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87 更新時間：11-01-08 18:22
回到擷芳宮，聖女悄悄走回臥房，將紗衣收好。本想立即就寢的，但她的思緒有些混亂，對於已經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事完全沒有頭緒。時間尚早，她決定在就寢前先去後花園裏坐一會兒。
夜風微涼，她坐在石階上，靜靜地看著池中的滿月被微波撕裂。輕風拂過，她如黛的發絲隨風飄揚，在盛開的白娘的掩映下，構成了一幅唯美的麗人花月圖。
“聖女一人在這裏憂傷嗎？”是矞孜的聲音。
聖女轉頭，看到他的瞬間便呆住了——不知怎的，今夜的他似乎更加漂亮了，尤其在這麼美的月夜裏，令人迷醉。隻見他身穿白色輕柔紗裙，裙擺曳地，廣袖輕拂，清秀雅然；他沒戴任何珠花玉簪，隻將頭頂的一縷長發在一側鬆鬆地綰了一個髻，用一條水粉色的絲帶係住，其餘的長發則被鬆鬆地放開來，在夜風吹拂下，輕柔地飄散開；而他眉眼間的妝容，也不似以往濃重，反而淡雅脫俗，清麗恬美。
“矞大人，您怎麼來了？”聖女站起身，驚訝地問道。
矞孜歉意地笑了一下，說：“抱歉，沒有讓侍衛通報我就擅自進來了。不過我很擔心聖女呢，擔心你為薔的事煩擾以致傷身，所以便來看看你。難道我來得不是時候嗎？”
“不，也不是啦。謝謝你。”聖女說。
看著她的樣子，矞孜微微蹙眉，說：“聖女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呢，薔的事情很麻煩嗎？你沒有去找珺大人商量嗎？如果是他的話，一定可以幫你把薔找回來的。”
聖女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因為矞孜提到了珺大人，她便又想到了龍丹的事，神情變得更加憂鬱了。
矞孜看出了她表情的變化，說：“難道聖女又增加了新的煩惱嗎？”
聖女皺起眉，低頭思忖片刻，抬首問道：“矞大人，你聽說過龍丹嗎？”
聽到“龍丹”二字，矞孜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說：“龍丹是一味古藥，相傳是神所創，可以起死回生。”
聽到他的話，聖女的眼中頓時充滿了希望。她想，矞孜富可敵國，或許可以通過他再得到一枚龍丹。如果可以在西塔王回宮之前把龍丹放回原處的話，不就可以把珺大人盜取龍丹一事當做從未發生過了嗎？於是她急切地問：“矞大人見過龍丹嗎？我怎樣才能得到龍丹？”
然而矞孜卻搖了搖頭，對她說：“聖女，龍丹隻是傳說中的古藥，實際上並不存在。畢竟生死天定，怎麼可能遂人願？”
聖女失望地看著他，卻看出他的眼神在閃爍。
——他是故意的吧？
“矞大人在騙我。”聖女說。
矞孜突然笑了。
聖女以乞求的目光看向他，眼中有淚光閃動：“矞大人，請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於龍丹的一切吧？這對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矞孜看著她，雙眉蹙眉，麵露難色。隨後他歎息一聲，看向花園深處，說：“恐怕我所知道的，對於聖女而言，並不是好消息——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龍丹了。”
“已經沒有龍丹了？”聖女失落地重複著他的話，隨即問道：“你確定嗎，矞大人？”
矞孜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聖女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說：“矞大人，你好像很清楚龍丹的事。雖然龍丹已經沒有了，但是你知道藥方嗎？如果你知道藥方的話，我們就可以再做出來——”
矞孜微微一笑，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轉而問道：“聖女是想救人嗎？有珺大人在，薔應該還不至於到需要龍丹的地步吧？”
“薔應該沒事，我相信珺大人。”聖女抬頭看著矞孜深不可測的紫棠色眸子，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疑惑地問：“矞大人怎麼知道珺大人一定會保護薔？”
矞孜唯美的臉上滑過一絲詭異的笑，說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珺大人為了救你，偷了陛下的龍丹。”
“你怎麼知道的？”聖女睜大眼睛，吃驚地問。
“呀，竟然猜對了。”說著，矞孜狡黠地笑了。
“什麼，竟然是猜的！”聖女意識到自己被他欺騙說錯了話，不禁流下淚來：“矞大人，你竟然這樣……”
雖然聖女又氣又惱，但矞孜卻似乎很享受的樣子，笑道：“聖女果然既純真又可愛呢，就像剛出生的嬰孩一樣。”
聖女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沒有理會他的話。此時她已經意識到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傳出去，一定要想辦法彌補剛剛說錯話的過失。於是她抬頭看著矞孜，抓住他的衣袖，央求他道：“矞大人，求求你，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否則我——我真的太對不起珺大人了；就算是死也不能補償珺大人了……”
矞孜看著她，突然正色道：“聖女大人，再這樣下去，你會害死珺大人的。”
聖女知道他說得很對，她流著淚低下了頭，羞愧地說：“對不起……”
然而矞孜卻冷冷地說：“聖女並沒有對不起我，你也不必向我道歉。我可以為你們保密，但是聖女要為我做一件事。”
“好，我願意。”她拚命點頭，問道：“什麼事？”
“殺了珺大人。”矞孜的語氣依舊冰冷。
聽到他的話，聖女鬆開了抓著他衣袖的手，吃驚地看著他紫棠色的眸子，完全看不出他是在開玩笑。她一邊搖頭一邊說：“不，不可以這樣。我死也不會做對不起珺大人的事的！”
看到她近乎崩潰的神情，矞孜突然大笑起來，隨後靠近她，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聖女真的很可愛呢，我是逗你的。不過你和珺大人之間的感情，真令人嫉妒呢。”
聽到他的話，聖女如釋重負般地舒了一口氣，不知該欣喜還是生氣，隻好委屈地看著他。
矞孜接著說：“其實呢，我是想送給聖女一件禮物，但是又擔心你不會收下；或者即使收下了也不使用。”
“什麼？禮物？”聖女看著他，徹底糊塗了。又是禮物嗎？今夜她已經收到過一份禮物。為什麼總有人送給她禮物？她隱隱覺得，在這宮裏，收到禮物可能並不是什麼好事，甚至還可能很危險。
矞孜微笑著看著聖女疑惑謹慎的眼神，說：“其實呢，我想送給聖女一種特製的香粉。聖女一定會喜歡那種特殊的香氣的。我希望聖女能夠每天將它灑在身上。”
“哦，好的。”沒想到他的要求隻是每天使用一種香粉，聖女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吧？”說著，矞孜從懷中取出了一隻精致小巧的瓷瓶，往聖女身上噴灑起來。
“好香……我喜歡這種香氣。”聖女說。
“那就再好不過了。”矞孜笑道：“明天我會派人送更多的香粉來。啊，對了，聖女可不可以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呢？尤其是珺大人，萬一他吃起醋來……”
“好，好，你放心好啦，我不會說出去的。”聖女承諾道，隨即又補充說：“珺大人才不會因為我而吃醋呢。”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啦。”矞孜笑著說。
聖女點了點頭，說：“好的，以後我每天都會把這種香粉灑在身上。真不明白，你頭腦那麼聰明，卻總是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說完，聖女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頭說：“啊，對了，矞大人，又差點被你逃掉！你好像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嘛！”
“是嗎？我不記得了，聖女大人問過我什麼問題嗎？”他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問道。
聖女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裝傻，於是直截了當地說：“我想得到龍丹，你肯定知道些什麼吧？”
矞孜輕笑了一聲，說：“你已經得到過了，而且你不可能再次得到了。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顆龍丹，已經被你服下了。”
“最後一顆？既然能煉製出來，就一定有煉製的方法。隻要知道了煉製的方法，想要多少都可以不是嗎？”聖女爭辯道。
矞孜看著她單純的黑色雙眸，歎了口氣，說：“龍丹是可以起死回生的聖藥，曆史上關於它的傳說紛紜，但幾乎所有的傳說都認為它是由神創造的。”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聖女的語氣有些氣惱，她知道矞孜一定知道些什麼，但他就是不說，繞來繞去隻是在兜圈子。
“沒想到這句話竟然出自聖女之口，真是一種諷刺呢。”矞孜的語氣似乎是在挖苦她，隨即又說：“不過聖女說得對，神並不存在。龍丹的創造者其實是一個人，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做妤，家族世代行醫。在她十幾歲的時候，她深愛的男子染病早逝。她很傷心，發誓一定要配出一付可以起死回生的靈藥。於是她苦研藥理，嚐試了千百萬種藥材，終於在九十多歲的時候，配出了龍丹。當時她配出的龍丹一共有兩顆，因為預感到自己大限將至，她給自己和愛人各準備了一顆——這樣兩人便可長相廝守了。然而當她的愛人服下龍丹起死回生之後，卻已認不出她蒼老的容顏了。不久那個男人就另尋新歡，將她棄之不顧。最終，她憂憤而終。”
“她真可憐。”聖女同情地說。
矞孜點了點頭，說：“服下龍丹的人都會失憶。所以並不是那個男人忘情，隻是他已經失去了原本的記憶。但是妤並不知道。她到死都認定，是那個男人負心。她死後，讓人焚燒了自己的屍體，並把遺物交給了那個男人，其中就包括剩下的一顆龍丹以及她這些年來的日記。她要讓那個男人後悔一輩子。她達到了目的——那個男人讀過她的日記後，恢複了記憶。他非常後悔，但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妤的屍體已被焚化，即使擁有龍丹，他也不可能救活自己的愛人了。”
“這個故事好悲傷……”聖女蹙眉說。
聽到她的話，矞孜正色說：“這並不是一個故事，也不是後人的傳說，而是關於龍丹的真相。這個真相，普天之下，隻有我知，你知。”
聖女被他嚴肅的神情震懾住，沒有再插話。
矞孜接著說：“因為受到妤之死的打擊，那個男人認為龍丹根本不是什麼靈藥，而是人們的痛苦之源——所謂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應該做的，並不是尋找讓死人複生從而回到過去的方法，而是更加積極地麵向未來，連同死去的那個人的份一起勇敢地活下去，去創造比過去更加幸福的未來；更何況因為龍丹，妤幾乎沒有享受過任何幸福快樂，最終悲憤而終。”
矞孜說著，眼神變得幽深了：“妤死後，那個男人的餘生都是在痛苦和悔恨中度過的。漸漸地，他開始痛恨自己得以死而複生，更加痛恨龍丹。所以在臨終前，他給他的子孫們立下了一條祖訓：矞氏一門世世代代要以消除龍丹誕生的可能為己任。”
“矞氏？”聖女驚訝地重複著。
矞孜點了點頭，說：“那個男人就是我的先祖。雖然痛恨龍丹，但他最終也沒舍得毀掉這世上唯一的一顆龍丹。因為那是妤的遺物，是妤耗盡一生的時間和精力辛苦創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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