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80 更新時間：10-06-17 18:04
回到房間後，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我想我應該告訴塞莉她即將到來的厄運，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去考慮該如何自救。於是我來到她的房間門口，剛要敲門的時候，卻聽到了從裏麵傳出的小聲的啜泣聲。
我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最終還是敲了敲門，喊道：“塞莉，你在嗎？”
沒有回答。
我有些擔心她，再次敲了敲門，說道：“我知道你在的，塞莉，你還好吧？”
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塞莉雙眼發紅，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她用英語強硬地說：“你令我感到討厭了，阿賽斯小姐。”
她冰冷的神情和刻薄的言辭令我感到憤怒，但我還是強壓住怒火說：“對不起，我隻是想確定你是不是還好，因為我好像聽到了哭聲。”
“那麼好吧，我不好，但是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她說著，關上了房門。
“好吧，那你就去送死吧，我才不想多管閑事！”我對著緊閉的房門喊道。
房門再次被打開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厭煩地問。
“沒什麼。本來隻是想告訴你一些塔洛對我說的關於你的事，但是現在好像沒有這個必要了。”說著，我生氣地轉身離開。
出乎我的意料，她並沒有挽留我。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與眾不同的高傲的倔強的冰冷的女人。
我聽到了她關上房門的聲音。我歎了口氣，走回去，再次敲了敲她的房門，說：“讓我們放下憤怒重新開始吧？塞莉，你在嗎？”
她生氣地打開房門，對我喊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很幼稚。”我說著，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但是我不想看你受到傷害。塔洛說，你要為雪山之北並不是溫暖的地域這件事負責。她是三位長老之一，伊婭特不在的這段時間，她的權力應該很大吧？我覺得事情很嚴重，你可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聽了我的話，她並沒有吃驚，反而以一種平和的語氣說：“我應該負責。”
“但是太陽神根本就不存在。你為什麼要為一個那麼古老的謊言負責呢？這值得嗎？”我不解地看著她，問道。
她看著我的眼睛，麵無表情地說：“那麼該讓誰來為那些勇士們的死負責？是讓一個人站出來承擔一切責任，還是讓其他勇士繼續去送死？”
“你不能這樣權衡利弊！”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生氣了，“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要為自己開脫！”
她搖了搖頭，理性地分析道：“動搖了太陽神，就動搖了族長的地位，也動搖了女性的地位。如果我的死可以換取秩序的維持、傳統的持續，那麼我的死將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
“死？你已經想到你會被處死了嗎？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嗎？”我黯然問道。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冷靜地說道：“阿賽斯小姐，在這裏，太陽神崇拜是唯一不會變的事情，太陽神永遠都不會犯錯。”
我搖著頭說：“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信奉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神，本來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而為了那個不存在的神去死，是一件更加愚蠢的事情！”
她看著我的眼睛，以一種鄙夷的語氣說：“你把自己當成什麼？先知？聖人？勇士？英雄？我不需要你的說教，我的種族也不需要你的幫助。快點修好你的飛機離開吧，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你這種人，隻會擾亂我們的生活，給我們添麻煩而已。”說完，她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好吧，”我知道她能聽到，對著關上的門大聲說道：“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我氣憤地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過了很久才沉沉睡去，直到早上敲門聲將我吵醒。
我打開房門，發現來找我的是塔洛。
“你好，塔洛小姐。”我說。
“你要參加今天的海葬嗎？”她問。
“海葬？什麼是海葬？”
“當重要的人去世時，我們會將她海葬。我們會舉行儀式，將她的屍體沉入大海，以表達對她的尊重和愛戴。”她解釋說。
“誰去世了？”我憂傷地問。難道是失蹤的族長？
“薩蓮莎。”塔洛無不悲傷地說。
“薩蓮莎？”我重複著她的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太突然了。她是我祖父的朋友，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見她一麵……”
“不要傷心。”她拍了拍我的肩說：“她的靈魂已經與神同在了。”
我點了點頭，心想如果那個神真的存在就好了。
海葬的儀式由巫女塞莉全權負責。我跟著塔洛來到神殿時，看到塞莉正站在中央平台上念禱文。她的聲音滄桑宛轉，似乎從遠古的時間彼岸傳來。她念完禱文後，六個穿著白色裘皮的女子將薩蓮莎的屍體抬了出來。台下所有人都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祈禱。此刻，神殿裏回蕩的祈禱聲，似乎撞擊著我的靈魂，令我感到一種心靈的震撼；而冰雪與太陽的反光，更為這場儀式增添了神聖色彩。
薩蓮莎的屍體被搬到平台上後，塞莉開始為她塗油。她塗得一絲不苟，仿佛在她麵前的，並不是自己母親的屍體，而是一件藝術品。塗完油後，那六個人把薩蓮莎的屍體抬向出口。我在眾人的祈禱聲中跟上她們，塞莉並沒有阻止我。
我們到達海邊的時候，幾艘用於儀式的船已經泊在岸邊了。塞莉和薩蓮莎乘坐其中較大的一條船，一個女子為她們劃船，其他人則乘上了另外的船。小船離開島嶼後不久，便都停了下來。塞莉和薩蓮莎乘坐的船被其它船圍在中間。塞莉俯身輕吻了薩蓮莎的額頭，然後和同船的女子一起，把薩蓮莎投進了海中。
整個過程大家都沒有說話，直到上岸後，她們一一和塞莉擁抱了一下，便各自離開了。她們走後，我跟上塞莉，對她說：“對不起，塞莉。關於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想當時你一定很傷心，我不該說那些話。”
她回頭看著我，好像有些吃驚的樣子，隨即說：“一切都過去了。”
“請你節哀順變。”我說。
“謝謝你。”她突然說。她第一次對我這麼客氣，反而令我有些手足無措了。
我跟在她身後回到了地下城。快到神殿的時候，她停下來對我說：“接下來我要去找塔洛，你回去吧。”
“你真的要接受懲罰嗎？”我憂心地問。
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向另一條路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如果讓她就這樣離去，我將再也見不到她了。我的心緊縮了一下，很痛，我不能讓她就這樣白白送命。於是我快步跟上她，拽住了她的衣袖，以請求的語氣說：“塞莉，跟我走吧。想辦法再堅持幾天，等我修好飛機，我就帶你離開這裏！”雖然連我自己都不確定那架飛機還能不能被修好，但是此刻，除了這樣說，我想不到其它可以幫她避過這場劫難的方法。
她高傲地甩開了我的手。我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憤怒。難道我又說錯什麼了嗎？
“走開，不要碰我！”她的聲音很低，卻有一種威懾力。
我愣在了那裏，雙眼竟然溢出了淚水。
看到我的眼淚，她眼中的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一如既往的冰冷。她注視著我約有五秒鍾。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或許她想說什麼，但是最終她什麼都沒說，隻是幹脆地轉身，離我而去。
我站在陰暗冰冷的地下城的街道上，看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內心湧起一種莫可名狀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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