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魂曲

幻界  12

章節字數：3264  更新時間：13-06-26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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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身的火苗跳動著，但暮焰絲毫沒有覺得更溫暖一些。

    透過火光，看到女孩完全沒有生氣的青白的臉，驚恐是凝固在她臉上最後的表情。惡魔已經完全變成實體了，它得到了足夠的力量為自己製造一個新的軀體，來容納因為經世的詛咒而變得有形無實的本體，要做到這一點，還必須有大量的原料，以及充足的食物。暮焰想起在囚禁赤炎的地方看到的累累白骨，心裏的疑惑終於找到了答案。但是沒有宿主的命令被召喚而來的惡魔是不會主動傷人的。屠殺同類，無論是在人類還是在惡魔都是不可饒恕的重罪，輕則世世輪回磨難，重則魂飛魄散。那些骨頭很多看起來還很新，如果真是米婭下的手，那就不是一個“鬼迷心竅”可以解釋得了的了。她的禦靈術在實戰上很了得，連召喚術也不弱，但對其他種族的習性常識卻不甚了解，比如上古神獸的飲食習慣。隻有禦靈師公會的人才喜歡追求那些華而不實的外在耀眼的東西，而不注重內裏的蘊藏的一麵。凡事有利必有弊，但驕傲的公會成員們都信心滿滿地認為，他們可以讓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作為人類中的佼佼者，他們被平民的崇拜寵壞了，漸漸迷失了自我，忘記了他們應盡的職責，忘了他們用自己天生的能力來保護比自己弱小的同伴，而不是將那些神賜禮物用在自私和占有上。

    惡魔的身體像是一大片散發著腐敗惡臭的爛泥，將米婭的身體一點一點吸了進去。宿主竟然被吞噬掉了。暮焰無法理解。被召喚來的惡魔用為有契約在，不可能會傷害宿主。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米婭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宿主。把惡魔召喚來的另有其人。惡魔在這裏出現，那他的主人也一定不遠。他在哪裏，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正常人會得罪難纏的禦靈師公會的人嗎？那些把麵子看得比生命還要大的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同伴成了惡魔的點心，還不挖地三尺，把人揪出來剝皮抽筋方能泄憤。

    慶幸的是，他把廖星送出去了，不管怎麼樣，有人從這個鬼地方逃出去總是好的，就算不是自己也很值得開心。雖然時間不長——在幻界時其實時間和它的空間一樣也是沒什麼實際意義的，但暮焰覺得他和廖星之間多多少少有了那麼一點點信任，這點信任，就像是溺水的人發現一根稻草一樣，不見得可以救命那麼有用，但足夠點亮心裏的希望，讓他在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地方，稍稍可以放下心來。人有時真正想要的並不多，也許隻是一個眼神，一句安慰，或者什麼也不做，隻是靜靜的陪伴。

    暮焰哪裏也沒去，而是把他所知道的咒語，黑的，白的，有用的沒用的在心裏快速過了一次。逃？能往哪裏逃？在這種沒有方向的地方，沒找到出口前都得先累個半死了，還白白讓惡魔撿了個便宜，收拾自己起來更容易了。好歹自己也是個驅魔人，被惡魔嚇跑了，以後就不用出來混了。

    不過很快暮焰就發現，人的主觀意願和實際情況真的差好遠。屢試不爽的火係靈術在惡魔身上失了效。打在它身上就好比石頭扔進了泥坑，連個聲也不吭，就沒動靜了。而對有形實體有束縛作用的言靈又因為對方的屬性不明而收效甚微，天知道這個胃口好到沒話說的惡魔除了人類，還用什麼種族做了食物。他搞不懂，那個召喚惡魔的家夥到底是出於什麼變*態目的才弄了這麼個怪物出來。

    麵對“小個子”暮焰的進攻，惡魔隻是像征性地揚了揚巨大的黑色骨翼，一陣強風幾乎將他刮倒。在對比這樣懸殊的情況下，暮焰早晚會成為惡魔菜單上的下一個選項。

    要是暮焰是個擁有和他的年齡閱曆相稱的成熟穩重，他是不會貿貿然與這個惡魔硬碰硬；要是暮焰再圓滑變通一點，他會聽從米婭的提醒，知難而退；要是暮焰再怎麼自利一點，他根本就不會回來救一個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也許根本就不值得救的女孩子。這便是暮焰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認識他的人說他狡猾世故，貪圖享受，不夠義氣，愛吹牛，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缺點多得三天三夜也數不完。但隻要他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來，就算再大的火氣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擺擺手說：“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明明知道，他是那種登鼻子就上臉的人，會把“下不為例”當作免罪牌，回回都拿出來用。這樣無可救藥的孩子氣直接表現為他的固執，隻要想做，就一定會去做，也不考慮結果。

    越是看起來強大的個體，他的缺點也越致命。沒有誰可以真正做到麵麵俱到，樣樣優秀。就像是惡魔拚湊出來的軀體一樣，它看起來“有血有肉”，但始終沒有從自己身上長出來的，來得聽話好調配。暮焰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很積極地利用了起來。他的力量在直接對決上可能是弱勢，但要論靈活機敏，還是很有優勢的。

    風係靈術不是暮焰的專長，不過為了掩人耳目，他學習的時候還是費了不少心思的，與一個中高級的禦靈師比試的話，也吃不了什麼虧。惡魔是靠氣味來分辨敵我的，它們周身的那些怨的氣就是最好的搜索工具。對於無處不在的怨氣，沒有比一陣貼心的清涼小風更理想的了。以暮焰的水平，讓這惡魔的“嗅覺”暫時失靈，也不是件困難的事。而他隻需要找到惡魔核元（相當於人類的靈魂）在哪裏，然後狠狠地來一劍就可以完事了。低級的惡魔沒有實體，核元就會以紅色的亮點形式出現。而有了實體後，它們會把核元小心的藏起來。能不能找得到，就要看運氣了。這種情況出現的機率極小，也就沒有什麼經驗可以借鑒的。看來，他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

    幾番回合下來，惡魔都沒有將暮焰成功拿下，氣得連翅膀的骨頭都抖得咯咯作響。黑壓壓的怨氣暗沉，凝結，變成無數的細針，向各個方向射開去。要擋開，很容易，抬抬手的工夫。可這樣一來，靈力的波動會暴露自己的方位。不抵擋，被怨氣侵體可不是好受的，那種東西跟病菌一樣，人類一沾上，就會消耗體力，還攪擾心誌，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還不如出手來得有尊嚴一點。

    一找到暮焰的方位，惡魔就不客氣了。惡靈叫囂著打頭陣，骨架小兵是主力，還有漫天飛舞的小刀子，比起剛才的小針尖，殺傷力可就不知大到哪裏去了。招呼也不打一個，熱場的前戲也沒有，就這樣一鼓腦兒全上了，讓暮焰連個心理準備也沒有。骨頭兵的數量太多，打散一個，自己又接回去，晃晃悠悠又起來。惡靈沒什麼實質的傷害，但對聽力和心靈可是絕對的摧殘，各種各樣的尖叫聲在耳邊環繞，讓人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進攻時防預就滯了後，小飛刀劃過，衣服皮肉上就是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的氣味讓惡靈和骨頭兵的士氣和熱情大增，來得越來越猛烈。

    暮焰結了一個簡單的結界，爭取了一點點時間，解開了從小就鎖在他身上的封印，釋放出火之靈本來的麵目。手臂和脖頸上顯而易見的火焰狀的圖騰更突出了他火係靈力持有者的身份。這個樣子，在平時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示人的。雖然是不得已，卻讓他有一種去掉多年枷鎖的輕鬆，這樣才是真正的他，原原本本的樣子。

    從地底裏噴湧而出的火焰將惡魔團團圍住，新生的肉體在烈火中漸漸融化，變成塵埃。沒有肉身的避護，惡魔的核元是不難找到的。

    明豔的火光照亮了這個混沌的世界，在某一刻讓人錯覺，這是不是哪個黃昏或破曉時的天空的輝煌壯烈，讓人肅然起敬。暮焰不明白，讓火成為禁術倒底是因為想和惡魔劃清界限，還是因為害怕它的力量。不僅僅是因為他本身淨化的力量，還因為他可以將所有的黑暗原原本本的顯現出來，無論是表麵的，還是深藏著的。

    在攤頹的軀體和狂舞的怨氣中，一個瘦瘦的身影，搖搖擺擺地走了出來。是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女孩。米婭還活著！本來暮焰還想著無論怎樣至少要把她的遺骸帶回去呢，靈魂待在這裏怕是連轉生都難。如果有遺骸在，還可以想辦法把把靈魂解救出來。他無法幫所有的遺骸都找到歸宿，但至少有一個也好。

    他忙跑上前去，將女孩納入自己的結界裏，讓她免於烈火的熾烤。“太好了，你沒事，可把我嚇壞了。”暮焰誇張地捂著胸口，開心地笑道。

    “米婭對你這麼重要嗎？”米婭的頭發零亂著，遮著臉，看不清麵容。

    “這個說法……有點奇怪，不過我不希望見到你死掉，而放任不管。”暮焰想說的其實是，他隻是單純的珍惜生命而已。

    “背叛者應該受到製裁，用你的生命作為賠償。”米婭低低地說道。

    “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明白……”暮焰又走近了一步。

    “我說……你的死期到了！”米婭一抬臉，竟是一張腐爛的麵孔，眼窩中紅通通的眼球似乎時刻都要迸出來，把麵前的人咬上一口，一直在眼眶中不安分地轉動著。

    暮焰感到胸口一陣巨痛，一條尾針當胸穿過，他看到米婭破碎的臉上慘森森的笑。她說：“你逃不了的，這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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