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8557 更新時間:13-07-18 22:57
第四夜,海上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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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壓席卷君家,紅色警戒醞釀出的陰沉烏雲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上,在眼部長失去聯係超過十二小時的次日,這個龐大家族機器的氣氛接近冰點。依然停留在海上待命的塞壬計劃救援組,非常不幸地成為這場風暴的中心。
暴風號艙房內氣氛凝滯,一溜兒技術人員麵無表情地執行操作,動作精簡高效,少有人出聲,不過這並非出於職員的職業素養,而是緣於高層給予的壓力。
“這裏是第四日早上六點,我是救援組第四隊隊長01,目前坐標是……天氣情況……人員無傷亡,未接到核心組的訊息,一切正常請指示。”
“繼續待命。”
“是。”
刃部野戰科第一分部副主事、塞壬計劃救援組第四隊隊長方明淡定地切斷通訊,起身走出總控室,艙房中技術人員負責人02立刻上前彙報當前情況。方明點頭示意自己知曉,掃了眼艙房內部的同事便跨出艙門。
平靜了一夜的大海在晨光衝破淺灰色的雲層前泛起了波濤,搭配著海麵上還未散去的稀薄霧氣,顯得格外陰沉。方副主事按著扶欄遠眺著天際,心情同樣陰沉。
咚咚咚咚……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穿著船員服、偽裝成海上搜救人員的刃部職員一路小跑過來,語速急促地說,“隊長,xx搜救點發來警告,oo颶風南下,可能會波及我們所在的海域,更有一定可能引發海底地震,他們建議我方立刻回航。”
方明的眉頭頓時皺起,他帶領的這支隊伍是救援組四小隊之一,偽裝成正在執行任務的海上搜救隊,使用的暴風號是中型搜救船,這種船靈活高速但載重和防禦就相對弱一些,即使颶風隻是尾巴掃過也足以重創它。不過……回航是絕對不可能的,在塞壬計劃由三部聯合接手、眼部長生死不明的情況下,救援組必須堅守崗位。
其實這真是無妄之災,方副主事率領的這支隊伍擔任先鋒角色,被指派緊緊綴在銀月號後方,負責監控銀月號和接應聯絡。這是很重要的任務,方明也是任務老手了,一直完美地潛行在距離銀月號十海裏的地方,但是在昨天晚上……該死的銀月號居然失蹤了!整個塞壬計劃防護組和眼部長本人都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近距待命的救援組承受著高層的暴怒,負責近距監控的第四隊更是立刻被質疑失職,相信如果眼部長有個萬一,所有隊員都會受到嚴重懲罰,特別是作為隊長的方明。
“告訴他們,我們正在搜救求援船隻,暫時無法回航。”他想了想,道,“把暴風號特別改裝的部分參數傳給他們。”
暴風號雖然是防禦低的搜救船,但經過刃部技工科裝備部的改裝,性能提升很大,隨船人員在風暴中存活下來的幾率還是很大的……隻要他們別撞大運碰上該死的海地地震!
“是,隊長。”負責應對外界的職員快步離去。
方明煩躁地敲了敲欄杆,他暴躁的模樣十分凶惡,黝黑麵皮上那道橫過鼻梁的淡白疤痕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滴滴滴滴滴——!
艙房內的通訊設備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技術人員們神色緊張,鍵盤敲擊聲響成一片。然而一點用也沒有,警報聲開始時斷時續,連暴風號的船內通訊也出現嘈雜的電流聲,精密電子設備受到強烈幹擾,包括海船的命根子——雷達探測儀和導航係統。
方明雖然是隊長,但他對海上航行這一領域一知半解,開個遊艇劃個救生筏可以,掌舵搜救船?見鬼,這知識超綱了!但即使搞不懂那堆亂叫的精密設備出啥事了,從隊員臉上絕望的表情方副主事也能推測出情況不太妙。
“隊長,這不可能……我們的信號被幹擾了,媽的!我們是在太平洋航線上,不是在百慕大三角!”出身技工科的副手02破口大罵,“這種情況應該是天然磁體幹擾……我操如果是這樣,那個磁體是有冰山那麼大吧!”
“誤入天然磁場幹擾區?不可能啊我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底下的職員拚命操作,但幾分鍾後他們就發現這樣無濟於事,所有設備的信號燈明明滅滅,似乎下一刻就會完全斷掉。
“眼部長他們大概也是遇見了同樣的事情。”已經冷靜下來的副手,刃部技工科副主事02歎氣道,“隊長,事情麻煩了……”
有豐富海上經驗的人都知道,如果說在茫茫大海上一切電子設備突然失靈、連最後的求援都沒有發出的情況下生還的幾率不高,那麼在上述情況下麵對颶風尾巴和可能到來的海地地震的話……上帝你不要這麼殘忍無情無理取鬧好不好?生還幾率都無法小到無法用百分比顯示了!
這一刻方明非常冷靜,他在選擇這一條路時就知道有一天會在絕境中死去,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這麼快而已。他厲聲喝止下屬的驚慌,穩住場麵,冷靜地掏出筆記本將大概事情用刃部暗語記錄下來——這是隊長的職責。就在一片頹敗死灰的靜默中,一個清晰流暢的男聲,以能夠響徹全船的音量響起,“咳咳,不好意思打擾了。”
在場所有人——艙房內的技術人員、望角上的觀察員、廚房的後勤、甲板上的船員舵手——都開始尋找聲源。
“真抱歉我可能幹擾到你們的信號了,畢竟我很少用這個技能,可能會因為不熟練造成能量溢出,如果造成你們的損失那真是太抱歉了。”男聲,準確的說,是屬於十三四歲少年人的聲音,帶著歉意溫文地說道,“咳,我是塞壬計劃防護核心組04,我現在正在銀月號上,這是我能找到最溫和的傳達信息的方法,我不想浪費時間解釋了,總之你們立刻趕到我指定的地方,坐標(x,y)明白了嗎?”
“我明白你們很震驚,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我,沒關係,我隻多說一句話——我已經在你們的船上打了標記,如果十二小時內我沒有在以指定坐標為中心,半徑三千米的地方感應到我的標記,我可能會幹出一些相當凶殘的事,明白嗎?”
“上一次我妥協是因為情況還可以控製,並且我還顧及著我的身份,但現在不會了,老實說我現在心情極度惡劣。我這個人脾氣很爛自控很差,請不要再激怒我謝謝。”
“嗯,現在開始倒計時,哦對了,你們可以通知君家。”
方明默默叼起一根煙,心底淚流滿麵。他認出了那個聲音,在半年多前聲音的主人曾駕著一輛跑車撕裂了總部駐地的包圍網,當他瀟灑地邁出車門時,漂亮的藍眼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刃部野戰科新晉職員趙小明,公認的強悍……和不按常理出牌。這家夥晉升正式職員不足一月,隨隊執行暴力任務超十件,團體和單人戰均表現完美,不過令人頭疼的是,在他任職後醫療室的經費增長也很強勁——此人對挑釁來者不拒,在刃部規章允許範圍內暴扁同事,榮獲訓練室殺手榮譽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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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拍打著銀月號,發出沉悶令人心驚肉跳的響聲。電子設備全部失靈的遊輪隻是一堆龐大的廢鐵,單憑自身噸位根本抗不過海上洶湧的風暴。這是銀月號在海上飄搖的第四天,食物和淡水儲備不足倒還是其次,求生無路的精神壓力才是最棘手的問題,沒有真正被困在大海上的人是不會理解那種近乎與世隔絕的孤獨……以及絕望。
“今天應該會有暴雨。”蕭楚仰頭觀察天色,皺著眉頭道,他雖然沒有接到任何情報,但作為一個文職科組出身的職員,看雲識出大概天氣是必備技能。蕭美人此時站在離甲板二十米高的望角上,與他肩並肩的是君滄溟,這個高度在場五人隻有他倆能輕易攀上,不過前者爬上來是為了判讀天氣,而後者是為了盡可能地發散精神。
“真是一個不幸的消息。”君滄溟說,同時睜開緊閉的眼睛,“不過現在也有個好消息:我已經聯係上救援組第四分隊。”
雖然墮落紊亂了精神網路,但作為精神種族最尖端的存在,君滄溟也有前者無法企及的優勢,那就是精神細微操縱,隻要他肯一寸寸地搜索,就是墮落也攔截不了他。不過這個方法實在太蠢了,君滄溟自從精神力突破一萬五千刻度能夠張開精神網後,就再沒有用過精神掃描這種低級法術,業務生疏得可以。
“真的?”蕭楚已經懶得質疑對方匪夷所思的精神通訊,挑眉道,“那麼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君滄溟卻沒有繼續回答,他整個人微微下蹲,瞬間蓄足了力道,接著他往前邁了三步,刹那間由靜止切換到極限狂速。點足,借力,飛奔衝刺,在懸空的一刹那拉住望角邊的帆繩,如一抹虛渺的黑煙般蕩至半空,一連串動作似行雲流水般寫意。等借來的力道將竭之時,他左腿又狠又準地反踹帆杆,身體頓時呈螺旋狀繞著粗壯的鋼柱飛蕩,手中的帆繩隨著動作在鋼柱上一圈圈絞麻花,無形中抵消了絕大部分的衝力,最後瀟灑利落地落在甲板上,落地無聲,既輕且快,勁道控製堪稱精絕。
他站定,仰頭望著望角上的同伴,唇邊漾開漫不經心的笑,眼睛懶洋洋地半眯著,一派懶散淡漠,蕭楚卻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眼睛。如果說之前在刃部的君滄溟神秘強悍卻鋒芒內斂,那麼現在他身上那層若有若無的薄霧就已撕開,顯露出隱藏在他秀美溫軟皮相下……猙獰的獠牙和利爪。正如他所屬的那個種族,天生美貌無匹卻也有著黑暗陣營標誌性的殘忍天性,仿佛從死地開出的花朵,既毒又美。
墮落的【引誘心魔】為什麼被列為精神係頂尖法術?因為這不是控製,隻是讓人們順從深埋心底的醜惡欲望,這種影響非常細微,容易被忽視,往往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君滄溟並不是沒有被引誘,正相反,他受到的衝擊是最大的。因為……半魔這種生物的悲哀之處就在於魔類冰冷瘋狂的天性和人類道德良知的底線相撞,他們一方麵趨於放縱,另一方麵卻又本能地劃下底線約束自己,因此最容易被這類法術影響。
君滄溟……是半魔的典型例子,他現在的狀態已經非常危險了,按理說他這類正統暗夜血裔對血脈之力的控製登峰造極,絕不可能因情緒起伏不自主地魔化,但現在情況卻是他的瞳孔和獠牙時不時發生變化。隻是他因為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還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以不恰當方式,在不恰當時刻喚醒的魔血,正在軟弱人類肉身脆弱的血管裏沸騰。
“下來,我們該回去了。”君滄溟道。
蕭楚謹慎地滑落甲板,跟在自顧自轉身而去的少年背後,兩人保持這怪異的一前一後姿勢進了前廳。他們暫住的前廳其實是遊輪主控室的一部分,麵積不算大,角落裏堆積著搜來的耐儲藏物資,倒也算幹淨。
“眼部長,已經聯係上救援組第四分隊,考慮棄船轉移。”推門而入,君滄溟彬彬有禮道,“介於今天可能會有暴雨,具體時間待定。”
君鏡夜放下紙杯,定定地盯著君滄溟看了好一會,皺眉道,“就算事情很糟糕也沒什麼關係,你先喝口熱水緩緩吧。”
八麵玲瓏的眼部長,眼力可比刃部文職蕭美人強得多,君滄溟眼底壓抑的晦暗瞞不過他的眼睛。
“啊,如果你是說壓力的話,我很好。”君滄溟唇角微翹,敷衍的點點頭,“蕭楚,清點物資,我們可能要在今天之內撤離。”
一切情況都在向好處發展,但是君滄溟卻覺得不安,事情順利得近乎虛假,依著他一貫的厄運體質(遭厄運幾率100%),驚變可能性很大。如果【引誘心魔】(削弱版)隻是開胃小菜,那麼正餐該是怎樣的水準?
君滄溟的擔憂沒有減慢時間的流逝,在這種與世隔絕的環境下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轉瞬間天色由沉沉的鉛灰轉為晦暗的鴿子灰,再變為近乎墨色的深藍,天與海連成一片,仿佛一塊巨大的深藍絨布。今夜有月,在海上月輪顯得特別大,仿佛近在咫尺之間,清亮皎潔的月輝灑下,映照得夜裏一向深沉仿佛墨汁的海水隱隱閃爍著深邃的藍。海麵很平靜,預料的暴雨幾個小時前就已經停了,空氣裏彌漫著略微腥鹹卻清爽的海味,一片漆黑的銀月號船頭跳動著橘紅的火焰,五個身影正在船員室和甲板上來回奔跑,忙著查看緊急救生船、準備物資和核算風向天氣水流。
“一切順利,我已經計算出大概數值,不過我覺得很奇怪——據此來看我們並沒有偏離既定航線太遠,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接到救援?”蕭楚放下簡陋的計算工具,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撕下來的紙張上滿是密密麻麻的關於海上航行的計算,這個隊伍裏隻有他會這些知識,因此重擔就落在他肩上。
君滄溟正搬著一摞罐頭走過來,聞言冷笑道,“精神種族最擅迷惑人心,就算不走幻術流,簡單一個幻境也是信手拈來,別計較這些了,快點準備。”
他轉身,急匆匆地向底層船員室走去。
晚上出發本是個好主意,雖然危險卻也出其不意,何況今天月色明亮,是個極好的機會,然而在蕭楚和君滄溟聯手挪動因為機械鏈條失靈而被鎖死在艙底的救生艇時,本在清點物資的曆年狂奔進來,臉上帶著極度震撼後近乎空白的茫然。
“外麵……外麵……”他口齒不清地說道,似乎因為震撼暫時失去語言能力。
君滄溟和蕭楚對視一眼,當即撤手,三步作兩步躍上台階,奔出艙門。他這一走蕭楚哪裏受得住救生艇的重量,嗷了一聲跌坐在地,氣得精致的柳眉倒豎,不過也來不及罵點什麼就邊揉著胳膊邊急匆匆地跟著跑出去。
大霧彌漫,這是君滄溟走上甲板的第一反應,月光依舊清亮皎潔,可海麵上不知何時已起了霧,不同於清晨似有似無的薄霧,人站在甲板上竟連稍遠點的景色都看不清楚,似乎天地都被籠進了這片朦朦朧朧的水汽裏。雖說海上天氣瞬息萬變,但這樣的霧氣……絕對不正常。
時間已經過去八個多月,已從初來時酷熱難當的盛夏已轉為初春,夜風吹拂下涼意有些刺骨,君滄溟深吸一口氣,頓時有種難言的惡心感,吸進肺中的空氣冰冷黏膩,似乎還帶著極淡的香味。
“你們有聞到什麼香味嗎?”他立即問道,麵沉如水。
在那片土地的十年,他是被作為貨真價實的域主繼承人來培養的,整個少年時期都充斥著嚴酷訓練。比如說毒藥,上萬次的毒物反應訓練讓辨別毒藥成為一種本能,如果他對什麼有排斥感,多半是那玩意不對勁。
陸續跑上甲板的四人都表示沒有,這時船身一陣搖擺,險些讓沒站穩的幾人摔飛出去,接著遙遠的天際閃過一道猙獰的森白閃電,隱隱有悶雷聲隨之響起,海浪發出低低的咆哮撞擊著船身,似乎又有一場暴雨即將到來。
“現在的情況顯然不能走了。”蕭楚罵道,“該死,簡直像是計算好的。”
“海……”君滄溟沒有回應,喃喃自語著,“等等,風暴?海?”他的視線無意識地挪動,不經意掃過欄杆上的花紋,這個遍布銀月號的圖案由簡單的線條勾勒出很抽象的花朵形狀,他一向是個沒有藝術細胞的人,如非必要根本懶得關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心理因素,他覺得這圖案非常眼熟,就好像……
“海上花……”
隨著少年遲疑而含糊的話語落下,似乎有虛渺的歌聲自蒼茫的大霧中響起,開始時似有似無,叫人凝神細聽時尋不著痕跡,然後逐漸清晰,隻是聲音依舊模糊空靈,不似人聲。
沉悶的雷聲再次轟然炸響,同時轟響的還有君滄溟的大腦。大海,精神係種族,風暴,音攻,海上花,這幾個關鍵字湊一塊兒,隻會等於兩個字——人魚!他真是被墮落的出現迷了眼睛,竟然忽略了早在刃部就獲得的重要信息,的確,音攻是精神係種族中極普遍的技能,就好像水係靈修者的凝水術一樣爛大街,但能把音攻升華為藝術的,隻有被稱為海妖的……人魚!
空氣中的香味不知不覺地濃鬱起來,吸入肺中漾開奇異的灼熱,再加上冰冷的霧氣,感覺格外“銷魂”。君滄溟覺得微微頭暈,若不是血統莫名解封,人類軟弱的身體早就扛不住了。生長於最深的海底的海上花,傳說中海妖們摘下它裝點發髻,隻要離開海水便立刻幹枯,但無論多少年過去,在觸及海水的一瞬間又會盛開。這奇妙的花朵潔白無瑕,外形足以媲美聖堂的聖湖雪蓮,同樣驚人的美麗聖潔,然而卻是極致的毒物。簡單的說,隻要是魔淵有點名頭的毒藥基本都需要用到一點這玩意!光是它不加任何提純的天然香味就有強烈的致幻作用。
“回去!”
幾人都是老油條,從香氣帶來的眩暈感中驚醒,紛紛狂奔回去,跑在最後的君滄溟反手摔門。不待他吩咐,習慣處理後勤事務的蕭楚開始翻找氧氣瓶和呼吸麵罩,這類東西船上總是備著的,很快人手一個簡易麵罩。
“該死該死該死!”君滄溟幾次握拳才按捺下心頭暴跳的怒火,“是人魚,而且看起來數量不少,準備武器,我們不能棄船了。”
人類對人魚這個種族有著很多夢幻的傳說,但很可惜,太過美好的設想往往是假的,在君滄溟概念裏的人魚是個正兒八經的黑暗族類,也是精神係種族中少有的群居大族。比起族人常年個位數、在四大主族中名存實亡的某族,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成一族的光棍墮落,人魚族人口興旺,群體戰力一直名列前茅。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魔類生物經常自相殘殺,黑暗陣營的精神係種族殺得更厲害,彼此之間往往是互相敵視忌憚,而當年的伊溟寒非常隨大流地和人魚結下生死大仇。
這事說起來很簡單,魔類早熟,惡魔族又以變態般的戰力聞名,於是伊溟寒滿十二歲後在旁人看來已經可擔大任了。這個時期的伊溟寒剛剛從魔冥域主的羽翼下鑽出來,開始用自己的名字闖天下。急於做出點大事向師父證明自己的某二貨帶領著七殺軍浩浩蕩蕩地殺到封地,先是幹翻十萬大山的土著居民妖族,又把目光瞄到煉獄領附近的海域上。伊溟寒的煉獄領地理位置很微妙,是極西三域中最東邊的一塊,陸上與第三域接壤又隔海與第六域相望,無論做什麼都很方便。可惜黑暗生物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因此硬是沒人敢動這塊肥肉,直到膽大包天的某貨下手。
黑暗生物彼此敵視,商業往來、外交活動都非常少,隻有極少數奇葩族類會經營此類項目,動作也隻限於自己的地盤,整個七域隻有第五域因為域主貪財而在這方麵比較活躍。換句話來說,這幫蠢貨任外族控製著大半商業管道。當然啦,有些人是有心無力,有些人是有力無心,在伊溟寒前還沒人集有力有心於一身。忌憚敵視?這貨有雄霸七域的師父後台,謀殺暗算?這貨的個人戰力堪稱法則之下第一人。於是在準備充足的一天,新任煉獄領主薩斯踏上征服無盡之海的道路,立誌開辟第一條正規海上商路,因此觸怒了海上的一方霸主人魚族。少年伊溟寒鋒芒畢露,滅虛刃下亡魂無數,是個絕不肯服軟的強硬派,談判徹底崩盤後長刀一揮便連屠十幾個部落,而人魚也不是好惹的,雙方交戰最激烈的時候每天有數個部落聯合發起大規模截殺商船的行動。雖然後來在多方因素影響下達成和解,但伊溟寒個人和人魚族的私仇算是結下了。
凝望迷霧蒙蒙的海麵,君滄溟從心底生出一陣無力感,如果他現在已經是正式靈修者,如果他的精神力不受軀體限製,如果他的血統完全解封,他都自信能帶著同伴逃離,可惜他一樣都做不到。這種情況,已經是死地了啊!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君鏡夜,眼部長已經戴好呼吸麵罩,透明護目鏡下的眼睛是淡淡的紫,無論這種顏色多麼美麗,出現在一個人眼裏時總顯得格外詭秘森然,難怪他總要用隱形眼鏡掩飾。君滄溟想起第一次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眼底一片深紅時的恐懼,赤血雙瞳比淡紫更讓人驚懼,讓人聯想到血海煉獄,那是死亡的顏色。
“不要怕。”君鏡夜摸了摸少年的頭發,“戴好麵罩。”
君滄溟側了側頭,對方的手便從臉側滑落,他的掌心並不溫暖,皮膚在霧氣繚繞中帶著微微濕潤的冷。藍眼睛的少年低頭看著那隻垂下來的手,突然笑了笑。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慢慢地說,“反正你不會死的。”
說著,他抬起頭來,麵上依然帶著奇異的笑意,仿佛灼熱的岩漿即將撕裂那層冰冷的熔岩、噴湧而出。君鏡夜對上他雙眼的時候,隻覺得連心尖都冰冷了,那目光幽邃宛如夜色裏遙不見底的深淵,而最深最深的某處有一點森白的鬼火靜靜飄搖,然後在下一刻……悍然炸開。
事實證明,上天的安排都是有道理,如果一個族類慣於群居那麼個體戰力必然不會太強,而相反的是那些離群索居的家夥往往有以一當百之勇,精神係種族將這個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愈強……愈獨。正如墮落善於迷惑生物,能夠將凶殘如人魚的族類如使臂指,君滄溟的種族也有獨到的一麵,當世無可匹敵的精神細微操縱,並不隻意味著開精神網時省點精神力。
君滄溟右手掌心按住心口。
【我的血還未冷,我的心……仍在跳動!】
屬於那個獨特種族的精神波,攜著一段精神訊息席卷四方,這不是指定對象的精神通訊,而是對四海八方無差別的精神衝擊。
少年對著蒼茫的大霧、無垠的海域,雙手在胸前交叉形成一個古怪的手勢,他就著這個姿勢麵向北方緩緩屈下右膝,半跪在船頭的甲板上,口中低低地吟誦不知名的語言。他的聲音本是少年人特有的清透低沉,但此刻每個音節都仿佛自胸腔迸發而出,有著不符年齡的渾厚大氣。他吐字含糊,語速又特別快,好似虔誠的禱告,又像惡毒的詛咒。
三大精神王者種族之首的那個族類,人口凋零到令人發指,至今能保住傳承簡直是個傳奇。君滄溟九歲那年入族,魔冥域主隻給了他一本純粹用精神力量凝聚的“書”,直到現在他還記得第一次觸摸那本書時的震撼。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化虛為實,當他顫抖著手翻開青銅扉頁,看到了那行字——我的血還未冷,我的心仍在跳動。在他不自主地念出這行字時青銅書轟然碎裂,在他耳邊低聲訴說種族不滅的榮光,對精神出神入化的操縱自那滾燙魔血滴落心髒的一刻起寫入他靈魂之火,永生不忘。
這是一個令人恐懼的種族,精神和靈魂對他們來說毫無秘密,這些構成‘人’的基本要素是他們揮手間可以肆意篡改的數據。喜愛、憎恨、嫉妒、冷漠、好奇……儲存複雜感情的靈魂之火是可以隨意塗抹的畫板。直視人心的瞳術,媲美塞壬的音攻,迷惑靈魂的舞步,青銅書上密密麻麻的種族技能在等待他選擇去點亮。
天魔錄,這是青銅書的名字,一個家長隻能給予一個血裔的最高傳承,這份獨一無二的殊榮讓當年的伊溟寒死心塌地地握住那個人的手,然後再也沒有回過頭——直到他視為信仰的人毫不留戀地斬斷他牽著自己衣袖的五指也沒有,他早就斷絕了回頭的路,除了跌下深淵別無選擇。
瞳術、音攻和舞步,每個族人在冠名禮和成年禮上分別可以抽取一次天賦,隨機獲得一到兩個種族技能,伊溟寒運氣很好,兩個種族技能之一就是天魔音的經典——塞壬之歌,公認唯一能在音攻上與人魚媲美的聲音。
他有一個瘋狂的設想。
從最初的最初開始,伊溟寒就有一種天生的果決,在被逼上絕路的時候永遠不吝於和命運來場瘋狂的賭,賭上一切,未來、性命、榮耀……去拚最微小的生機。也許命運還是憐惜這生來命途多舛的孩子,每次讓他傷痕累累一無所有的時候,總給他留下最後一點希望。
“我希望我能贏,因為這一次……我覺得輸不起。”
被押上賭盤的一直隻有他一人的全部,別人的命……真的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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