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0 更新時間：11-01-08 18:27
西塔國最有名的酒館，是王都的如意酒館。酒館下設東西南三苑。東苑位於王都最繁華的地段，為一複古巨型建築，用於接待一般客人，布局為一個大堂和六十六個隔間——大堂內置二百二十四張桌子，中間設有唱台，每日都有藝人說唱；隔間雖設在大堂左右，卻有門窗相隔，亦可鬧中取靜。西苑位於王都西麵，為一園林式巨宅，移步換景，玲瓏巧致，宅內散置一百間精致裝潢風格各異的房間，用於接待重要客人。南苑為二十二座風光各異的宅邸，散布於王都及近郊各處，統稱如意南苑，用於接待貴賓。因為有些宅邸從始建就已被人預定，所以具體位置並未公開，真正為世人所知的，也隻有其中的二三處而已。規模如此宏大的如意酒館，其東家的財力可想而知——從西塔國來看，非矞氏莫屬了。
時已黃昏，珺大人獨自走在王都南郊的羊腸小路上，道路越來越窄，人煙也越來越稀少。在一處典雅風情的石門前，他停了下來，站在石階上，抬頭看了一眼門楣——樽園。一絲笑意閃過他無瑕的臉。他走向前，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山水屏風，屏風中所繪的，是東塔西塔兩國的全景。他微微歎息，沿著青石小路繞過屏風，麵前的風景豁然開朗——一池碧水，微波蕩漾，不遠處回廊精巧，水榭雅致。池塘的中心是一眼甘泉，池塘清可見底，池中的紅鯉恣意暢遊。池邊菡萏怒放。青石路沿著池塘蜿蜒曲折，路的另一邊，是一園牡丹，雖然已過了盛開時節，但還有零落的幾朵在枝頭富貴綻放。青石小路的盡頭，是紗簾的水榭。水榭中一襲黑衣的男子，正飲酒賞荷。看到珺大人來了，他微笑說：“好久不見，禊。不，應該稱你為珺大人吧？”
珺大人走入水榭，說：“如意南苑果然名不虛傳，風景獨特秀麗。我應該感歎教主財大氣粗呢，還是交友廣泛？”
教主示意他坐下，微笑說：“不愧是你，竟然查到這一步。”
珺大人並沒有就座，緩緩說：“奢華的如意酒館，其最重要的部分，莫過於南苑。因為南苑的神秘，更吸引了很多秘密黨派到此策劃一些見不得人的陰謀。不過，世人都以為如意南苑隻有二十二處園林，實則不然。近幾年來，南苑新建五處園林，而這座樽園，便是為教主量身定做的吧？我想教主和如意酒館幕後的東家矞孜的關係一定非同一般吧？”
教主素憬拍手讚道：“珺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精於調查呢。你調查地很清楚，不過我還是要為你補充一點——除了樽園，我還有另一處園林。”
珺大人沒有理會他的奉承，問道：“為什麼約我來此？”
素憬微笑著，悠然說：“你不擔心我與矞孜聯手，殺掉你的王，霸占西塔國嗎？”
珺大人搖了搖頭，笑道：“我的王，豈是這麼容易就被你們殺掉的？更何況，矞孜雖然不講原則，狡猾詭詐，肆意妄為，但還是有底線的。”
素憬哼了一聲，說：“他不過是一個財力雄厚的小醜罷了。若我要殺他，易如反掌。”
“我看未必。”珺大人簡短地說。
素憬皺眉看著他，說：“你果然變了，變得怯懦自卑了。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靈魂先於肉體墮落毀滅。”
然而他的挑釁並沒有收到想要的效果，珺大人絲毫不為所動，淡然問道：“你約我來，究竟所為何事？”
素憬歎了口氣，說：“看來三年沒見，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淡了很多。難道你現在還在怨我當年沒能救下你的女人嗎？”
聽到他的話，珺大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你要明白，我們四人都有理由恨你。”素憬看著他碧藍的眸子，接著說道：“不辭而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原諒的，更何況，你還投敵叛國。”
他本期待珺大人的解釋，但珺大人隻是黯然問道：“他們都還好嗎？”
“他們尚不知道你已更名為珺，投靠了西塔國。以白娘的性格，若知道你在這裏，恐怕早就來見你了。”素憬看著他，有些泄氣地說：“她很想你。”
“好好待她。”珺大人淡然說：“關於我的消息，不要告訴任何人。”
素憬站了起來，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為什麼你要背叛我們，背叛東塔國？”
珺大人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但沒有說什麼。
“寧可被我們誤會也不打算解釋嗎？”素憬失望地歎了口氣，勸道：“離開黛旻吧？如果不想見到鋆，可以把塔神教當作你的容身之處。你當教主也沒有關係，畢竟塔神教是你一手創立的。”
聽他提到鋆，珺大人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了。他的語氣變得凝重起來，問道：“關於鋆，你知道什麼？”
聽到他的話，素憬生氣地說：“正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不清楚我究竟該做什麼！甚至連該不該恨你，該不該與你為敵，我都不知道！”頓了一下，他又說：“我隻知道，你的離開，或許與鋆有關。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背叛東塔國投靠西塔王？我請求你，在我與你敵對之前，告訴我真相。我不想與你為敵。”
“憬，沒有什麼真相。”珺大人走近他，說：“唯一的真相，是你被權力和仇恨蒙蔽了雙眼，現在已經距我們最初的理想越來越遠了——”
“那你呢？你與我們最初的理想完全是背道而馳！”素憬打斷他的話，反駁道。
珺大人在他對麵坐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懷念地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孩子。現在，你長大了。但是你走錯了路。念在你我曾是摯友，我勸你解散塔神教，離開西塔國。陛下已經決定武力取締塔神教。這或許會遇到諸多障礙，但一定會成功。”說完，他歎息一聲，又說：“敘舊到此為止，憬。剛剛你說你可以輕易殺掉矞孜，我認為以你的力量，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使你和矞孜生死相鬥，最後的勝利者也會是他。因為他的後盾，是陛下以及整個西塔國，當然其中也包括我；而你的支持者，隻是東塔的鋆王子——哪怕他最終統一了東塔國，我們還是會打敗他，一統天下。站在他的陣營裏，是你最大的失誤——”
素憬突然失笑，打斷他的話說：“太可笑了，沒想到東塔的王族，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繼續大笑，笑聲在很久之後才漸漸止息。
待他安靜下來後，珺大人說：“那麼你呢？西塔國曾經的王族，卻借助東塔國之力，消滅自己的國家——”
“我不是消滅自己的國家！我是從那個暴君黛旻手裏挽救我的國家——”素憬再次打斷他的話，表情嚴肅地說：“我是在拯救我的國家。”
珺大人冷笑說：“你根本無力與鋆抗衡，你隻是在助他奪取天下。最終一切都會是他的，你隻是一個叛國的小醜而已。”
聽到他的話，素憬生氣地站了起來，卻強壓住怒火，沒有發作。他怒視著珺大人，一字一頓地說：“你太小看我了，珺大人。我會奪回自己的國家，即使不能統一天下，也絕對不會受鋆控製。”
珺大人看著他，平靜地說：“好，我會看著的。不過你要快些了，因為很快，我們就會消滅東塔國了。”
素憬挑釁地說：“我想我會更快殺掉黛旻得到西塔國的。”
兩人對視沉默，氣氛很緊張，然而瞬間的緊張之後，又轉變成了一種悲涼——曾經共同經曆的種種，令兩人都不禁有種悲涼的滄桑感。沒想到時隔幾年，昔日生死與共的摯友，已然反目。
素憬首先打破沉默，說：“矞孜曾問我關於你的事。他懷疑東塔國有你這個年紀的王族，我沒有告訴他任何事情。”
“謝謝你的提醒。”珺大人溫和地說。然後他站了起來，說：“不過我回宮後，會派人圍剿這裏，你最好事先做好逃走的準備。”
素憬笑了：“哪有做官的捉賊前先跑去通告的？”
珺大人沒再說話，轉身離開，然而走了幾步卻停下了，頭也沒回地說：“如果哪一天，你決定放下仇恨原諒黛氏、放下尊貴淡看權力，希望我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到時無論怎樣我都會幫助你擁有一份平淡安逸的生活。但在這之前，你我是敵人。”
素憬擺了擺手，笑說：“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是這麼羅嗦？我知道，我們是生死相搏的敵人，若戰場上見到，我決不會手軟，你也一樣。放心，我會盡量讓你死在我手裏的。”
珺大人沒再說什麼，離開了樽園。
這天晚些時候，王軍包圍了樽園。攻進去之後，卻發現匪徒已然逃竄，收繳到的，也隻有一些兵器和地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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