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魂曲

出逃  17

章節字數：2658  更新時間：13-06-26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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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荒廢的神廟裏，暮焰飽飽地睡了一覺，起來後，發現和廖星和老嫗都不見蹤影。他心裏一沉。心底裏泛起淡淡地失落。雖然廖星自己說，不記得有關自己的任何事了，但是不是真的如此，還是說他有什麼刻意隱瞞的，暮焰根本沒有追究過，這樣對大家都好。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了，這麼多年，暮焰早就習慣獨來獨往，偶而在一兩個地方停留數日，有幾個不親不遠的朋友，日子也還過得不鹹不淡，至少還健在自在。難得還有個同伴，本來就沒寄多大的希望，要真的分開了，還真覺得缺了點什麼。就算明明不餓，少吃了頓飯，一想起來，總還是像有什麼牽牽掛掛的。想到這些，他真的覺得肚子餓了，算起來，離上頓飯已經有整整一天了，他想起了神廟旁邊的一條小河，突然有些想念起家鄉小鎮的的魚湯香味，心血來潮想抓條魚來嚐嚐。

    到了河邊，暮焰發現，自己真的來對了。看著水麵下三五成群的小魚，禁不住吞了吞口水。於是準備剝了外衣下水去為早餐找食材。

    “嘖嘖嘖……這孩子看起來這麼斯斯文文的，怎麼就這麼性急呢？”一個蒼老的聲音很突兀地響起來。

    暮焰趕緊合上衣服，警惕地向四下裏望去，隻見在一個老嫗從草叢中顫巍巍地站起來。正是他和廖星救下的那個人，據說她原是來這城中探親，不料卻正逢城中疫病四起，有占星師說是因為有不祥的異鄉人進入，所以地母生氣了故降此禍。暮焰聽了這樣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就說了句“什麼年代了，真是迷信”，完全不以為意。但對這個老嫗也並不十分信任。

    “你，你怎麼在這裏？不對，你是什麼時候躲在那裏的？

    “什麼‘你你你’的，一點禮貌都沒有。我老人家出來散個步，路過這裏，什麼也沒看見……”老嫗弓著背，眯縫著眼，轉身就要離開。暮焰哪能這麼輕易就被糊弄過去。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老嫗的衣領，沉聲惡狠狠地說道：“識相的話，早點坦白，你到底是什麼人，跟蹤我到這裏來有什麼目的？”

    “啊呀呀，年輕人火氣怎麼這麼大呢？脾氣不好容易傷身體。放鬆點……好吧好吧，我說實話就是了，其實呀，我是……”老嫗小聲講了出來，末了還陰陰一笑。暮焰麵上一紅，手上碰到尖刺一樣，立馬放開了。

    左前方正在上演的是一幅美人出浴圖，背影修長，體態優美，膚如凝脂，十指纖纖，薄霧輕纏，惹人神往。美人掬起一捧清水，傾倒在肩頭，清流順著光潔的皮膚一瀉而下。這時，從雲層中漏出一縷陽光，直直照到美人身上，在桔黃色的柔光中，那鬼斧神功般的精致麵容宛若神跡。一抬眼，一落指，極盡韻致。

    “真是美啊，美得不似人類啊……是不是……”老嫗感歎著，嘴角邊彎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暮焰沒有說話，或者說根本說不出話。有一瞬間，他覺得，這天地間，隻剩下他自己和那個如同流光般光彩奪目的身影，而他，隻想這樣注視著，遠遠的，靜靜的，任誰都不許打破此時此刻的寧和。

    似乎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美人頓住了，一轉身紮進水裏，往前遊去。暮焰回過神來，低呼了一聲：“笨蛋，危險！”也一頭鑽到水裏，追了過去。小河的那一頭，與一條大河交彙，大河的水流湍急，從一個斷壁直瀉而下，斷壁下是一個深潭，深不見底，周圍遍布著被水流打磨得渾圓的山石。水流打在山石上碎裂後四濺而散，落入深潭中再也難尋影蹤。

    清澈的河水很快恢複原樣，不緊不慢地向下遊淌去，水麵乖巧得像個聽話的孩子。

    “真是有活力的孩子啊……”老嫗笑著轉身沒入了樹叢中。

    ………………………………………………………………………………

    在落入寒潭之前，暮焰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從小到大，很多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的事，都想起來了，開心的，不開心的，一件一件排列出來，巨細無遺，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的記性是可以這麼好的。聽說，人在臨死之前，會在短短的一瞬間把一生的過往都回顧一遍，原來也是真的。

    不過暮焰沒有死。總說禍害是要遺千年的，這話一點也沒錯。他抱著廖星掉下的那一刹那，廖星頸上的藍寶石再次發出光輝，讓他們緩緩地沒入水中。不然從那樣的的距離下來，早被水拍暈了，五髒六腑怕也難以幸免於難。

    一直到遊到岸邊，暮焰才發現此時的廖星與平時有些不太一樣，他瞪大了眼睛，眨巴著眼，傻乎乎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還是可以叫你廖星……對吧？”暮焰有些不確定，他想保持鎮定，但又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對麵脫卸了往日的氣定神閑，廖星臉上掛起難得的尷尬神色，多了幾分青澀，平添了一些親近感。

    “隨你便……嘴長在你臉上，我可管不著。”廖星故意避開暮焰投過來的熱情的目光，冷冷地說道。

    暮焰心想，就算是長了條尾巴，本性也不見得會溫柔些，就算是回到了水裏，那和路邊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脾氣怎麼也變不成柔情似水。他想知道廖星的記憶是不是也和他的身體一樣恢複了，多年不見的老友在這樣的時候相認，真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因為對那個“廖星”印象實在太深，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麵對這個兒時唯一的朋友。

    “你還記得我吧，我們小時候可在一起做過不少好事，整得那些漁民們雞飛狗跳的……”暮焰一開腔就停不下來了，講他二人小時候的光榮事跡重溫了一遍，一時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段短暫而愉快的時光，那是他第一次試著學會和其他人對視，而不用擔心被對方視破他對瞳色的隱藏，第一次毫無芥蒂地對人笑，第一次可以放心地信任其他人。正因為如果，他才有膽量和信心去走進自己“同類”的世界裏，即使，在別人眼中他是那樣的與眾不同或者格格不入，他的身世，他體內可怖的力量，不管哪一樣，隻有有心人略動下腦筋，他都不可能好好地活到現在。

    “那些，我都不記得了……”廖星扭開臉，冷冷地說道。

    早知道會吃一記冷眼，隻是沒想到對方這麼直接，連個彎都懶得轉一下。還真是……跟小時間一模一樣，從小看大，一點也沒錯啊。暮焰苦笑道：“你這臭脾氣還是一點都不改，活該沒人跟你交朋友，也隻有我——這麼心的善良，才好心陪你玩。可惜好心碰到白眼狼，一點也不領情，自討沒趣喔……”他一邊自言自語似的地絮絮叨叨個不停，一邊拿眼睛地餘光往水中那個別扭地人身上掃。

    隻是那人一言不發，隻是垂了頭，沒在水中的腰下的部分，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動著，水波從他身邊一圈一圈地漾開去，直到撞到岸邊的岩石才又折回來，身形卻沒有一開始那麼穩當，虛晃著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樣子。暮焰心裏一驚，方才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他注意到廖星手臂上有一片淡藍色的液體正蜿蜒而下，沒入水中便消散不見。鮫人的血液正是那般顏色的！暮焰也顧不著什麼，撲到水中扶住那隻顧任性逞強的笨蛋，拖到岸邊，讓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又抬起手從虛空中拈起一朵小小的藍焰，輕輕落在廖星光潔的額頭，又靜靜隱去，化成一枚細小的光點，遊走在廖星的脈絡間，點亮出一條條光紋，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的冷冽而邪異。暮焰低下頭看著懷中闔著眼，微蹙眉心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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