娘美意,塗思告退。”說罷抱拳施禮,倒退幾步方才轉身,竟是極為恭敬。看著他的背影,沈顏心有不忿,身形剛動,就被秦傾攔下。
“傾兒,他偷襲你!你真是醉了麼,這麼心軟。”
“我就淺酌了兩杯!都過去了,更何況,他並沒有要我命的意思。”秦傾看著塗思遠去的背影,心下歎息,更是佩服。
“照你所述,那箭自背後偷襲,箭頭淬毒,分明是居心叵測!”沈顏越想越不爽,“我不過是想給他點教訓而已。”
“四叔,你也是年近不惑的人了,怎麼還跟毛頭小子一樣衝動?”秦傾看著沈顏,一臉無奈。
“你這是在嫌棄我老了麼?哼,也不想想,我是為了那個沒良心的小混蛋才誤了自己的青春?哼!”沈顏像隻炸毛的狐狸,悶悶地盯著秦傾。
秦傾最怕沈顏這種不定期發作的“童子功”,隻好安撫兩句道:“罷了,不說清楚,你大概背後也會去做些小動作,那支箭,射向我的時候並沒有對準我的要害,那箭上的毒不必我說你也知道,不是什麼見血封喉的劇毒,解了之後對身體也沒什麼傷害,隻此來看,他便沒存害我的心思。”
“即便不想殺你,他也有傷你的心思!”沈顏依然憤懣。
秦傾忍住扶額的想法,免得刺激到沈顏:“塗思是什麼人物,我是什麼人,隻怕他早就清楚了,那箭的用意不外乎兩個——”
“是什麼?”沈顏蹙眉,不是很明白。
“若我······或是警告,或是求和,說穿了,一切都取決於我的選擇。”
“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突如其來的聲音如此熟悉,倒叫秦傾想起了初識那一幕,唇邊不自覺含了笑意:“二公子這聽人牆角的功夫見長啊。”
君少翀緩步上前,夜風獵獵,吹得他衣袂翻飛,聽了秦傾的調侃也不覺赧然:“得秦小姐金口一讚,縱是不入流的手段,也矜貴起來。”
沈顏看看秦傾:“傾兒,我先去歇了。”也不等秦傾回答,自顧自離去了。
秦傾看著沈顏逃也似的背影,唯有默默歎息:“二公子有事嗎?”
君少翀雙目灼灼地看著秦傾:“在你心裏,便是連一句少翀也不願叫了麼?”
“少翀也好,二公子也罷,不過一個稱呼,你何必如此?”
“你永遠是這個樣子,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不,應該說,是我的一切都不曾被你放在心上。”君少翀走近兩步,“我原以為,這樣的夜,這樣的時刻,我能看到你軟弱。”
秦傾眉頭一皺:“你跟蹤我?!”
君少翀冷哼一聲:“你也太小看我君少翀了,傾兒,我的心已放在你身上四年了,你今夜遇到些什麼,我又豈能猜不到,我隻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正視它?”
秦傾轉過身,背對著他:“你既然知道我今夜遇到些什麼,就該知道,現在不是談這些的好時候。”
“是,我知道,隻是——”君少翀猛然上前,拉過秦傾,迫使她與他麵對麵:“整整四年,我的信,你一封沒有回過,連隻言片語都沒有,好難得你來找我,卻全是為了別的事情,甚至,是為了別的男人!嗬嗬,我今夜才知道,你為什麼對攻打棋都一事這麼上心,原來是為了一個男人,一個身陷展王府,與你青梅竹馬的男人!我知道,那個男人就是你四年前不告而別的原因,對吧?你告訴我,除了你的蕭哥哥,你還有幾個青梅竹馬?啊!”
自君少翀出現,秦傾就下意識地與他保持距離,此刻距離陡然被拉近,才聞到他身上絲絲酒氣:“你喝酒了?”
“我以為,我遇見你也不算晚了,可是,為什麼?”
秦傾蹙眉:“什麼為什麼?這天氣隻怕要下雨了,你回去休息吧,況且你身為全軍統帥,明日計策一定,就要破城,喝成這樣讓你的手下看見了你要如何自處?”
也不知是被哪個字眼刺激到了,君少翀口氣突然就衝了:“你要破城,我就破城,至於我會如何,不勞你秦大小姐費心!”
刹那間,天地明亮一片,複又陷入黑暗,一時間,隻能看見秦傾的眼神急速變冷,忽而一道驚雷想起,君少翀被擠到一邊的神智也漸漸回籠,正欲開口,一場大雨傾盆而至,六月的天,竟是說變就變。
秦傾的聲音夾在嘩嘩的雨聲中,聽上去並不真切:“君少翀,你真的愛我嗎?還是,你隻是在意優秀如你,卻沒有被我愛上的挫敗?你君少翀是什麼樣的人,今夜若是真的醉了,這些話,你當真說的出口?你想試探什麼?想我回答什麼?”
大雨模糊了視線,君少翀已看不清對方的表情,隻是下意識地想解釋:“我——”
隻是,秦傾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毫不留情地打斷:“退一萬步說,就當你真的愛我,那麼君少翀,你確定你要的起我嗎?不說別的,江山美人,孰輕孰重,你便答不上來吧?哈!”
君少翀愣愣地看著秦傾的背影漸漸消失,下意識伸出手,虛空之中,什麼也抓不住,最終,連一片衣角也再看不見。頹然收回手,挪動步子回帳,隻覺心灰意冷,他以為她沒有放他在心上,其實他錯了,她知道,她什麼都了解,那個問題,自己,確實,回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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