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72 更新時間:10-09-16 09:03
第十五章圓魂夜
季瞳十年,前朝最後一位小皇帝不知所蹤,而小皇帝在失蹤的時候隻有十七歲。
佞臣趁機把握朝政,把本就搖搖欲墜的王朝徹底推入了深淵。
從此,這片大陸風起雲湧,陷入一片詭譎的迷雲中。
在之後的十三年,英雄輩起,逐鹿天下,直到有一個人出現——納蘭一月。
這是傳說一般的男人,他用短短幾年的時間先後占領了東部,北部的大部分地區,最後終於在十三年後一統了整個大陸,建立了瞳月王朝。在他統治的時代,民生初複,百業興起,史稱新月初盛。
然而在十五年之後,舊事重演,這位新皇帝又不知所蹤。緊接著整個皇室陷入了內亂,先前的餘孽趁機而入,緊接著在宮內掀起了一場轟動朝野的政變——西關亭之變。此後,整個朝廷四分五裂,整個國家陷入了動蕩不安。終於,南罄王以“清亂黨,正朝綱”為名起兵攻打都城,號集群雄,各路諸侯奮起而響應。於是,在天下太平了十五年之後,又陷入了亂世。
而最終決定當今格局的是在一天夜裏。
那一天晚上,燈火通明,仿若白晝,而夜裏的太陽便是一顆一顆頭顱積聚在一起,紅到了極致,像是黑日。
白夜裏的黑日。
血,流不止。
新月十六年,瞳夜之戰後,昔日繁盛的都城瞬而變成了人間地獄,哀鴻遍野。在之後更更名為瞳新城
而那夜正是除夕團圓的日子,既然人間不能聚首,那麼死後的魂靈終於可以團圓,所以之後的除夕又被稱為圓,魂,夜。
“奶娘,那後來呢?”
“什麼後來?”
“那位失蹤了的皇帝呢?還有剩下的納蘭家的人呢?”
“那位皇帝沒人知道,不過剩下的納蘭家的人啊,恩,那些剩下的納蘭遺族來到了瞳新城,和我們瞳家在之後共同成了瞳新城的老大。他們來的時候我們瞳家也不過是一個新興氏族而已。不過就在幾年前,就連曾經顯赫一時的納蘭家也銷聲匿跡了。”僑香兒悵然地歎了口氣,她輕輕地梳過思瞳的頭發,陡然間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小姐,晚宴已經準備好了,瞳姨娘叫您過去。”
“啊,心戀,你來了,怎麼樣,在外麵玩得開心麼?買了什麼好玩意了?要是覺得不夠盡興的話我再放你一天,好不好?”
“不敢,小姐。”如此低斂的眉眼暗淡了那般嬌瑩似玉的麵容。
思瞳靜靜地看著麵前陷在暗影裏的心戀,久久。
轉過身,安靜地應了聲。
從何時開始,心戀就這麼不冷不熱,永永遠遠地背對著自己。
“那,奶娘,心戀,我先過去了。”
門,合上,像是沒有聲音。
“娘——”僑心戀纖巧地依在僑香兒的膝上,就像,就像——她的小姐那樣。
“啪——”
清響,決絕。
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的掌印。
“到底是誰,教過你用這種態度對小姐說話!”
*
*
今夜圓魂。
百尺高樓,思瞳望不到樓頂。這得月樓,要比城樓高得不知何幾。
百尺重城際,夜盡落星開。
這次的除夕宴是在這裏。
“表小姐,這裏請。”
*
*
西洋的琉璃燈暈染出淡淡的橙色的光,千萬盞彙聚在一起,凝成白夜。
得月樓之繁星滿夜——
明月當空。
得月樓之上,青白的光芒遙遙應向銀河那邊的清月,蒼白得明亮,杳杳而不可得的——
明月珠。
素輝明蕩漾,夜寐雙月滿。
思瞳的目光一刻不停,流連這裏的每一處,甚至是一個不起眼的繩結,像是灑落了漫天碎芒的樓梯,那般耀目的光,卻即使要把眼睛刺透,也舍不得閉上。
瞳姨娘說的滿月之喜是在這裏,那樣的一天像是要驚了天,動了地般。
她的眼睛現出滿滿的要溢出的空洞來。
“吱嘎”一聲。
沉陰木綿長的聲音回響在大堂裏……
高爇銀盤百枝火,紅妝照見殊分明。滿庭紫焰作春霧,不知有月空中行。
高疊的上好瓷盤,滿目的奇禽,海珍,百年的蘭陵酒,混著乳酒淡淡的香氣氤氳著不知名的躁動曖昧在滿室的燈火下,偶爾會飄來女眷那裏菊花酒不同的氣息,似是帶著淡淡哀憂。
“阿思,這裏!”
是小五,思瞳蹙起的眉漸漸平緩下。
極快的射來,那樣冷冰冰的目光,又不帶一絲感情飛快的略去。
思瞳驚得猛得抬起頭來。
隻能看見那個人仍舊那樣微微的淡然的笑著,好像永遠都會對你這麼笑著,卻永遠是離你最遠的那個人。
那就是自己的父親。
自己真的是他的……
女兒麼?
她朝著小五走過去……
“對不起,表小姐,你不能坐這裏。”總是麵無表情的那些侍女冷冰冰,像是木偶一般地機械地說著什麼不該。
那什麼又該呢?
思瞳麵無表情,她早已不知道自己應該去想什麼了。
“不要緊,表小姐不是外人,坐在一起也沒關係。”六小姐瞳憶水向來是最讓人歡喜的孩子。
“她”遠遠地向她調皮地眨眼,永永遠遠不會冷下來的陽光,即使是在再寒冷的冬天。
“就是麼,為什麼不可以坐這裏,來,快坐!”五小姐瞳季瓷急急地拉了思瞳就要往下坐。
“不行。”仍舊是像死人一樣的口氣。
“你這狗奴才——”
“放肆。”像是忘記了世間所有感情的極平極淡的口吻,卻平淡得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瞳天下似有若無,啜著酒,頭側向和這裏相反的方向。
所有人都噤了聲。
五小姐,一向如此地潑辣,而現時現地,她的臉單薄的像張白紙,被汗浸濕了。
瞳天下很享受……這種死寂的恐懼,無孔不入的光明裏,他的眼被映大,放大了無數倍。
“哢嗒,哢嗒,哢嗒,哢嗒……”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上,冰肌玉骨,光似乎要透過手指射過來。少年伏在桌上,單薄的肩頭微微聳動,烏雲青絲跟著一點一點地散落開來。他的眼睛似睜未睜,伴著嘴角微微彎起,頭上的墨玉簪看不分明,,也是微微彎起,新月的形兒。
“這位是?”
思瞳抬眼望他,滿含了不屑。
少年的眼睜開些微,換了個姿勢,隻手支著下頜,也斜了眼去看思瞳,朱唇微啟,等著,說什麼。
“這是你的表妹,你幾年不在,不認得也正常,是我三弟的女兒。”婦人坐在瞳天下的身邊,卻與瞳天下相反的方向,隻是素袍玉帶,溢滿了絕世風華,清月幽蘭,那雙眼,一見難忘,就像是白水銀裏養著兩丸黑水銀。
“你若願意,喚一聲思瞳。”
溫溫的,不帶一點溫度,你既感受不到刺骨的寒,也沒有溫暖。
緩緩地,不容人插口。
“嗤——”這笑,與那溫溫的聲音卻是兩個極端,刺耳的,要刮傷了耳朵。
怪笑。
少年的眼這才懶懶地張開,轉了一轉,露出一樣的笑容,與那發聲的女子對視了一眼。
“姐姐,這笑,是為何呢?”
“弟弟,我笑的是……我不敢說。”魑魅怪叫的聲音卻生了一副好皮囊,那聲音難聽到了什麼地步,那女子就美到了何種地步。
這美,富麗堂皇。
攘袖見素手,皎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
明明卻是與先前那婦人一模一樣的麵孔,隻是也完全地不一樣。
那少年眉頭微蹙,像個孩子般癡笑著說,仿若天真:
“哦,為何不敢說?”
“我怕說了——”沙啞聲帶著輕輕的顫音,壓抑不住的興奮讓女子的身子隨著微漾,“被大家笑死呢!”
聲音一落,就有另一個女人的笑聲嚶嚶地響起。
“怎麼了,二娘也覺得好笑麼?”少年隔著指縫同女子一起望向先前的婦人,幾乎是同時輕笑著問起。
“並無甚好笑。”另一個笑起的女人答道,聲音帶著還未來得及隨著年齡褪去的嬌媚味兒。
“碰——”
先前的婦人筷子落在了地上。
隻是靜靜地撿起。
於是就有人站起,也是穿著白衣,像是比少年年少,卻與那少年不同,隱隱地老成些。
斂了衣上前抬起少年的臂彎,“夠了,二哥,你喝醉了。”
少年的嘴角咧得更彎“醉了?”少年的頭第一次抬起,側向婦人,眼卻直直地看向瞳天下,“大夫人讓我醉,我能不醉麼?”啜了一口酒,像是輕輕微抿,杯子滾到桌上,滴酒,未剩。
大夫人撒的這一個高明又不太高明的謊。坐著的人,都明白,思瞳到底是不是大夫人的侄女,還是——不過是瞳天下不知從何而來的風流債。
這樣的表小姐,公子再多不過了。
“思瞳表妹,你且坐在這裏。”
白衣公子朝思瞳微微頷首,伸手指向五小姐身側的位置。
思瞳抬頭錯愕地看他一眼。
安靜地應下。
“好了,開宴罷。”戲看夠了,瞳天下放下酒杯,朝著不知名的方向輕柔出聲。
仿若是向著所有人。
*
*
燈火喧囂,流川不息。
思瞳有一種感覺,這樣的熱鬧,從來都隻是別人的。
她的人生,好像一個看客。
無論是否是被別人看。
就如現在,被人們偷偷地,用著餘光,輕蔑地斜視。
她也看他們,一個個地挨過去看。
隔著桌下的流蘇,水憶桐握住她的手,把溫暖注入,她的手心。
水憶桐餘下的另一隻手,夾菜遞給身旁的女子。
女子用碟子盛下,凝視著,緩緩咬開,淺菊色的糖汁濺了開來,染在唇邊,微光瑩潤。
“娘——”水憶桐的聲音甜膩膩地,酥糖一樣,黏在一起。
六夫人手中的碟子微微一顫。
她一直低著頭。
這刻,緩緩地抬頭。
六夫人斂了衣袖道:“老爺——準備了節目為大家助助興。”
瞳天下的目光渙散,這一聲,眼神聚在了一起。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是流水,淌過千年,隻餘溪水潺潺。
“好啊,冰兒果然是個七巧玲瓏剔透妙人兒。”
有目光,淬了毒般射向夏冰。
六夫人曾是絕世風華的傀儡美人,名動天下。
傀儡戲。
六夫人揮灑的水袖,千絲萬縷,流水淙淙,像是活過來的傀儡,一舉手,一投足,傾下月光零星,碎玉漫天。
“下弦月,星滿天,像水漣漣……”
思瞳覺得似曾相識。
那年夏天,煙火河燈。
這六夫人是最近才接來的。
六夫人陡而,轉過了身,秋波微轉,轉盼多情。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
白衣少年也向著那個方向,微微沉吟。
思瞳卻驀然笑了出來。
她看到那個侍女跟著瞳總管下去,一臉的春光,無限嬌媚。
也不知道二夫人今晚可否安眠?
輾轉到天明?思瞳的嘴角落下。舉起杯,遙遙應向瞳天下。
“姨——父,這杯茶是我敬你的,祝你年年有——今日。
圓魂之夜。
孤燈不照返魂人,簷流未滴梅花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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