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43 更新時間:10-05-23 19:18
匆匆又是兩月過去,市井漸漸露出洗劫前的繁華模樣。容家的傭人全都換上了夏衫,不過幹起活來還是燠熱非常。容府小姐身體漸長,呂袖的活也多了,也就不大注意自己半歲大的兒子。
欣落得輕鬆自在。這一日他又偷偷溜出容府玩耍,柳南的街邊竟出現了雜耍藝人。那是幾個身材粗短的男子,玩弄著吐火的絕技。那時欣不知道他們就是越州的河絡族,隻覺得他們相貌頗有些奇特。他注意到藝人背後不遠還有蒙著麵紗的女人,身形更加嬌小玲瓏。女人手裏牽著一個女孩,她竟有著一頭火紅的短發,身材和他一般大小,如同一個漂亮的泥娃娃。欣頓起親近之感,平時和他一同玩的孩子全都比他高了幾個頭不止。他悄悄摸索過去,沒人注意到他。
趁女人分神的功夫,欣往女孩肩上偷偷一拍。女孩轉過頭,欣做了個鬼臉,女孩嚇了一大跳。隨即快速往身後看去。見女人沒注意,這才驚訝道:“你是誰?為什麼來到這裏?”
“我叫欣。你們剛來這裏吧?什麼時候我帶你出去玩玩。”
“好啊。可是夫餘肯定不會讓我出去的。”她有些黯然道。“不過你為什麼要過來和我說話?”河絡女孩有些警覺,睜著一雙偏大的漂亮的眼睛。
“因為你看上去和我一樣小啊。你也隻有兩三歲大吧?”他倒是沒有挖苦的含義,隻是不知道河洛身材普遍矮小。
“你!”女孩怒容滿麵。
“要死!”蒙著麵紗的女人終於看見了欣。她說的是河絡古語,又快又急。“您怎麼能和一個異族小孩呆在一起!越州就要到了,阿洛卡絕不會饒恕我在這裏出岔子!”
“那有什麼關係!”女孩滿不在乎道,“我問過了,看他的舉止不過是個四五歲大的孩子罷了,剛剛學會說話,又不是奸細。”
欣聽不懂他們的話,不過也知道他們說的是自己,不想讓母親麻煩,他裝作無意道:“好了,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回家去了。”在女人盤問前快步跑開。
河絡女孩有些悵惘地望著那個有些奇特的男孩子跑開,這倒是一個有趣的孩子。隻是今日一別,不知以後能不能再見到他。
欣從側門溜進,不想正撞見容府二少爺容輕帶著奴仆出門。
“是你啊!不懂規矩的下人的兒子!"
欣不說話。上個月他偷偷教訓了這個五六歲的公子,結果母親流了半天眼淚,他不想惹他娘親不開心。
欣的沉默讓容輕更為得意,他張口嘲弄道:“你娘不過是個卑賤的妓女,你更是一個怪胎!你小子有種,上次暗地裏算計我。不過你不知道吧?我要你娘生不如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你想怎麼樣?”欣急著衝上前,容輕一推手,欣一下跌倒在地上。“哈哈,倒像是一條野狗!”他拍手笑道。
“我不是狗!”孩子切齒道:“你們這些賤種!”
容輕正要發怒,身後的仆役卻沒有動靜。他轉頭一看,自己的父親、容府家主容恬就站在他身後。那時一個容貌保養很好的中年男人,留著髭須,維持了一家之主的全部威儀。
那個看上去很小卻無比倔強的孩子,他早就看到了,是他注意很久的漂亮女人帶來的孩子。容恬的嘴角露出笑容,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工具。他隨即威嚴道:“把這個孩子扔進西廂房,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他出來。下人的孩子,也要懂規矩了。”
柳南城北的官衙。
“你說的可是真的?”郡守李文閣皺著眉頭,看著腳下口沫橫飛的婆子,不放心的加問了一句。
“千真萬確啊大人,我賈湘什麼時候說過句謊話啦?我可不是為了貪功領賞,這可是要命的大事呐。莫說我賈湘的聲名,這可是我幹女兒親眼看見,她可是柳南人人稱讚的好閨女,那還有什麼信不過的?”
李文閣沉吟著,依舊有些遲疑。
此刻,卻有一名屬下進言到“大人,最近是有人傳言說看見有蠻子,不過讓他跑了。傳言也確實是在容府附近看見的。屬下覺得這事倒有八九成真。”
李文閣抬頭見是銀莊段家的大公子段賢,領的是司隸校尉一職。李文閣知道自己的臉麵全由這些城中富商支撐,也就將就著地讓他們做了的實職。段家在半年前損失慘重,不過好歹沒弄丟躲避他家的李文閣。這段家的麵子不能不給,李文閣也便順手推舟道:“好,那現在就關了城門,動作要快。段賢你今晚領兵取人。容恬也是糊塗了,不過想來無心,段賢侄也莫要揪著不放。”李文閣看著段賢有些發白的臉色,心中也是得意,這兩家他都不敢得罪,不過容家肯定要吃點虧。他有言在先,容恬事後也不能怪他。
“這倒是半年來少有振奮的消息了”,李文閣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笑道:“等人抓住後,叫儈子手認真些,蠻子與吾等仇不共戴天,這可是振奮人心的大事。”
傍晚,呂袖回到房中,正想讓欣兒和她一起去洗個澡,卻沒發現兒子的蹤跡。她心裏微微有些急,這麼晚了孩子應當不會往外亂走了。欣兒有些調皮,或許是和他母親開個玩笑吧?然而眼見得天漸漸黑了,眼前卻依然沒有孩子的蹤影。呂袖正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屋外亂找,忽然聽見身後一聲咳嗽。
“老爺!”呂袖縱然焦急,卻不得不為容恬行禮。
“嗯”。容恬有些漫不經心地答應,眼光卻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你知道你的孩子犯下了怎樣的過錯麼?”
不啻於一個驚雷在耳邊響起,呂袖驚恐地一下跪倒:“他做了什麼?老爺,他隻是一個孩子!”
容恬歎口氣,:“他對我的兒子語出不敬。一個下人的兒子冒犯了他的主子,你知道是怎樣的罪過麼?不過,”他伸出手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望向自己的眼睛。“不過,你知道現在該怎麼辦罷?”
呂袖渾身冰冷,她清楚那樣的眼神,是赤裸裸的欲望或者脅迫。她無聲地站起身,僵直著朝房間裏走去。
容恬進了她的屋子。進門便粗暴地拉扯她身上的衣服。呂袖不敢反抗,任憑他在自己身上衝撞發泄。
片刻後,容恬翻身躺在床上。淚水從呂袖的眼角滑落。然而這些終是上天對她當初任性的懲罰。她永無法忘記,她曾也是北都城裏的公主,無數少年對她趨之若鶩。可那些都成為過去,包括那個目光發亮的年輕人……然而她拒絕了他,因為自己的高傲,她說她隻願意嫁給當世的英雄,而他不是。北陸城破,她寧願去做敵首的妻子,可這樣做究竟為了什麼?隻是為了賭氣麼?她嘴角發苦,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就是想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也無法如意。這就是卑賤麼?忽然她想起了欣,這讓她仿佛重新看見了希望。
“能讓我看看自己的孩子麼?”呂袖近乎哀求著道:“我不會帶著孩子逃走的。”
容恬不置可否,也不回答。
“老爺!”呂袖忽然換了種口氣,媚聲說道:“奴家的身子都給你了,你連這點事都不願意麼?”
“好!”容恬爽氣道,“你先過來。不要縮在角落裏。”心裏想著諒你也逃不出去。
“老爺,你要奴家怎麼做呢?”呂袖向他身上靠去,容恬撫著她的長發,開口道:“你這間房間也該修一修了……”話音未落,房門卻被人猛的撞開。
“夫人!”容恬失聲叫道。定睛看去,門外滿滿的全是身著盔甲的士兵。“段賢,怎麼是你?”他憤怒道。
司隸校尉段賢慢悠悠走進,臉上似笑非笑:“容老爺,我也不方便打擾您,不過您也知道窩藏蠻人是個什麼樣的罪名,您在柳南的聲譽會是個什麼模樣,不過隻要你乖乖的把人給我,我也就不會把這件事往外捅,說不定還能記上你一功。”
“蠻人?我家那裏有蠻人?段賢,別以為你是段家的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容恬的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他認定這一切對他的羞辱。
段賢沒說什麼,拿起鞭子指了指他的身後,容恬狐疑地轉過臉,呂袖的一張臉已經變得煞白。
士兵衝向前把女人拖了下來,也不管有些發懵的容老爺子。
呂袖不住掙紮,有士兵淫褻地往她大腿上踢了一腳。雪白的皮膚上頓時一個紅印。她忽然軟到在地,任憑他人在身上推搡。
走出門口時,呂袖忽然瘋了一樣掙紮道:“欣兒呢?欣兒?你們把他給怎麼樣了?”
段賢皺了眉頭,看向容恬:“怎麼,她還有孩子?”
容恬完全傻了,結巴道:“是,是有一個孩子。我把他關在西麵的廂房裏。”
“去西廂房!”段賢命令道。
半餉,有士兵回報:“大人,西廂房裏沒有人。”
“想來是逃了”,段賢鄙夷地看著有些忐忑的容府老爺,心裏默想:“不過這孩子絕對不能留下!”
欣呼哧呼哧地往家裏趕,眼淚不停滑落,此刻他隻覺得委屈,他多麼希望她的母親能帶他永遠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遠遠卻有火光傳出,欣心生警覺,躲入身邊樹叢,不多時有持著火把的將士沿路跑過。不遠處一直有喧囂聲傳出。他心裏害怕,不敢回家,也就躲在樹叢裏迷迷糊糊過了一夜。
殤陽關。戰事已經持續近三個月了。牧雲天祈有些焦躁,先前一路下來望風披靡,竟不知道此關之固,卻讓慕如適搶了先機據了此關。真正讓他煩惱的是根本不懂慕如適想要什麼,也不像是決戰的架勢。隻是關緊了城門,仿佛篤定缺了攻城器械的右路蠻軍無法騎馬踏過高聳入雲的城牆。
忽聽前營有士兵驚呼:“城門開了!城門開了!”牧雲天祈心下犯疑,不知慕如適有何詭計。
他策馬向前,果見幾列黑色的甲流從東門口傾瀉而出。領兵一員大將腰持重劍,正是讓牧雲天祈鋼牙咬斷的慕如適。
牧雲天祈也不畏懼,胯下雪驪四蹄翻飛,轉眼兩人已在陣前策馬而立。
“你到底想得到什麼?我重你是條漢子,想不到如此忘恩負義!”牧雲天祈喝道。
“你讓我草原弱小部族在越州苦戰,連你牧雲在內的五部卻在宛州滿載而歸。你以為我慕如適是傻子?”
“愚蠢!錢財珠寶算是什麼!我們可是得到了東陸的土地!“
“你才是愚蠢,搶走我的女人,還想和我講價錢。”慕如適冷笑,用兩人間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隻要你把呂氏留下,我就退守天啟,由你返回北陸。”
牧雲天祈想了想,點頭道“好。”
當天晚上,蠻族左部的聯營卻盡數嘩變。將士們傳言主帥不過為了一個女人,打算讓二十萬大軍與故土為敵。有速沁部開了城門,慕如適隻能帶著本部三萬人馬逃奔天啟。此時他卻不知,他所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將在明天死去。
注:慕如適,適音“括”,為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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