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71 更新時間:11-02-01 14:51
我搖頭,“司澈,你是個深諳利用別人頭腦為自己打算的人,你知道,也許別人不會相信許唯銘的解釋,但是我會,因為我是那麼相信許唯銘,何況我總喜歡把人心想得複雜深刻,所以越簡單的破綻,越低級的錯誤,我反而不會懷疑。”
“後來我被良允之揭發,關進大牢,雪姨來看我,我突然想起,當初無形之中指引我找許唯銘求助的,就是雪姨所展示給我的一份賀禮,許唯銘贈給詹台玦衡與慕靜雪的新婚賀禮。多麼天衣無縫的安排,一切看起來都那麼自然,但是當你心中存在疑惑時,就會發現,這一切都太過精心。”
“接著,流殤雲來看我,我提到你,他卻似乎不怎麼領情,我問他為何與流殤雲不合,他更是支支吾吾,這讓我懷疑,於是我想到了,也許許唯銘與雪姨之間,有某種我不知道的聯係。”
我低頭,看著腳上的繡鞋在枯葉上畫著圈圈。
“直到雪姨自盡的消息傳來,我才肯定,他們之間的聯係,就是你!當時陸相明明已經讓步,你卻堅持傳喚雪姨,讓你有如此篤定的原因,無非就是你可以肯定,她的出現,已經無法扭轉局勢,而且除了你,沒人敢,也沒人能在鏡司羽眼底下殺人滅口。”
提到雪姨的死,不禁悲從中來:“從小到大,燕清韻名義上雖是我娘親,但是真正像娘親一樣給予我疼愛的人,隻有雪姨,而你卻……司澈,我是應該感謝你救了我,還是應該恨你殺了雪姨?”
鏡司澈沒有再說話。
“我不知道你是怎樣讓她相信,夜隨塵的死是詹台翎一手造成的,並且願意向你坦白我的身世之謎,但是不可否認,你的確成功利用她離間了我與詹台家的關係。”
“不過,整個事件中,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惑著我,為什麼太子也會知道我身世的秘密,如果雪姨是受你指使,那麼太子安插在詹台府的細作又是誰?後來看到你與太子在堂上爭鋒相對,我才明白,告訴太子他們這個秘密的不是什麼細作,而是你!”
我避開鏡司澈瞬間的逼視:“你以為我的身世可以成為秘密,但是沒想到無意間,你引起了太子的懷疑,這便有了儀華夫人在正坤宮的試探,也有了良允之的那封彈劾。”
鏡司澈挑唇一笑,溫潤之中多了份銳利:“推論鞭辟入裏,隻是我不明白,我又為何要對你的身世感興趣呢?”
“太子的背後有陸玄,你想要成功,則需要一股能與之抗衡的勢力,而我的身世,是詹台家最大的把柄,如果你掌握了這個秘密,便可以用它威脅我父兄,讓他們效忠於你!”
鏡司澈收起笑容,轉身看向我,神色複雜。
我迎著他的目光:“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不在乎我身有婚約,不在乎我可能是未來的皇後,那是因為,也許在你的眼裏,珺月朝的下一個帝王,非你莫屬,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在乎!從月下初逢,壽宴同奏,再到同生共死,救命之恩,你費盡心思營造了一個溫柔陷進,你希望我能義無反顧地愛上你,這樣你也就可以將詹台家的力量收為己用,加之我是皇上詔告天下欽點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如果我能愛上你,那麼在天下人的眼中,你所擁有的支持,將遠超太子!”
我看著鏡司澈蒼白的麵容,斟酌少頃,帶著點期許,有些猶豫地開口:“詹台玦衡曾經對我說過,他不會假戲真做,那麼司澈,你呢?”
鏡司澈並沒有立馬回答我,而是用那雙溫潤如玉的墨色眸子定定地看著我,我看得出此刻他的猶疑與不確定。
讓我沒想到的是,鏡司澈卻露出淒然的笑意:“千瞳,你希望我回答什麼呢?”
我愣住,沒想到他會反問我。
鏡司澈細細捕捉我每一個表情,卻不說話。
“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自嘲道,“事到如今,居然還問這樣愚蠢的問題。”
鏡司澈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快的讓我來不及捉住,而下一步,他卻猛然抓住了我手,我大驚,不解地看著他。
“千瞳,他日我若為帝,你將會是我的皇後,這個答案,你可滿意?”語氣急促,像是想要挽留什麼
我心重重下沉。
“我可以把它理解為,這是你許諾給詹台家幫你奪取皇位後的回報嗎?”我目光鋒利的似乎要穿透他,語氣不無諷刺。
鏡司澈手一僵,卻依然不肯鬆開。
“隻可惜,詹台家似乎不買你的帳啊,詹台玦衡寧願把我送進宮嫁給鏡司羽,也不同意解除婚約讓你得償所願啊!”一邊說,我一麵用盡全力,掙脫他手的束縛。
“景王殿下,多謝您的美意,我出來得太久了,還請您送我回府吧!”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我十四歲那年,外公母親相繼亡故,一夜之間,我失去了一切原本可以擁有的身份地位,”鏡司澈在我身後緩緩開口,帶著漠不相關的淡然,“一次出宮,我被人一路追殺,逃到了這裏……”
我心裏頓時一片澄清。
“然後,被人推了下來。”鏡司澈語氣驟然一冷。
“是……陸玄和儀華夫人?”我回身開口。
一直覺得沁淑妃素懷若的死透著詭異,我都能想到的事,鏡司澈怎麼會想不到?
鏡司澈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那一次九死一生,讓我開始明白,我什麼都沒有了,身上有的,隻有皇子這個名號以及這條命,想要報仇,就必須要忍辱負重,所以我回到皇宮,隻說是自己失足受傷,從此沉溺於詩畫琴笛,借此掩飾自己的恨意,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把我曾經失去的一切,奪回來!”
我不發一語地聽著,原本對他的怨,都化作了滿腔的苦水。
“千瞳,我錯了麼?”鏡司澈問我。
我隻有用沉默回答他,他錯了麼?難道那些害他年幼喪母的人,那些為了皇位對他痛下殺手的人不該得到懲罰麼?可是,這就能成為他利用別人,傷害別人的理由麼?
“我想回去了。”我說。
“千瞳,”鏡司澈目光黯淡,“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麼?”
“我不知道,”我走近他,細細端詳他如玉般純淨的麵孔,“我不知道,也許,這是不是你的另外一個騙局,原諒我。”
鏡司澈眼神驟然渙散。
“景王殿下,請送我回府。”
回來的當晚我便病倒了,風寒如狼似虎地想要將我侵蝕著我,連續幾日,我躺在床上,身體燙得像是要熔化,可是心裏卻宛如墮入冰窖一般寒冷,恍恍惚惚,隻覺得房中不停有人來來去去,有人不停地替我換著額上的帕子,還有人強迫我喝下苦的令人發指的湯藥,直到我逐漸沉沉睡去。
這一天,我終於看到了鏡司澈。
他站在萬籟俱寂的莫聲澗,青衣飄飄。
“曾記否,玉指殘音,兩情繾綣,終不過,韶華浮沉,虛空莫幻。”聲音虛渺,似要隨風而去。
瞬間,淚如雨下。
從來不敢妄想你會對我全心全意,可是親耳聽到,竟是前所未有的痛苦難當,似乎五髒六腑都糾纏在一起,然後被人用力地拉扯著,至死方休。
“千瞳。”鏡司澈輕輕喚我,前所未有的情深意重。
我淚眼看去,他已轉過身來,與狼狽不堪的我相比,他是如此的皎皎如月,他的臉上,映著化不開的憂傷,衣袂間積聚了一片片冰冷的清輝。
“千瞳,你又喜歡我嗎?”低沉的嗓音,幽幽傳來。
我哽住,不語,隻是抬腳向他走去。
走了幾步卻發現,我們之間的距離不但沒有縮短,反而越來越長,頓時焦急,提速疾奔。
然而毫無作用,鏡司澈那憂傷的臉逐漸靠近遠方無邊的霧靄中。
“千瞳,你還是沒有答案麼?”聲音越來越遠。
“司澈停下!”我脫口而出。
瞬間鏡司澈在茫茫霧色前駐足。
我鬆口氣,逐漸靠近他。
待到他麵前,我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手指在觸碰到他袖攏時他驟然退後,衣角從我指縫間滑過。
手空了,心也空了。
我追尋著他的身影,觸目所及卻隻有蒼茫的白霧。
“司澈!”恐懼讓我失聲大喊,繼而泣不成聲,轉眼便是一片黑暗無聲。
我無視一身冷汗,緊緊蜷縮著,渴望汲取溫暖。
我喜歡你。
不錯,詹台玦衡在我心裏住了十幾年,可是第一個教會我何為喜歡的,是你。
月下那個溫潤如玉的你,讓我第一次聽到了心跳的聲音;壽宴上那個純淨如蓮的你,讓我第一次得到了心靈上無與倫比的契合;莫聲澗那個幸福憂傷的你,讓我第一次嚐到了甜蜜夾雜著苦澀的獨特滋味……
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我確實不可救藥地淪陷在了你所給予的溫柔中。
司澈,若我這次得以保全,你可願,與我允諾一生?
是,我喜歡你,無論這喜歡有多少,然而,喜歡便是喜歡,再多的借口,終歸是自欺欺人。我之所以吝嗇承認,是因為我自信你一直會在那裏等待,可是,直到你離開,我才明白,我一直喜歡著你,所以,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與皇位一爭,我難過,不是因為你欺騙我,而是因為到頭來,我才知道,這場你我之間的感情遊戲中,進退自如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你怎麼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讓我在你心裏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怎麼可以猝不及防地闖入我內心深處,然後如此殘忍地轉身就走。
丟下我一個人在這片荒蕪之中。
黑暗中,我哭得毫無顧忌。
“做惡夢了?”語調平淡,雖是問句,卻似早已了然於胸。
詹台玦衡!
我手忙腳亂地擦眼淚,餘光瞥見火折子微弱的光亮。
“不要點燈!”我隱藏好自己的淚容,驚叫道。
詹台玦衡沒有回答,少頃,他吹熄了火折子。
“你來了多久了?”我幹脆披衣坐起,這樣的黑暗讓我很有安全感。
……
我不再追問他,而是說道:“我夢見司澈了。”
這一刻,我收起了平日對詹台玦衡的劍拔弩張,不問他為什麼深夜拋下身懷六甲的愛妻,不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裏,因為我急需讓我的心,塵埃落定。
……
“我知道。”詹台玦衡低低說著。
我訝然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他看不到。
不過詹台玦衡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困惑:“你剛剛叫了他的名字。”聲音遠遠傳來,依然是平淡的敘述口吻。
“對不起。”我突然開口。
……隻聽得到詹台玦衡清淺的呼吸聲。
“你說得對,也許我們不應該在一起。”夢中的畫麵一幕幕再次浮現,我深吸口氣,故作輕鬆,一聲抽泣卻讓我極力的偽裝前功盡棄。
黑暗中,不知我的手何時已被詹台玦衡握住,不同於以往,今夜他的手格外灼熱,熱度通過手傳遞至我全身,寒意有所緩解。
然後,就是詹台玦衡的懷抱。
他的懷抱與鏡司澈不同,鏡司澈的懷抱是溫柔的,帶著淡淡的蘭草香氣。
詹台玦衡的懷抱是寬闊的,似乎能包容所有。
於是,我肆無忌憚地在他的懷抱裏流淚。
“千瞳,別哭。”詹台玦衡輕拍著我的背,低聲哄道。
我破涕而笑:“好。”
這是我曾經答應過的。
“你被一個人心無旁騖地喜歡著,於是你覺得優越,你理所當然地享受他對你的好,冷冷旁觀他因你而生的痛苦與失落,卻始終吝嗇對他說一句‘喜歡’。”我喃喃說道,“可是,有一天,你發現,也許他隨時可能離開你,你猶豫,你彷徨,你才後知後覺,卻發現一切都晚了,你再也無法挽留。”
摟著我的人身體一僵。
“詹台玦衡,你可曾有過這種感覺?”
長時間的靜默。
就在我以為詹台玦衡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的聲音響起:“有。”
為什麼不再是以往的淡漠,而是帶著如此微不可察的悵惘?
我搖頭:“你並沒有,因為你還是娶到了靜雪。”
詹台玦衡再次緘默。
“詹台玦衡,怎麼辦,我還是,好想哭。”我低下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感覺到詹台玦衡的手撫摸著我的頭發:“那就哭吧,不過,隻有今夜。”
我也不管詹台玦衡看不看得到,拚命地在他懷中點頭,然後盡情地揮灑著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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