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85 更新時間：10-07-31 22:06
“好婆婆，請茶。”
青葉恭順地把茶水端到伊周子麵前。目光掃過青葉低垂的眼眸，伊周子隨手接過，微不可察地嗅一下再微抿一口，又遞了回去。他在軟榻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邊捶肩膀一邊問青葉道：
“青葉姑娘啊，你說老身來了也好些時日，怎麼也不見王妃大人？”
青葉嫣然一笑，接過伊周子的手為他捶背。她巧用陰力，老人家舒服地嗬出一口氣。
“婆婆有所不知，王妃大人此時正去了鍾山的豐神寺參拜。最近大旱，已經許久沒下過雨了，王妃恤民，便去參拜神明，為萬民祈雨去了。算算時日，也應該回來罷。”
伊周子點頭，他笑眯眯地對青葉說道：
“好姑娘，我們出去外麵走走怎麼樣？”
青葉推著老婆子漫步走道，悠長的走道竟然毫無一人。相處下來好幾天，大家都摸清楚老婆子的脾性。老婆子好靜，下人留下幾個順心的，其它都打發走了。夏日炎炎，老婆子身子不好，下午總是窩在屋子裏與下仆聊天。有時候王爺回來，二人說往事也過半天。隻是，今天王爺沒來，下人大多去了準備王妃明日歸來之事。沒人理會的伊周子反倒落得輕鬆。
青葉推輪椅的功夫很好，穩穩妥妥的連一次顫抖都沒有。看不出嬌小玲瓏的好姑娘竟有如此驚人的臂力，況且見她步伐平穩，恐怕是個會武的。
據說青葉是王爺指名服侍老婆子的……到底魏子沁安的是怎樣的心？提防？還是說保護？
隻是，無論他安著怎樣的心腸，這種小小的困難都解決不了，他就不叫伊周子。
可惜……
伊周子有點無力地看著自己的雙腳。
隻好從人下手了。
“青葉，我們去花園走走。”
“嗑”。“嗑”。
敲門聲響起，魏子沁不為所動地繼續寫他的字。敲門聲一陣便停了。“吱啞”一聲，門被打開，走進一個妙齡少女，竟是青葉。
隨手關上門，青葉依舊是恭順的模樣，隻是態度有待探究。她垂手侍立一旁，亦無言語，隻待魏子沁指示。
終於，魏子沁無可奈何地放下手中筆，揉揉眉心，冷眼看著青葉，道：
“你要裝成這個模樣裝到什麼時候？”
青葉笑嘻嘻地回他，道：“在其位司其職嘛，我這叫盡忠職守。”
踱步走下案桌，到偏房的椅子上端坐好，魏子沁拍拍旁邊的椅子：“坐。”
青葉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來，開口便道：“見鬼的天氣。你說你乳娘怎麼有這麼好的精力，居然能到處跑來跑去都不累？”
魏子沁有點好笑地為她倒了杯茶，細聲細語道：“阿母她老人家老當益壯，自該如此。反倒是你，未老先衰。隻是……”
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茶方為解恨，青葉如今哪有什麼小女兒態。她流星目轉，笑靨如花。
“王爺擔心什麼，有我在身邊，誰人能對老夫人不利。那個卑鄙無恥的賊人，我還不放在眼裏。”
“這個自是不必擔心。阿母她……就拜托你了。”
即使說著沉重的話，魏子沁還是冷冷的樣子。但作為認識多年的好友，青葉知曉此人心中一定相當痛楚。明明是最重要的人，自己卻沒有守護對方的力量，隻好求助於他人的無力感，青葉當年可謂嚐盡。若是當時沒有魏子沁的出現，恐怕現在的自己還是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她誇張地拍魏子沁的肩膀，堅定地對魏子沁道：“子沁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阿母就是我的阿母。絕對不會被奪走的。即使是伊周子，也不可以。”
默默地凝視這位以命相托的朋友，微不可查的聲音輕緩吐出：
“謝謝。”
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發，青葉撇過頭去，臉上早已一片嫣紅。她慌慌張張地又喝了好幾口茶，才道：“說回正經的。”
“嗯。”
“關於赤水上遊那邊，聽說前幾天來了熟人。”
魏子沁點頭。
“阿周會出現，我不奇怪。至於那個小人也來了……看來大哥那邊似乎已經對我們的事起了疑心。”
青葉沉思半吟，方道：“此事幹係重大。聽聞今日官道查得甚嚴，那些東西，恐怕不好弄到手。況且那兩個孩子說的話，亦不知多少可信……你有何打算？”
“這個嘛……”
魏子沁優雅地托起茶盞淺嚼半口，挽過垂落的鬢發，輕笑道：“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那聲音低沉而迷醉，宛如碧波萬頃奔騰到海，曆盡一切後的平靜。隻見那絲絲蒼涼自心裏慢慢蕩開，遙望天色，啊，原來已經很晚。隻是，何處是歸程？
“好曲，好琴。”
在伊周子說話之前，已有一個人拍手稱讚道。回首一看，來人竟是魏子沁，身後跟著前去稟告的青葉。
彈琴者卻並非伊周子，而是一個仙風道骨的少年郎。他單腿盤膝立於池塘正中的荷花蓮心上。單薄的荷花竟能撐起他的身軀立於水上，可見功力不淺。一把古琴平臥膝上，風撩起他的發迷了眾人的眼，灰衣翩躚，躍躍有起伏之勢。
伊周子聽曲聽得興起，見到魏子沁也隻是略一行禮。適才散步園中，巧遇少年。青葉說要去稟告王爺，便去了。
知曉對方並無敵意，青葉也樂得由著伊周子一個兒在此欣賞古樂，自己跑去交換情報。況且，這個人的到來，恐怕會是轉機，而且，還是關鍵性的。
見到魏子沁來到，少年停下手中琴樂，翻身立定。一眾圍觀戒備的官兵尚未反應過來，他人已到魏子沁身前。眾人心中一驚，臉上不動聲色，背後汗流如雨，心中暗咐警惕此人猛地對王爺不利。
少年郎向著魏子沁欠身不拜，臉上盡是傲然不屑。他自懷中掏出請帖呈上，立於一旁不卑不亢地說道：
“王爺請過目。”
魏子沁的臉色始終未變，即使少年施展出絕世輕功，他也隻當做物品般看過便算，一點震驚詫異之色不曾。
翻過大紅帖子，魏子沁略微掃視一番，合上帖子抬首直視少年，方知少年竟於自己一般高。冰凝成的眉峰微顰，他道：“跟你家主說，本王知道了。時間定於三天後，依舊老地方。至於請帖……”
眾人隨他話望去，那張大紅帖子在他手中化作一陣紅灰。不動聲色地卻施展出更高於少年的內功心法。那少年收起傲然，換上恭敬之色，顯然怯於魏子沁的功夫。他拱手作揖，拜別魏子沁後，再次施展身影遠去。
任由帖子化作的紅灰在手中宛如流沙般滑落，魏子沁凝望少年遠去的方向低聲歎了口氣。
該來的還是要來。
他轉顏對老婆子說道：“阿母受驚了。江湖人不懂規矩，恐怕嚇著了阿母。青葉……”
“是。”
魏子沁把輪椅交到青葉手上。
“送阿母回房罷。”
二人相錯之際，青葉用密音入耳的心法悄悄對魏子沁說道：“長亭百裏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人才？”
魏子沁的嘴角在難以察覺的地方勾起一抹弧度。
“他是聶玉芝，如今客居百裏別館。派人去查查此人。還有，我叫你辦的事情，不要忘了。”
送老婆子回房中，青葉前去取來膳食。麵對精致的膳食，青葉捏緊懷中小包，知道指尖泛痛亦不察覺。回想起適才與魏子沁的對話，青葉冒出一陣冷汗。
“青葉，阿母平日常常與人聊天的麼？”
“是，怎麼了？”
魏子沁摸摸下巴，視線銳利地像針般，直直刺進青葉的眼。
“一個老人家，為什麼要知道那麼多東西？”聊天正是打聽事情的最好途徑。
青葉心驚。
“你懷疑他們在之前就動手了？”
“不。”魏子沁搖搖頭。臉上一片痛苦之色。“我希望這樣的事情永遠不要發生。”他自懷中掏出貼身小包，遞予青葉。
“拿著，你知道怎麼辦。”
“若然……”青葉躊躇。
“走吧。別想太多。”像是為了掩飾一切痛苦之事，魏子沁深深閉上眼睛，再次鬆開，便又是清明一片，看得青葉一陣心驚膽顫。
掐緊小包的手過度泛力而留下血跡。終於放開手勁，把包中無色無味的藥粉加進主食當中。收拾好一切，青葉無事人般似的回到房中。
“來人，傳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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