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4 更新時間：11-02-22 19:41
是什麼，那麼溫柔，那麼親切，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像柔和的光暈，舒緩的微風，恬淡的花香……似乎有輕盈的微笑閃過，淡淡的憂傷浮起，之後，便是沉重的黑暗——傷與痛襲來，撕心裂肺……然而，當這一切都漸漸隱去，逐漸真切起來的，是身體上傳來的痛感。朦朧間，將她喚醒的，是男子溫宛的聲音：
“膚如凝脂白，發若黛墨黑，指尖新月藍——確實是塔之聖女。”
他的語氣平緩。如果硬說這語氣中帶有某種感情的話，她覺得，那是一種滄桑的淒涼——這句看似平常的話，卻似乎凝聚著千古的悲哀——或許，多少人說過，便有多少人傷過。
她躺在柔軟的塌上，緩緩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正上方淡粉色半透明的床幃，看上去極輕極薄，如同晚霞般如夢似幻；而她身下的被褥，感覺竟如此細膩柔軟，像是一片巨大的棉絮，或者柔柔的雲朵。此刻光線柔和暗淡，她覺得現在應該是一個晴朗的黃昏。房間裏燃著香爐，那種清淡的香味，讓她的心情舒適暢然。
她微微扭轉頭，一個巨大奢華的房間映入眼簾——房梁上有細致繁瑣的雕花；牆壁上掛著精致裝裱的書畫；所有的家具都經過鏤空雕刻，由上等木材製成；房間內隨處可見華美的瓷器、銀器或金器……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屏風把房間一分為二，屏風上的畫很美，卻又不知什麼地方讓人感到不舒服。
屏風前是一張紫檀木桌，一個金發男子正坐在桌旁，身後站著兩個少女。她的目光落在那個男子清秀俊美的臉龐上，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在看到他的瞬間，她因為欣喜而激動異常。
看到她醒了，那男子緊皺的雙眉舒展了開來，眼神中流露出驚喜。他站起來，關切地說：“您終於醒了。”
看著他如同午後陽光般暖暖的微笑，她陷入了沉思——他是誰？
她想坐起來，可是背部腿部肘部還有不隻是哪裏的地方突然傳來了尖銳的痛感，她不禁咬牙呻吟起來。
“不要坐起來，躺好！”還是他的聲音，隻是語速似乎有些慌亂，是在心疼她嗎？
他的眼神很溫暖，他的聲音很親切，關於他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可是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他是誰？
她努力去回憶，一個並不十分清晰的畫麵突然閃現在她的腦海裏——仿佛是發生在久遠的過去，也或許是在不久的將來，一切都如夢似幻——她用力推開一扇古老厚重長滿青苔的木門，而他就站在門後，淺淡地微笑著，像春風一般柔和，像陽光一樣明媚……
如銀鈴般的笑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一直站在那男子身後的一名少女狡黠一笑，說：“珺大人果然有魅力，瞧，聖女大人看您都看得呆了。”
原來他叫做珺。
“珺……”她默念著這個名字。可是關於他，除了剛剛腦海中突然閃現的那個並不怎麼真切的畫麵，她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任何其它記憶。
珺大人並沒有理會那少女的調侃，隻是看著躺在床上的她，關切地說：“聖女大人不要動，小心傷口裂開。您肚子餓嗎？想要喝水嗎？”他的聲音是那麼柔和謙遜，既像一位和藹的兄長，又像一位體貼的侍者，令人不得不動容。
她的思緒有些混亂，沒有說話。眼前這個陌生的環境令她感到畏懼。
“您還好嗎？”珺大人向前走了一步，好像要看清她的臉色似的。
她生硬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說著，他鬆了口氣。在與她交談的時候，他總是微笑著，語氣盡量柔和，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傷到她似的。
不知怎的，她突然對他有了一種說不出的依賴感。
“珺大人，既然聖女大人已經醒了，那奴婢就去稟報陛下吧？”珺大人身後的另一個少女說，言語間流露出無以複加的尊重。
珺大人點了點頭，她行禮離開。
她看著他們，陷入了沉思：從他們的穿著和態度看，這兩名少女應該都是這裏的侍女；而這位珺大人，應該便是他們的主人吧？可是剛剛那少女提到的“陛下”又是誰，是一國之君嗎？還有，這裏是哪裏？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她想要說什麼，然而腦中一片空白。她突然驚愕地發現，她不僅沒有關於珺大人的記憶，甚至連關於她自己的記憶都沒有。
“我——我——”，她不斷重複著這個字，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淚水突然湧出。
珺大人擔心地走向前，半跪在她的床前，柔和地說：“您現在已經安全了，聖女大人。一切都過去了。您不要害怕，也不必再擔心什麼——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保護您，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您——”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裏，這裏是哪裏，你又是誰？”她打斷珺大人的話，哽咽著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為什麼會這樣？”
有一刹那，珺大人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隨即又恢複了柔和親切的微笑，說：“沒關係的，聖女大人，不要擔心，失憶隻是暫時的，不久一切便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很快您就會完全康複的。您的身體也好，您的記憶也好，都會完全恢複的。”
“可是……我……”
“不如我先向您做一下簡單介紹吧。您是塔之聖女，這裏是西塔國的王宮。我叫珺，是西塔國的左輔大臣。過一會兒，我們的王會來探視您。”
聽了他的話，她還是一頭霧水——聖女、西塔國、左輔大臣、王……這些詞語令她皺起了眉。
這時，從屏風的另一邊傳來了開門聲和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美男子繞過屏風向他們走來，跟在他身後的，正是剛剛出去的那個婢女。
珺大人看到他，起身行禮道：“陛下——”
王揮了揮手，示意珺大人不必多禮，徑直走向聖女，口中喃喃地說：“真的被救活了嗎，東塔的聖女？”
聖女躺在床上，注視著這個疾行而入的男子——他及腰的淡茶色直發如瀑布般柔順垂瀉，肌膚如玉，琥珀色的眼眸冷漠而高傲，鼻梁高挺，嘴角線條分明——若不是眼神中的那一絲狂野與不羈，他一定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要美麗動人。這個人，就是西塔國的王嗎？精致的外表，絕美的容顏，高貴的氣度，桀驁不馴的雙眸……
她感到一陣微涼的風，和著淡淡的花香，王已來到她的麵前。然而，王的外表雖如女子般秀美，卻絕不溫柔——他看著聖女的眼神冷漠而高傲，就像一隻捕捉到獵物的鷹，令聖女不寒而栗。
“陛下，聖女大人失去了記憶。”珺大人在一旁說。
王疑惑地看了聖女一眼，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然後問珺大人說：“為什麼會這樣？”
“或許是傷得太重了。我會找名醫為聖女大人診治的。我想很快聖女大人就會恢複記憶的。”珺大人畢恭畢敬地說。
“不過她有沒有記憶並不重要，”王冷眼看著聖女，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隻要她是聖女，這就夠了。”
珺大人似乎還要說什麼，但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門外傳來一個急迫的聲音：“啟稟陛下，翡田急報！”
“藍——”王臉色大變，立即向門口奔去。房間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珺大人雙眉微蹙，焦慮地看著王的背影。
剛剛調侃聖女的那個侍女也緊鎖著雙眉，看向珺大人，低聲問：“珺大人，翡田不正是歆藍將軍的駐地嗎？”
珺大人點頭，憂心地說：“但願歆藍將軍不會出什麼事才好。”
過了一會兒，王神情憂鬱地走了回來，對珺大人說：“珺，王都的事就交給你了，孤現在要去翡田。”
“是，陛下。”珺大人恭敬地行禮說：“請陛下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朝中宮中之事的。”
王看著他，倉促地點了點頭，然後便快步離開了。他沒有對聖女日後在宮中的衣食住行做出安排，甚至連看都沒再看她一眼。此刻他幾乎已經忘記了聖女的存在，他心中想的，隻是遠在翡田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歆藍。如果連歆藍也離他而去……
王離開後，珺大人輕歎一聲，轉頭溫和地對聖女說：“聖女大人一定很餓了吧？我讓禦膳房為您準備晚餐吧？對了，以後就由她們負責服侍您。”說著，他指了一下那兩個侍女，說：“這個金棕色頭發愛多嘴的侍女叫做薔，另外這位更溫柔更漂亮的叫做菱。”
聽到他的話，薔生氣地“哼”了一聲，噘起了嘴。
聖女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不禁莞爾。
珺大人沒有理會薔，繼續說：“聖女大人，今天天色已晚，而且陛下離宮後，我還有些要事要處理，所以請允許我先行告退，明天再過來看望您。如果您還有什麼疑問，可以詢問她們。”
“啊……”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走了，聖女依依不舍地看著他，卻想不到該說什麼來挽留他。不知為什麼，他總能給她一種想去依賴的感覺，雖然可能隻是剛剛認識，但是對於她而言，他似乎已經伴她走過了很長的一段人生。他的微笑，令她想到“永遠”這個詞。
看到聖女不舍的樣子，珺大人微笑著補充說：“我以後每天都會來看望您的。”
聖女看著他，知道他確實不得不離開了，隻能含淚點了點頭。
珺大人向她道別，然後輕聲囑咐了薔和菱幾句話後便離開了。看著他的身影繞過屏風離去，聽著房門開關的聲音，聖女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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