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26 更新時間:11-03-02 18:35
用過午膳後,侍女通報,珺大人來了。聖女變得興奮起來,沒想到這麼快又可以再見到他,她很開心,卻又有些手足無措,連忙讓薔又幫她整理了一遍頭發衣裙。
珺大人為聖女帶來了一位名醫,叫做竻箬。她大約五十歲年紀,身材高挑,氣質卓然。雖然已不再年輕,但風韻猶存。聖女看著她,不禁想到她年輕時一定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然而,竻箬的冰冷卻令每一個人不寒而栗。她不苟言笑,隻是用冷冷的目光掃視周圍的一切,顯得異常孤高傲慢。
“你好,竻箬,很高興見到你。我——失去了以前的記憶。”聖女站起來,小聲說著,聲音在竻箬冰冷的目光下顫抖起來。
“聖女大人不必拘禮,能夠醫治聖女大人是我的榮幸。”竻箬用冷淡的語氣回應著,語調沒有任何變化。
“那麼,竻大夫以後就住在擷芳宮吧?我已命人為你準備好了房間。聖女大人的病就拜托你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珺大人對竻箬說。
竻箬點頭,輕慢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珺大人轉頭對聖女溫婉一笑,然後跟她作別說:“那麼,聖女大人,我先離開了。”
“珺大人……”聖女點頭,似乎想要挽留他,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隻能不舍地目送他離去。珺大人離開後,又留給了她無限的悵惘。
“聖女大人不應如此注視此等身份卑微之人。”竻箬站在一旁,冷冷地說。
聽她這麼說,聖女突然很生氣,鼓起勇氣跟她對質:“珺大人並不卑微。珺大人——珺大人是與眾不同的!”
竻箬“哼”了一聲,不屑地說:“哪裏不同?所有下等人都一樣低賤。若不是陛下固執,像他這種平民,怎麼可能入朝為官?不管他身居何位,都擺脫不了卑微的出身,終歸也不過是一個微賤的下等人而已。”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珺大人?”聖女生氣地說:“陛下挑選珺大人做他的左大臣,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而且珺大人也確實有這樣的能力!更何況他處處維護我,又對我很溫柔。在我眼裏,他——他比任何人都要高貴。”聖女激動地說著,連淚水都流了出來。
竻箬輕蔑地笑了起來:“聖女大人果然是失憶了,連這個世界上最基本的等級製度都忘記了。”
“你——”聖女不知該怎麼反駁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薔和菱——她們一向都很崇拜珺大人的,怎麼這時候反而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了?
“竻大人一路趕來辛苦了,請喝茶。”片刻沉默後,薔端著一杯茶走向竻箬,遞到了她手邊。
竻箬傲慢地看了薔一眼,沒說什麼,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聖女大人,如果方便的話,不如現在就讓竻大夫為您診斷開方吧?”菱也在一旁說。
聖女歎了口氣,說:“好吧,有勞竻大夫了。”
竻箬看了她們一眼,拿出腕枕,放到聖女手邊,仍舊冷冷地說:“聖女大人,請。”
聖女將手腕放到柔軟的絲製腕枕上,隨即感覺到了竻箬手指的冰冷。她為聖女把脈把了很久,時而搖頭,時而蹙眉凝思,似乎是遇到了從未見過的疑難雜症。把過脈之後,她又要求對聖女做全身檢查。檢查完後,她坐在桌旁,眉頭緊鎖。看來聖女的病情並不簡單。菱和薔也都皺起了眉。
“竻大夫,我為什麼會失憶?你能醫好我嗎?”聖女不安地問。
竻箬想了一會兒,說:“聖女大人,我竻箬平生診治過無數病人,不過像聖女大人這樣的病例,還是第一次遇到。人失憶的原因不外乎有兩個:一是外傷所致,剛剛我查看過聖女大人的傷勢,應該並非如此;二是驚嚇恐懼等強烈感情所致。倘若如此,聖女大人的脈象必會紊亂,即使已過了三日,我應該也可以發現它的痕跡。然而聖女大人脈象平穩,近期應該沒有受到過嚴重的恐懼驚嚇。聖女大人,恕竻箬無能,我找不出您失憶的原因。”
聖女皺起了眉,憂慮地問:“怎麼會這樣?那這樣的話,我的記憶還能恢複嗎?”
然而竻箬卻像沒聽到聖女的問題似的,突然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從聖女大人的脈象和傷勢來看,您根本不像是重傷初愈,反而像是——像是經曆過重生一般:您身體上留下的傷痕很淺,都是很快就可以恢複的,而記憶也一片空白。可是聽珺說,您確實是經曆過九死一生的重傷。除非——”
“除非什麼?”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聖女急切地問。
然而竻箬卻搖了搖頭,說:“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多了。”頓了一下,她又說:“我先為聖女大人開幾副藥。以後我每日為您診脈,調劑藥材,倘若一月內您的記憶還未能恢複,那麼請恕竻箬無能,聖女大人另請高明吧。”
聖女憂心地點了點頭。她知道既然珺大人帶竻箬來為自己診治,說明她一定是西塔國最好的醫生了。如果連竻箬也無法醫好她,便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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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竻箬搬到擷芳宮以後,這宮裏的氣氛也變得像她一樣陰沉壓抑了。有時候她的存在會令其他所有人感到無所適從。她就像一個黑色的幽靈,吸走身邊所有的愉悅空氣——她會突然出現在擷芳宮的任何一個角落,責備侍女們禮數不周或者手腳不利落;她還指責薔對聖女說話的語氣太隨意,不夠敬重,不時責罰她。然而不知為什麼,宮女們都非常畏懼她,不敢頂撞她。聖女對此感到很奇怪,於是在竻箬來到擷芳宮後的第二天傍晚,薔陪她在後花園散步時,她問:“薔,我覺得你們好像都很害怕竻箬,為什麼?”
薔露出了一副為難的表情,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後壓低聲音說:“其實呢,那位竻箬啊,曾經是先王的王妃。”
“王妃!”聖女吃驚地叫了起來,隨即想到自己聲音太大了,連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然後輕聲說:“像她這樣的美人,當年一定非常得寵吧?”
薔點了點頭,說:“確實是美人。曾經凡是有她參加的宴會,任何女賓都會變得黯然失色。她不管走到哪裏,都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得寵是自然的了。聽說先王自從見到她之後,便不會再看其他任何女人一眼了。當然這樣說有些誇張,畢竟在她入宮後,先王還與其他妃嬪生有兩位王子。不過說到曾經叱吒一時的竻妃,整個西塔國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呢。一個女人僅有美貌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既有美貌又有智慧還有野心。”
聖女感到脊背一陣發涼,低聲問:“她有什麼野心?”
“當然是權力啦,她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王位啊。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呢。據說在王位繼承的爭鬥中,她直接或間接害死了好幾位王子公主呢。而且不僅如此,宮中傳言,自從她入宮後,先王的妃嬪因為各種緣故死去了大半。”頓了一下,薔又說:“聖女大人,薔今天多嘴了,這些話我本不應該說的。不過薔還是想讓您知道這個女人的可怕,以後不要輕易頂撞她,否則真的可能會有性命之虞呢。”
“怎麼會這樣?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殘忍……”聖女說著,對於自己曾和竻箬爭執一事,竟然有些後怕了。不過既然起因是珺大人,即使早知如此,她也還是會與竻箬爭辯的。
薔歎了口氣,說:“總之呢,她曾不擇手段,做過很多壞事就是了。”
聖女點了點頭,隨即追問道:“那麼後來呢,她應該沒有達成自己的目的吧?陛下應該不是她的兒子吧?否則她也不用靠行醫為生了。為什麼現在她淪落到要靠行醫為生呢?”
“陛下確實不是她的兒子。她的孩子是杲王子、昱王子和杳公主。”薔回答說:“因為受到三年前昱王子篡位事件的牽連,竻妃不得不離宮;留下,也是死路一條。竻氏本來就是西塔國有名的醫學世家,聽說她在入宮前也懂一些醫術的,離宮後便不問世事潛心鑽研醫學了。她並不是靠行醫為生的。畢竟是先王的王妃,生活肯定是非常富足的。”
“哦,原來是這樣。”聖女一邊點頭一邊感慨說:“沒想到有智慧有野心而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竻箬也會在王權鬥爭中敗下陣來。看來陛下能繼承王位,真是很不簡單呢。”
薔點頭,說:“不過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並不清楚,一切都是道聽途說的。其實她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的兩個兒子都在爭奪王位的過程中死去了,女兒也因病早逝。遭受過多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如今她已步入晚年,卻膝下無子,更無法享受天倫之樂了。”
“聽你這樣說,我也有些同情她了。”聖女溫和地說。
“對了,我還聽說竻妃非常不喜歡自己的女兒杳公主,對她一直很冷漠。而或許是年齡相近吧,杳公主卻和陛下關係非常好。我想陛下之所以最終沒有對竻箬趕盡殺絕,應該也是考慮到杳公主的感受吧?”薔猜測著,接著說:“竻妃隻喜歡自己的兒子,尤其是昱王子,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或許真正對她造成巨大打擊,讓她決定離宮再也不問宮中是非的,應該便是昱王子的死吧?”
“可是即使再不喜歡,畢竟也是自己的骨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離開人世,怎麼可能不悲痛,怎麼可能不受到沉痛打擊呢?三次打擊她都承受了下來,如今仍舊堅強地活著……不知怎的,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她很可憐了。”聖女說。
薔歎了口氣,黯然說:“雖然這樣說,但她風光時也害了很多人。她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應該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不過她現在看上去很正直很刻板呢。”聖女笑著說。
“正直?”薔笑彎了腰:“在這宮裏,正直的人連一天都活不下去。她若不陰險毒辣,怎麼可能活到今天?聖女大人,您還遠遠不清楚這王宮的黑暗之處。”
聖女微微皺起了眉,說:“王宮的黑暗嗎?我是不清楚。可是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不是嗎?畢竟時過境遷,或許她已經變了,這座王宮也變了……”
薔的表情陰鬱了下來,語氣蒼涼地說:“改變是很艱難的過程,聖女大人。很多人都會為此付出生命,甚至更多。在沒有犧牲的情況下,不會有改變。這座王宮雖已物是人非,但圍繞著權力之爭,最基本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變。請記住我的話,聖女大人,不要把別人想得太好,尤其是這宮裏的人。”
看著她認真的樣子,聖女不解地說:“但我覺得現在的西塔王或許是一個非常與眾不同的人。他既然已經廢除了你們自古以來的聖女崇拜,或許也可以改變很多其他的事情不是嗎?以後在他身邊的人,住在這座宮裏的人,或許也都是與眾不同的人。”這樣說著的時候,她突然對王有了一絲好感。
“或許吧。”薔隨即嘻笑著說:“我們還是不要說這些了,聖女大人,說些有趣的事情吧?對了,今晚珺大人還會來的吧?聖女大人好像很喜歡珺大人呢。”
聽到她的話,聖女突然麵紅耳赤,不無羞澀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從很早以前就認識他了,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很喜歡他了。但他說以前並不認識我。”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薔笑著說,然後拉起了聖女的手。
聖女看著她清澈的蒼白色眸子,對她報以溫柔的微笑。然而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看到了站在薔身後的竻箬。
此時的竻箬滿臉怒容,她走到薔麵前,眼神中冰冷的怒氣可以殺死一頭熊。她斥責薔說:“好大的膽子,你算什麼身份,竟敢如此放肆!”
薔立即放開了聖女的手,跪在地上,一邊哭喊著“薔知道錯了,請聖女大人恕罪”,一邊不斷磕頭。
“算了,竻箬。薔是我的侍女,這次是我管教不嚴,以後我會好好管教她的。”聖女在一旁求情說。
竻箬懷疑地看了聖女一眼,聖女馬上就心虛了——連她自己都記不清宮廷的禮儀,該如何管教侍女呢?
然而竻箬並沒有深究,隻是冷冰冰地說了一句“一切都聽聖女大人的就是了”,然後拂袖而去。
確定竻箬已經走遠後,聖女舒了口氣,扶起了薔,替她擦幹淨額頭上的土,沒想到她白淨的額頭上竟然已經磕出雞蛋大小的一片瘀血。
“何苦磕得這麼用力呢?”她心疼地說。
“若不用力,恐怕現在連腦袋都沒有了。”薔一邊擦拭著眼角的淚一邊頑皮地說。
“她真的會做到這一步嗎?”聖女疑惑地問。
“隻是殺一兩個宮女而已,畢竟是先王的王妃,即使她真的這麼做了,陛下也不會對她怎樣的。”薔說。
“唉,看來以後我們要注意一下了。”聖女歎了口氣,自責說:“都怪我,總是輕易被她的氣勢嚇住。”
“不,這與聖女大人無關。都怪薔,總是改不了這種輕率的性格,還連累了聖女大人。”薔愧疚地說。
“不要這樣說,薔。”聖女看著她的眼睛,坦誠地說:“如果你處處與我拘禮,我反倒會覺得距你很遠。”
聽到她的話,薔感動地笑了。
聖女也笑著拉起她的手,說:“薔,我並沒有經曆過宮廷勾心鬥角的明爭暗鬥,也難以想象那些鬥爭的殘酷。但我還是堅持認為,隻要我們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總可以克服一切困難度過所有險境的,不是嗎?”
“嗯。”薔微笑著用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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