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75 更新時間：10-06-06 02:44
“天啊，這是一座，宮殿麼？”縱然懷著恨意，他依舊忍不住感歎。他行走了幾乎上百步，才走到腳下這個巨大冰麵的邊緣，發現它竟與另一塊寒冰緊密地貼合在一起。無數六角狀的龐大冰磚緊密鑲嵌，向著無窮的盡頭綿延。每一塊都有廣場那麼大，表麵透明，內裏卻有隱約的符號與不規則的線條，像是些遼闊的圖像，卻無法看清整體。
欣先是行走，又改為奔跑。在奔跑了不知道多久後，他看見了一堵弧形的，不知道有多高的無縫的牆壁。他沿著牆角行走，發覺那竟是一根高大的廊柱，占據了整整四五塊冰麵大小的位置。他抬頭，看見柱子上刻著細致無比的花紋，頭頂有突起的巨大浮雕。盡頭一直通向頭頂無窮的黑暗，支撐了不知有多高遠地殿頂。他不敢多看，生怕一停留便不想前進。
不知何時，他的身邊飄起了大雪。無法想象一座宮殿裏竟會飄雪，原本偶爾拂麵的寒風也開始變大，呼嘯著刮得人臉生疼，讓他止步不前。
奇怪的是，到現在他都不覺得餓。明明累快要虛脫了，可意誌還堅持著他一步步往前邁著著步子。
第二根柱子出現在他麵前。
第三根。
風雪來得更大了。
經過差不多同樣漫長的時間，他看見了第四根圓柱，和前三根一模一樣，好像重新又回到了起點。這些柱子單調重複著，讓他想起母親曾對他講過的故事。說是風雪中的趕路人，會幾天幾夜不停路過無人的村莊，可那些村莊事實隻是一個，他在不停地原路打轉，最後他倒在了村莊裏，再也不會醒來。欣不敢多想，覺得害怕，可又隱隱有什麼吸引著他，讓他停不了自己的腳步。是她所說的虛無縹緲的力量麼？他不知道，可他是那樣迫切地想看到或者得到前方未知的東西。
“哪怕就是這樣走也好，讓我忘記一切”，他這樣想著，鵝毛般的雪絲飄過他的臉頰。“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似乎已經遠遠超過了尋常一天的時間了。欣覺得時光早就應該過去了幾天幾月，甚至比他記事到現在還要漫長。可天依舊亮著，四周是清寒而又死氣沉沉的蒼白。
雪從飄渺深邃的殿頂不停落下，無始無終，不知源於何處。落在地上，越積越多。地麵不再平整，有嶙峋的細小冰柱，在他腳下碎裂，同時刺痛著他的腳底。有時他感到腳底早已被那些冰柱刺穿，卻又凍得麻木，不再會疼痛。頭頂的雪在飄，地上的雪化成水，再和雪一同凝結成冰。他的腳上也結滿了冰，大腿則被冰淩劃破，卻沒有鮮紅的血流出，或者鮮血也在流出的那刻凍結。可他依舊堅定不移地向前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要追尋什麼，但他一定要走到這個神殿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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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大概第六十根圓柱時，四周開始緩緩陷入黑暗。欣不知道這是種怎樣的感覺，那種黑暗帶給人有如生命之火慢慢熄滅的恐懼。縱然先前光亮不過是冰塊反射的蒼白，可現在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隻有冰下極隱約極隱約的蒼灰的熒光指引著他繼續向前。
他從來沒想過黑夜會如此可怕。他尖叫著，不要命地向前奔跑。
黑暗中他仿若要沉沉睡去，可他不敢去睡。然而整個人像是行走於噩夢中，分辨不清夢境與現實。或者奔跑中的他大概已經睡著了。他隻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離。像是夢魘，那些模糊的記憶不受控製般出現在眼前。他哭泣著，流下眼淚。可眼淚瞬間結成了冰。凍在臉上。那些人群再次出現在他身邊，那些仿佛慶祝節日般的人群，他驅趕不開他們，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旁邊大笑或者嘶吼，他想逃離，可擺脫不了，他們緊緊跟隨著，有幾雙眼睛冷漠的注視他，更多的卻是好奇或者貪婪的目光。如同豺狼的眼睛。
無數次他跌倒而又爬起。摔倒的疼痛倒在其次，全部靈魂在那兒冷冷作痛，想要陷入徹底地瘋狂。
更多的記憶與畫麵湧現在他腦海。他忽然回憶起那剛剛出生後的日子，母親帶著他在柳南城裏乞食，忍受那些原本躲在屋子裏現在卻出來耀武揚威的士兵們的皮鞭，痞子的搶奪與饑民狼一樣的眼睛。他想起產婆那句“這是個什麼東西？”想起他還安靜地躺在母親子宮裏時聽到其他女人的蕩笑，母親的哭泣與一個男人的嗬斥。
他想起來了，他什麼都想起來；這些他本就應該記得。他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人世。除了他母親沒人會喜歡他。而他的母親，永遠地死了。
那我為什麼還要活在呢？他絕望地想。
是什麼在支持他？或者不隻是仇恨，隻是想要證明……迷茫中他仿佛想到了什麼，卻又無法抓住。
時間漫長得仿佛再度經曆了一次他出生到現在的所有日子，直到他撞在某樣堅硬的平麵上。
是那些高大的柱子。他一下貼緊那冰涼的柱壁。怕自己支撐不住著倒下。
就在那一刻，陽光出現。雖然遠沒有尋常時候的鮮豔與瑰麗。
在第二百五十根圓柱的時候，他重新看見了一點點充斥他周圍的蒼白的陽光。
這個時候，時間也許已經過去一年，也許過去了一生。他不再遺忘什麼，也已經不再銘記什麼。
那根柱子離開他很遠了，可麵前還是沒有出現那預料中的“牆”。腳下路忽然斷了。
他終於走到了終點，腳下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
漸漸地他看清那是比城牆還要高上十倍的台階，無數台階陡峭壁立著，一級級一直延伸進無盡的黑暗。舉目望去，霧一樣的東西包裹著它們，看不見底下很遠的地方，那裏有純粹清冽得像冰一樣的虛無。
他忽然明白過來，腳下就是一座巨大的高塔。原本頭頂渺不可及的殿頂連同他奔跑了一天一夜的殿堂不過是這座高塔頂端的神廟。這是多麼高峻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建築！
這就是力量啊。能建造那麼高的塔，一定是神靈吧。
他滿意的想，閉上眼睛。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是的。這裏，就是永恒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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