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941 更新時間：11-03-02 18:36
熟悉的宮殿，卻早已物是人非。再次回到這裏，究竟意味著什麼？是得到自己幾十年來夢寐以求的東西，還是——一切的終結？不管怎樣，最終的結局肯定不久之後就會到來吧？
這樣想著，竻箬推開了回雁宮的宮門。那個她最討厭的男人——矞孜，正畢恭畢敬地站在院中迎候她。看到他豔麗的華服，竻箬鄙夷地皺起了眉。
“矞大人久等了。看來你對於服飾的惡趣味，還是沒有改變呢。”竻箬冷冰冰地挖苦他說。
“竻妃今日大駕光臨，下官怎敢怠慢。”矞孜不緊不慢地說。“竻妃”二字，也算是對她最有力的嘲諷了。
竻箬用毒辣的目光刺向他，說：“‘竻妃’這個稱呼，還是免了吧。”
但矞孜卻毫不在乎她的目光，繼續諷刺說：“這宮裏雖然早已物是人非，但是您就是您。在下官眼中，竻妃永遠都是竻妃，您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竻妃請裏麵坐。”說著，他微笑著做出了請她入內的手勢。
“不必了。”竻箬隻想快點抽身。她知道麵前這個男人非常棘手，可能的話，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於是她直接切入主題說：“矞大人留言找我來，究竟所為何事？”
矞孜沒有收回請她去室內坐談的手勢，不慌不忙地微笑著說：“這個嘛，可能要說很久哦。下官並不想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不過，這件事對於下官而言，甚至對於您而言，又都是非常重要的——”
“到底什麼事？你長話短說吧。”竻箬不耐煩地說。
矞孜知道竻箬很想快點結束這場談話，卻故意談及左右：“已經三年沒見了吧，您還像當年一樣——美麗動人。”
“矞大人卻變了，變得越來越會阿諛逢迎了，就像——”說到這裏，她的話嘎然而止，因為她此刻才意識到，這場談話已經被他控製了，她在被他牽著鼻子走。她想換個話題，可是他已經接下去說了。
“您是想說就像我大哥一樣吧？唉，已經過去三年了，現在我還是會不時想起他。竻妃和我，都在三年前的那場浩劫中失去了至親。”說著，他以偽裝的痛苦眼神看向她。
想到三年前死去的昱王子，竻箬的雙頰痛苦地抽動了一下。她輕聲“哼”了一聲，說：“依我看，矞大人應該並不在乎那份手足之情吧？”
“嗯，因為那個人背叛了我的家族，把一件非常重要非常機密的事情告訴了別人。”矞孜的語氣變得決絕了，他一邊點頭應著，一邊逼視著竻箬。那眼神，仿佛可以洞穿她的靈魂。
竻箬的額上滲出了冷汗。
看到竻箬緊張的樣子，矞孜笑了，他轉移話題說：“竻妃為什麼回來呢？”他的語氣，好似在聊家常。
竻箬知道，在他平淡語氣下潛藏的殺機，隨時都可能置她於死地。畢竟她已不再是王妃了，也失去了舊時的勢力。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因為王的賞識，正處在權力的巔峰。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拿出手帕擦了擦汗——關於過去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還有，她這次回宮的目的，他到底猜到多少？
“看您，站累了吧，我已經備好了上等的貢茶，請跟我來吧？”矞孜平淡地說著，語氣雖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但卻有一種令人無法忤逆的威脅意味。
竻箬沒有再拒絕，跟他走進了正廳。
“我一直都很奇怪，珺大人是怎麼說服您再次踏入這座宮殿的？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後來我想到了我大哥，然後便有了一些猜測。”他一邊倒茶一邊說。
“不過是為了醫聖女大人的病。”竻箬盡量保持自己一貫的冰冷高傲的態度。
“您又何苦編這些謊言來騙我呢？我說過的，無論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您就是您——我非常了解您。”矞孜注視著她的眼睛，語氣不無輕佻地說。
壓迫感襲來，竻箬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生氣地說：“大膽！”
“哈哈——”沒想到矞孜卻大笑起來，說：“竻妃果然就是竻妃，談話進行地比我預想的要順利很多呢。”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竻箬泄氣地說：“就算我是為了那件東西，那又怎樣？”此刻，她隻能盡量壓抑怒火敷衍他，畢竟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能與他抗衡的能力了。
“我想當年您離宮的時候，杳公主應該對您說過什麼吧？”矞孜微笑著輕呷一口茶，以懷念的語氣說：“杳公主真是絕頂聰明呢……”
竻箬低下頭，坐了下來，當年的情景再次在腦海中浮現。她怎麼可能忘記當初離宮時杳公主對她說的那句話呢？
——“母妃，您離開這裏後，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一旦回來，您就不可能再活著離開了。”
竻箬的額上再次滲出了冷汗，她努力讓自己恢複一貫的鎮靜和冷漠，淡然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到底想做什麼？”
聽到她的話，坐在她對麵的矞孜笑了——這種笑，是狩獵者玩弄獵物時特有的愉悅的笑。他緩緩說：“經曆過的那些事，真相是什麼，有多少陰謀在裏麵，誰是犧牲者，誰是最後的勝利者，我都明白。而杳公主在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你我都很清楚。所以後來，我依附了她，她也告訴了我很多事情。”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嗎？既然已經來到這宮裏，我就不會輕易回去。你威脅我也沒用。”竻箬擺出一副生氣的麵孔說。
矞孜的笑容有些收斂，但語氣依舊淡然：“您誤會了，我並沒有勸您回去的意思。畢竟您就是您，我怎麼可能左右您的想法呢？隻是我現在不方便去擷芳宮，所以才給您留了字條，約您在這裏見麵。無禮之處，還請您原諒。其實，我約您到此的目的很簡單，隻是想跟您交換一條信息。”
竻箬露出了輕蔑的神情，說：“這個宮裏還有什麼能瞞得過矞大人的眼睛？”她不想跟眼前這個人做任何交易，因為無論如何，吃虧的那個人都將是她。
“您太抬舉我了。”矞孜笑著看向她，眼神中有期待，也有威脅。
竻箬咬著嘴唇，不得已說：“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歡珺大人，平日也不屑於見他。那麼，他是怎麼把您請來的？”矞孜微笑著問。
“果然你在意的是他。你真正想知道的，其實是他對聖女的態度吧？”竻箬冷冷地說。
矞孜再次笑了：“果然不愧是竻妃。”
“那麼，你想用什麼來跟我交換？”竻箬高傲地問道。
“您一直在尋找的那件東西的下落。”矞孜神秘地說。
竻箬吃驚地看向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她想了一會兒，說：“珺很關心她，甚至超過了應有的限度。我想他一定有什麼目的，可是又覺得他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任何行動，隻是單純地為聖女著想，處處嗬護她。”
矞孜聽她說完，拱手道：“多謝。那麼，對於您一直在找的那件東西，我想您已經找到了。”
“怎麼會？難道真的是聖女——”竻箬說著，難以掩飾自己的驚訝。
“噓——”矞孜用手勢阻止她說下去。
“我不相信。黛旻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你有什麼證據嗎？黛旻怎麼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雖然自己也有這種懷疑，但竻箬還是希望得到進一步的確證。
矞孜歎了口氣，說：“自從得到那件東西後，陛下一直很矛盾，因為那件東西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他一直都沒有使用它。我這樣說，您應該能夠明白吧？”
“獨一無二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說得通。因為他無法作出選擇。”竻箬被他說服，隨即黯然道：“沒想到到最後，我還是沒能得到。”她雖然盡量壓抑著自己的失望情緒，但還是表露無疑。
“不過因為陛下一直沒有使用，所以便給了其他人機會。”矞孜補充說。
聽他這麼說，竻箬一邊思索著，一邊喃喃說：“所以聖女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完全宛如新生一般。”隨後她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笑了起來，說：“沒想到珺竟然會背著黛旻做出這種事，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呢，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矞孜不解地說：“現在我們知道的，隻是他做了什麼，卻不知道原因。真正至關重要的，其實是他這麼做的原因才對。”
“哼，這我怎麼知道？不管怎麼說，這次是珺自尋死路，任誰也救不了他了。黛旻要怎麼處置他？”竻箬幸災樂禍地說。
矞孜搖了搖頭，說：“恐怕陛下還沒有決定。”
竻箬不屑地說：“所以黛旻才離開王宮的吧？哼，沒用的東西，該作決斷的時候卻隻會逃避。我早就知道他成不了大事，當年若不是那丫頭幫他，他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矞孜搖了搖頭，說：“我想您還是太不了解陛下了。陛下之所以能成為王，自然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這句話他雖然說得很慢，卻很有威懾力。
竻箬白了他一眼，知道談話已經結束了，於是起身說：“竻箬告辭了。”
“我送您出去。”說著，矞孜快步走到她麵前，為她打開房門，然後一直將她送到回雁宮門口。
剛走出宮門，竻箬突然停下，回頭看著矞孜，問：“我一直很想知道，作為黛旻身邊三個不可或缺的人物之一，你對珺和歆藍的看法是什麼？”
聽她這麼問，矞孜笑了起來：“陛下身邊三個不可或缺的人物之一嗎？您真是抬舉我了。依我看，隻有一個人是陛下不可或缺的。可惜，那個人並不是我。”
竻箬看著他，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她輕笑了一聲，拂袖而去。
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矞孜搖著頭低聲自語道：“看來你真的老了，說陛下在逃避，怎麼可能？陛下其實早就做出決定了，隻是現在還不方便有所行動，時機尚未成熟……”
送走竻箬後，矞孜走回正廳，看到一青衣宮女正在收拾杯碟。他走過去，饒有興趣地問：“茹，你知道聖女是怎樣的一個人嗎？她已來到宮中幾日了，可有什麼傳言？”
茹停下手中的動作，搖頭說：“回大人，隻聽說是一個非常和藹非常溫柔的人。”
“和藹溫柔嗎？這兩個詞，遠遠不足以概括一個人的性格呢。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表現得和藹溫柔。”矞孜低聲說：“我真的很期待呢，親眼看一看聖女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大人就去拜訪她一下好了？”茹天真地說：“反正擷芳宮很近的。”
矞孜笑著搖了搖頭，說：“因為有珺大人在，還是免了吧。”
“珺大人？”茹歪著頭，不明白這與珺大人有什麼關係。
但矞孜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解釋什麼，轉身離開了正廳。
看他離去，茹再次搖了搖頭，繼續自己手頭的工作。她知道主人一向如此，經常說一些很奇怪的話，做一些很奇怪的事，她也早已見怪不怪了。不過即使如此，這個主人還是有很多優點的，比如他懂得憐惜奴婢，不讓奴婢們做太多工作；再比如一旦回雁宮的下人被人欺負，他一定會加倍討回來，不，不是加倍，而是十倍百倍討回來；還有，因為他過於富有，他的打賞也總是最多的，每次都會多到讓人不得不拒絕。所以，每當她對外說自己是回雁宮的宮女時，總會看到很多羨慕或嫉妒的目光。能夠成為回雁宮的宮女，茹覺得這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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