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394 更新時間:07-02-04 12:09
這日中午,楚小磊正在校外吃午飯,忽聽人說:“學校裏有人打架!”不由好奇心大起,心想縣職中貴為省重點,難道也有學生明目張膽地敢在校園裏鬧事?心裏雖然不信,但束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忙丟下飯碗隨眾人一起跑回學校。學校裏安安靜靜地,沒有戰後的跡象,倒是有幾個學生充當流言家的角色,臨時當起戰事評論員,說的眉飛色舞,仿佛自己也是當事人之一。小磊慢步上前探聽虛實,那學生危言聳聽:“送縣醫院去了——”小磊剛從校外進來,知道送縣醫院一說純係偽言,不放在心上。另一個學生聲色並茂說:“白頭翁被打的不輕呢,牙齒好像掉了三顆——兩顆——也可能是一顆,滿嘴的血——我靠,真是恐怖!”小磊一聽“白頭翁”三字,心裏一緊,忙撥開眾人,麵問道:“誰和他打架的?”那同學看了小磊一眼,以為是“白頭翁”同黨,先是戰戰兢兢地不敢出聲,而後一口否決了之前所說的話:“我不知道,我沒看見,我隻是聽別人說的。”小磊脫口說:“是不是和一個長發的?”那同學呀然叫道:“你也看見了?”小磊無暇理會,竄出人群,拔腳向班級跑去。
班級如古戰場,一個人也沒有。透過窗戶,小磊看到樓後政教處圍了一大群人,不少便是本班的學生,而蕭雪竟也在內!楚小磊待跑到政教處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不停的咳嗽起來。蕭雪看見了他,忙退出人群。小磊勉強直起身子,問:“是不是雷小歐他……”蕭雪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顯得焦急無比:“是——是……他的手壞了,流了許多血……”已是嗚咽難言。楚小磊不曾想到蕭雪對雷小歐竟也如此關心,一時間來不及多想,忙扶著她的肩,略略安慰幾句,便要進去。
這時政教處的門卻開了,校警朱前程扶著白頭翁劉瑞出來,嚷道:“快讓開,讓開!”後麵跟了王小明幾個,扶著雷小歐,在眾人的簇擁下,向校醫務室去了。小磊隻好和蕭雪緊跟在後麵。政教處的張主任跟出門口,恐自己年齡較大,跟不上年輕人腳步摔了自己,不敢再走下去,抬腳伸首地張望了一會,又像是太累的緣故,歎了口氣,關門進屋去了。
楚小磊走了幾步,腦中已翻起無數層思潮,以為這些血腥的事是男人的專利,女孩子不應看,便要蕭雪先回去。蕭雪紅著眼圈說:“他是我哥,我為什麼不去?”說著,眼淚又要流下。楚小磊一時間弄不清他們這關係,又不好多問,隻好讓她跟著,緊緊隨著王小明眾人,向校醫務室而去。
縣職中的醫務室和縣職中一樣古老,灰色的仿古式的建築令楚小磊感覺有些壓抑,撲麵而來的藥氣更是讓人望而卻步。一些圍觀的學生知道醫院這地方什麼菌都有,因而跟到門口都紛紛止步,不敢進去。小磊雖然也有感覺,但麵上強裝不怕,緊跟著王小明進去。蕭雪捏著鼻子勉強進去。校醫務室雖然不是太大,但利用的十分充分,居然有十幾位的醫生,似乎學校的病人不少,亦可依稀見出省重點的氣派。接待雷小歐的是一位年輕的護士,說她年輕,是因為她一見著雷小歐的手便“哇”地大叫一聲,顯然沒見過世麵;按老一輩們的說法該是:“還嫩著,還要多多鍛煉。”但仔細一看就會發覺她並不嫩,而且有些老的趨向,眼角的魚尾紋向人說明了這一切。白頭翁在朱校警的關懷下,被老一輩的校醫請到醫院裏室享受貴賓級待遇去了。這讓楚小磊感到不安,忍不住問:“醫生,為什麼我們就要呆在外麵?”那護士聽了臉紅,不自然地說:“我不是這的負責人,也不知道。”說完,轉身去取藥棉。
白頭翁用的是刀子,雖然是七寸長的水果刀,卻切到雷小歐的手骨。護士“噓噓”兩聲,說:“你要忍著。”便拿了蘸上酒精的藥棉向上擦去。雷小歐大汗淋漓,硬是咬牙不啃聲。王小明氣紅了眼,狠聲說:“媽的,我去剁了他!”說著,空著兩手便要往裏麵衝。韓小邪忙拉著他,說:“忍著些。”王小明罵道:“人家都到你頭上拉屎了,你還忍的住?”說著,打掉韓小邪拉他的手,又要往裏闖。雷小歐空著的一隻手扯住他的衣角說:“算了,坐下。”王小明恨恨地罵了兩聲,抱著頭坐在地上,直是歎氣。護士為他止住了血,便站在一側。楚小磊上前問:“沒事吧,醫生?”護士點點頭,向裏麵去了。
小磊蹬下身子,問雷小歐:“怎麼回事?”雷小歐輕描淡寫說:“沒什麼,一點小矛盾。”韓小邪忍不住說:“你為什麼不把以前的事都說出來?”雷小歐反感說:“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又向小磊說,“沒什麼,不關你的事。”小磊心想這事肯定和自己有點關係,但實在想不到半點直接聯係,礙著蕭雪在場,也不好十分追問,隻得起身站到一側。
主要領導人總是最後作壓軸出場的,王宏遠和賈千山雖然不是學校主要領導人,卻也是地方土皇帝,各自占霸一方,都是班主任。賈千山是劉瑞班級班主任,個子很高,像竹竿,人瘦的很,像是剛從非洲難民營裏逃出來的饑民,營養不良似的臉色枯黑。兩個老師幾乎一起進了屋子,但由於賈千山身高原因,進屋時需要彎腰,所以在他彎腰的當兒,王宏遠便先進來了。雷小歐要站起行禮,王宏遠忙上前按住他的肩頭,問:“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樣?醫生呢?”三個問題一起問出,足見關心之切。賈千山看了雷小歐一眼,嘴角不屑地一撇,向裏麵去了。
雷小歐依舊不多解釋,隻說“沒什麼,小矛盾”而已;說話間傷口又綻開,血從白紗布上滲出來,一滴一滴地落在幹淨白亮的地板上,宛如一朵朵初綻的紅梅花蕾。王宏遠見自己的學生被晾在一邊,想到傳統理論,不給徒弟麵子便是不給師傅麵子,因而覺得臉上無光,幾乎是吼著地說:“醫生呢?”王小明說:“孝敬別人去了!”王宏遠愣了下,半晌才品出侄兒的意思,忽又向楚小磊幾個說:“你們先去上課,這兒有我在,沒事的。”小磊點了點頭,腳步不動,扯謊說:“一會是體育課,可以曠一節的。”王宏遠想了一想,覺得多留幾個人在身邊有助於壯膽,便默許了。半晌仍不見醫生來,心中惱怒,又想大吼一聲,忽意識到自己老師身份的尊貴,終於忍住,向裏麵走去。
白頭翁劉瑞斜躺在病床上,半死未死的樣子呻吟不止。王宏遠雖惡雷小歐的行徑,但更憎劉瑞的曆史,因此這時見他流落病床,心裏舒暢不已。賈千山坐在劉瑞床頭,握著劉瑞的手,做起母親來,柔聲地安慰著。劉瑞雖平時飛揚跋扈,卻是怕死之徒,哀聲說:“賈老師,我會不會死啊……嗚……我還不想死啊——”因嘴裏牙齒夭折兩顆,因而這時說話顯得羅羅嗦嗦。王宏遠見了,同情心大起,彎腰問:“不要緊吧?”賈千山不客氣地說:“你們班的學生也太野蠻了,怎麼這樣凶殘?”王宏遠是教語文的,對這樣的話十分敏感,回敬說:“這孩子什麼時候學會鬼子用起軍刀了?”賈千山是數學老師,邏輯思維雖然活躍,一時卻聽不出這話的弦外之音。王宏遠見賈千山不再言語,便直起身,請大夫出去看雷小歐。賈千山神經一跳,說:“劉瑞情緒不穩定,還在危險期,我看還是等一會再出去的好。”王宏遠心想:“你的學生是人,我的學生就不是人了麼?”這樣一想,自尊心仿佛受到傷害,不由分說,拉著那老一輩的大夫要走。那大夫為了自己的“錢途”,和王宏遠爭執起來,苦於不通文理,兩招便敗下陣腳,隻好乖乖地跟王宏遠出去,留那一個護士在裏麵。
大抵學校最近夥食衛生搞得好,沒什麼學生生病的緣故,因而雖然掛名有十來個醫生,但這時隻有兩個在崗,一老一少。雷小歐素來性情暴躁,先前見老一輩的理也不理會聲,已然有氣,這時見他動作不大利索,便笑看著他,眼裏頗多不屑。老一輩的不愧是老一輩的,見多識廣,竟裝眼花,隻當沒看見。
這時白頭翁的哀號聲從裏麵傳出來,老一輩的聽見,馬馬虎虎地給雷小歐打了一針,又要往裏麵去。王小明仗著叔叔王宏遠在這邊,起身堵住老一輩的路。老一輩的歎了口氣,自知無錢可圖了,隻好轉身給雷小歐縫傷口。王宏遠想到賈千山對劉瑞的殷勤,良心發現,這時不忘上前撫慰雷小歐,手握著他的肩,想了半天,隻說出兩個字:“忍著。”雷小歐並不在乎的樣子,笑著說:“沒事。”老一輩的已經裝好了針線,便要縫。王宏遠又向老一輩的說:“不要麻藥?”老一輩的健忘,這時記得轉身去取麻藥水。雷小歐叫道:“不要那東西,麻煩!”老一輩的嘴皮動了動,並不多說什麼,用腳尖勾了條凳子坐下,開始了他的工作。
雷小歐從起針到收線,隻是流汗,一聲也未吭。老一輩的收了線,起身後邊捶背邊說:“我好久沒見過你這樣要強的孩子了。”雷小歐笑笑,嘴角流出一絲鮮血。王宏遠大驚小怪道:“怎麼了?”雷小歐扯過一側的一條毛巾,邊擦汗邊說:“沒什麼,牙齦出血而已。”老一輩的大抵是抗日救國或抗美援朝時的英雄,有感於斯,不禁對雷小歐翹起大拇指,又向裏麵瞥了瞥,意多不屑。
唐校長和張主任是一起來的,兩個老家夥腆著肚子,走路搖搖擺擺地像南極來的兩隻老企鵝。作為高層領導,麵子是尤其重要的,王宏遠對此了解甚深,因而遠遠見這唐校長他們便起身迎接。唐校長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低頭看了雷小歐一眼,問:“怎麼回事?”王宏遠雖然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一回事,但還是搶先彙報:“手讓賈老師那班的學生拿刀子給劃著了——”唐校長麵色不變,知道性地點了頭,又問老一輩的醫生:“要不要緊?要不要轉到大醫院去看看?”老一輩的雖從醫數十載,在縣職中這裏也做了好幾年,但從未被領導接見過,如今唐校長親自光臨,寒院生輝,仿佛自己頓也光輝許多,話音也顫:“不……不——不要緊的。”又親自為他端椅奉茶。唐校長老臉一紅,但畢竟做領導慣了,經驗豐富,遂又將手一擺,說要到裏麵去看看。老一輩的忙為引進。王宏遠本想留在外邊陪著自己學生的,但關鍵時候兩腳竟不受大腦指控,不由自主跟在後麵向裏麵去了。王小明覺得顏麵大失,哼了一聲,向著牆壁吐了口濃痰。
賈千山見唐校長親自來看望自己學生,頓時容光煥發,禮節性地客氣了一番後將矛頭指向王宏遠:“王老師班上的學生也太野蠻,您瞧劉瑞被打的……”劉瑞也是極好足球的,深知團體配合是取得勝利的關鍵,這時忙配合著呻吟幾聲。唐校長大為關心,囑咐老一輩的醫生好好關照。老一輩的點頭不迭。王宏遠想起唐校長在外麵對待自己學生的態度,自覺麵上無光,窩囊出一句:“這同學也太大膽了,竟然用刀子——”唐校長麵老眼花,這會耳朵也不好使了,恍若沒聽見。賈千山卻不客氣地回道:“那小子也太野蠻——”他畢竟是理科出身,言語間隻會用“野蠻”,不知用別的。王宏遠針對這點早就想到對策,這時也不等他說完,冷笑說:“嗬,用刀子就不叫野蠻了?”賈千山料不到自己搬了塊石頭想砸人,卻被人利用砸了自己,痛心疾首,低頭想起對策。王宏遠乘勝追擊:“要是讓我教到這樣的學生,看他還敢拿刀子——”言下之意,劉瑞是被賈千山慣出來的。賈千山縱然不通窮酸之術,但這句話總算聽出些眉目,不由大惱,但又恐言語上不敵,再添新恨,隻得學起李得中怒視張康一樣冷眼打量王宏遠。王宏遠目的已經達到,虛榮心得到滿足,是以當機立斷,悄悄退到外麵。
去洪澤湖采風一事一直難產,雖然社員多次找常浩理論,但常浩每每都是愁眉苦臉,一副詩人的樣子感歎:“唉,文學啊,得不到世人重視,如今這文學社也得不到學校領導們的重視,如風沙中殘敗的落葉,不僅得不到陽光滋潤,便是場春雨的洗禮也難啊——唉,可憐我孤身獨影無支援,隻落得領導責怪學生怨。”楚小磊偶然間聽聞這事,支援了一句:“如今這社會,做人難,做好人更難啊!”但這支援隻如饑餓中的半顆米粒,效果甚微。常浩雖知甚微,但有感於學生理解,因而也心滿意足了。
文學社采風一事遲遲不決,但“歐、瑞事件”卻如“巴以衝突”一樣持續升溫,已然引起國際社會如學校高層的高度重視,不出兩周,一份通報在校刊上刊載出來。常浩為了秋遊采風一事極力向學校靠攏,雖然文學社私下投票顯示80%學生反對《通報》的刊出,但常浩還是大手腕了一把,甩出一句:“學校的大事,政教處張主任親自處理——”覺得政教處不足以嚇倒眾人,又逗了一句,“校長室全力支持——”有了兩座大山的背景,才裝作無可奈何地樣子吐出一句,“你讓我怎麼辦?”眾社員被他說的無言,紛紛垂首,默默表示抗議。常浩又怕此事會影響社員秋遊興趣,損及采風效果,忙又說:“大家的心思我都明白,這件事我也略略聽說一二,也很不服氣,但學校領導們在盯著我們看,再說為了秋遊,大家忍忍——退一步是為了更好地進一步。”眾人仍如一塘死水,沒有動靜。常浩向這死水裏投了塊石頭:“要不,等這事處理結束了,大家都寫篇對此事的評論性文章,我們到時候集中組織討論。”眾人聽了,這才露出有了發言權後的欣喜。
校刊刊出的《通報》係唐校長親交雷秘書撰擬的。雷秘書認真貫徹校長室、政教處的處理精神,因而雖然和雷小歐有著同宗之親,也不敢包庇,大展自己鐵麵無私、不徇情枉法的一麵,甚至不惜大義滅親,對雷小歐施加迫害——常浩拿到這《通報》後大感頭疼,為了防止刊出後文學社社員暴動,因而小心地將《通報》裏的極端字眼如“特別嚴重”、“極其惡劣”等詞語作了一番修飾潤色,但換湯不換藥,《通報》所表現出的批評性與戰鬥力仍是極強。常浩恐改的多了再次引起校方的高度重視,因而也不敢太過放肆,縱然有心,也是餘力不足。校刊將刊出的《通報》是:
通報
經查,某月某日中午高三(3)班雷小歐與高三(6)班劉瑞因“個人恩怨”鬥毆一事屬實。某日中午,雷小歐怒氣衝衝地衝到(6)班教室前,揚言要鏟除劉瑞,並在該班級門前廣散謠言,攻擊劉瑞,甚是張狂。劉瑞一向安於本分,此時也忍耐不住,上來想與雷理論。雷見其出來,不由分說,揚麵便是一拳,劉頓時鼻血長流。雷不待劉有所反應,跟著又是一記長拳,擊在劉下顎上,致使劉門牙當場脫落兩顆。劉恐其繼續施暴,遂拿出削鉛筆用的小刀試圖自衛,其意不過是想嚇退雷。雷見狀不僅不退,反而變本加厲,又是一拳擊來。劉伸手檔開,小刀無意間劃破了雷的手。雷大怒,還要動手,被圍觀眾人拉住。
雷小歐公然在校園恃力鬥毆、欺淩弱小的行為,嚴重違反了我校的校紀校規,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這種不正之風,在學生中造成了惡劣的影響,也給我校的社會聲譽帶來了不小的損失;劉瑞雖是出於自衛,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有過失。
經校長室、政教處研究決定,現給予雷小歐同學勒令退學之處分。基於劉瑞事後能認清錯誤,主動交待事情經過,態度誠懇,有改過的決心,決定給予他警告處分。經過此次鬥毆事件,希望各同學能引以為戒,也希望各班主任及班委能妥善管理好各自班級,堅決禁止類似事情發生。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校長室、政教處(印)
某某年某月某日
常浩將稍作修改的《通報》向雷秘書作了彙報。雷秘書從大局出發,站在領導的高度對修改後的《通報》作了一番評價,然後問:“什麼時候刊出?”常浩說:“下周。”雷秘書點了點頭,說:“關於秋遊的事,我會盡快向領導反映的。”常浩為了學生的利益哈腰稱謝不止。
那《通報》仿佛是綠卡,帶著秋遊采風一事一路暢通,次日便得到校長室的肯定,並且額外恩賜地撥了500元公款以作資費。常浩笑得眉細嘴粗,一改詩人的深沉,立馬召集部下,決定周六出發。文學社諸社員對這樣的神速詫異不已,紛紛問起個中原因。常浩迷迷帶笑,說自己為此親找校長商量,才得批準,連吹帶捧地將自己表揚了一番。
楚小磊和蕭雪雖然先知道學校欲開除雷小歐一事,但不忍相告,因而雷小歐等尚且蒙在鼓裏。但周五晚,王宏遠還是召見了雷小歐。雷小歐見王宏遠愁眉苦臉已揣出一二,不一會,果然聽他說:“學校對上次的事已經作出了處理,你知不知道?”雷小歐搖頭說:“不知道。”王宏遠沉默一會,麵上極力表現出痛苦的神色:“學校準備開除你的學籍,也就是說,你被勒令退學。”雷小歐哦了聲,不多說話。王宏遠想了想,小心翼翼暗示說:“你們家裏,有沒有什麼得力點的人,如果有,可能——”雷小歐想了一會,並沒有想出什麼“得力點的人”,因而老實說:“沒有。”王宏遠皺了下眉頭,低吟道:“這就不好辦了——”
雷小歐沉默了一會,或許意識到這“勒令退學”非同兒戲,也或許是覺得不平,終於鬥膽祭出一句:“可這事責任並能全怪我——”王宏遠同情地說:“我知道,可學校的意思——我們當老師的,沒權沒力的,實在也無能為力啊!”又說,“那處分決定你也沒看見??”雷小歐點頭。王宏遠說:“你再怎麼狂傲也不能衝到別人班級啊,這影響也太大了!”雷小歐吃驚的張大嘴巴,喊冤道:“我,我沒衝到他們班級啊——”王宏遠也似乎顯得有些吃驚:“那怎麼現在眾口一詞地都說是你跑到別人班級那尋事的啊?”雷小歐辯道:“我不知道,我從頭到尾又沒說一句,明明是他先到我們班上的,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他那囂張樣——”王宏遠找到突破口,說:“那你就先動手了?”雷小歐說:“他先挑釁我——”王宏遠教導說:“他挑釁你讓他挑釁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劉瑞他平時就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再說,即便他鬧出點事,他老子有的是錢能淌平——”忽地意識到這話意味深長,不準隔牆有耳,被人打了小報告,忙轉移話題,“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雷小歐有點喪氣:“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哪想到以後?”王宏遠感歎說:“你說你——眼瞅著都高三了,再幾個月都參加高考了,這節骨眼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唉——”雷小歐似是被點到痛處,痛極轉薄,又一副不在乎的神情,麵上甚至有些不屑:“沒事。”王宏遠婉轉道:“其實,學校並不是唯一的學習場所——在家也可以學習,可以參加自學考試一類——社會也是一所學校,又很多東西值得人去學……”雷小歐默然。王宏遠繼續發揮,說的愈發高深:“在學校學到的隻是一點知識而已,遲早也要拿到社會上去檢驗的,也需要在社會這熔爐裏來煉造和完善自己……”
王宏遠終究是文科的高材生,憑那三寸不爛竟將雷小歐說的心悅誠服。王宏遠也是越說越興奮,儼然自己已在社會煉造多時,見多識廣,兩眼炯炯,亮度足可比擬室內的日光燈,將雷小歐照的神采奕奕。但雷小歐骨子裏終究是一股自傲的氣質,因而不願老是充當月亮角色,借別人的光來明亮自己,是以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念書嘛,不念又不會死人。再說,白層縣也不是就他媽的單單一所縣職中,到哪兒讀不是一樣?”王宏遠見他覺悟如此這高,因而原諒了他的粗口,微笑淡然而又不忘鼓勵地說:“你有這份誌氣就好,老師也為你感到高興——不過,現在不要急著離校,這處理意見還沒公開,還有挽回的餘地,學校那邊,老師會盡力去說的。雖然說逆境造就人才,但好的環境更適合我們學習,你說是吧?”麵對老師的熱情,雷小歐除了感激地說“謝”以外,再也想不到別的什麼。
一番長談之後,晚自修已經結束。時間雖然已近中夜,但教學樓上燈光依舊,明亮而迷茫地亮著。雷小歐向宿舍區瞟了眼,隻幾間宿舍有燈,零落地不成樣子。晚風輕和,拂動著他的長發,遮著一雙模糊的眼睛,在校內路燈下,望著自己拖長的身影,他忽然覺得有些茫然,心裏空蕩蕩地,無處著落。在原地站了一會,還是決定去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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