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75 更新時間:25-07-22 02:15
定遠王府坐落在朔陽城正東方,占據了半個東城,東城乃皇親貴胄聚居之地,這裏的每一座府邸都修建的極為氣派,處處彰顯著權勢和地位。
身為兄長,宮長瑾自覺虧欠宮長玥良多,能為他做的卻少之又少,為他建造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勉強算一件吧。
定遠王的居所位於王府正中,庭院內曲水潺潺,清幽雅致,院子後方是一片竹林,清風掠過時嘩嘩作響,奏出悅耳篇章。
院子裏蟬音陣陣,粉白的櫻花紛紛揚揚,隨風飄落,鋪了滿地,竹海蕩起層層漣漪,連綿不絕。
院子的正北坐落著一座三層樓宇,結構精巧,造型古樸,陽光灑落在瓦片上,為其鍍上了一層金色霞衣,匾額上的“明月樓”三個大字蒼勁豪邁,氣勢磅礴,宛若遊龍。
明月樓一層書房內,精致的紫金香爐裏燃著檀香,青煙嫋嫋,朦朧了人影。
竹海、樓宇、櫻樹、青煙,共同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然而,再美的景致都不及那隨意坐在榻上的男子半分姿容。
男子一身青色衣衫,左膝屈起,左手擱在膝上,修長的手指自然彎曲,形成好看的弧度,如墨的長發沿著修直的脊背散落榻上,右手拈著一枚白玉棋子細細摩挲,視線凝在黑白錯落的棋盤上,神色專注。
陽光透過窗戶,如金色的細沙般傾灑而下,輕輕地落在男子俊雅溫和的麵容上,細膩地勾勒出他臉上的每一處線條和輪廓,微風輕拂,吹動了男子的發絲,如絲絮般輕盈飛舞,光影交織間,如夢似幻。
男子靜靜地坐在那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對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渾然不覺,專注而寧靜。
此刻,此情,此景,此人,定格了空間,消融了時光。
眼前之人仿佛是從時光長河中走出來的謫仙,他的身影在這片空間中格外突兀,卻又與周圍的一切完美融合,他的存在讓庭院的每一個細節都被他的氣息所渲染,每一絲微風似乎都在訴說他的故事,純粹而美好。
“如何?”
潤涼的聲音入耳,如四月回暖的春風,如十月結霜的霧氣,溫和而清冽。
靜立在一旁的墨衣男子被這聲音驚醒,視線連忙從錯綜複雜的棋局上挪開,拱手肅聲道:“主子,截止今日,安寧公主一共遭遇了九次截殺,皆有去無回,眼下已到了城外十裏,傍晚便會入城。”
“哦?九次?都有誰?”男子的語氣中雖有好奇,視線卻不轉分毫,依舊專注於眼前的棋盤。
“商黎皇帝,毓貴妃,表小姐,公主殿下,還有……”話至此處,墨衣男子有些遲疑,似乎遇到了難以理解的事。
“誰?”男子淡淡掃了他一眼,終於產生了一絲興趣。
墨衣男子心下一悸,不敢遲疑,立即道:“鳳羽三皇子!”
“嗬,果真有趣,鳳羽三皇子與安寧公主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麼?怎麼就你死我活了?”男子玩味道。
“主子,要不要我們也派人……”墨衣男子說著,將手橫在頸間,用力一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宮長玥瞥見他的動作,神色未變,繼續把玩手中的棋子,眉目清淡,不染塵埃。
氣氛一時沉寂,宮長玥抬手,將手中的棋子落於棋盤之上,頃刻之間,方才還是黑子占據絕對優勢的局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將被圍殺的黑子一一收起,宮長玥這才抬起清瀲的鳳眸,看向墨衣男子,淡聲道,“殺了她還會有下一個,既然人已經千裏迢迢的來了,好好招待便是,不必多此一舉。”
“是,屬下明白了。”墨衣男子抱拳領命。
“下去吧!約束好其他人,不要做多餘的事。”宮長玥淡聲吩咐,又將一枚黑色棋子落下,與白棋廝殺。
“屬下告退!”墨衣男子應聲退下。
宮長玥再次撚起一枚白子落於棋盤,黑子已然全麵潰敗,一局終了,有些無趣。
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一粒一粒的撿起分裝,宮長玥半眯著鳳眸,若有所思。
鳳羽安寧公主,你究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連親生兄長都要對你下殺手呢?罷了,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麼,皆與本王無關,既然來了,但願你可以安分一點,否則……
宮長玥手上微微用力,指尖的棋子頃刻間化作齏粉,簌簌滑落,“否則本王不介意親手了結你,屆時重新討個乖巧的花瓶,擺在定遠王府當擺設。”
“王爺,陛下召見。”門外傳來通報聲。
宮長玥微微擰眉,淡聲道:“備車,進宮。”
“是。”
馬車轆轆前行,駛向高深的宮牆,宮長玥撩開車簾,看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情緒複雜,時移世易,很多事情都變了,曾經最親近的人也變的有些陌生。
皇兄看向自己的眼神總是壓抑著愧疚,唯一的妹妹對自己畏懼多於親近,說不難過是假的,八年時間,他守護了一切,與此同時,又好像失去了一切。
世事無常,總是矛盾的令人膽怯。
太極殿是宮長瑾處理政務的地方,殿內,已經即位八年的宮長瑾端坐在盤繞著五爪金龍的禦座上,眸光湛湛,深沉如淵。
變化的不僅是自己,皇兄也與八年前完全不同了。
宮長玥一身青色衣袍,立在大殿中央,氣質溫雅,身姿挺拔,看著高高在上的宮長瑾,心底還是會忍不住感慨,但他的神色卻很平靜。
該驚訝的早就驚訝過了,三個月時間足夠讓宮長玥接受親人們的變化,適應還需要時間,但血脈相連的感情不會因為久別而消失,隻需要重新找回。
宮長玥注視著禦座上的兄長,宮長瑾同樣打量著自己的弟弟。
此時的宮長玥身上沒有半點血煞之氣,完全不像一個長期征戰沙場的將軍,反而更像一個飽讀詩書的書生,溫文爾雅,身姿雋永,出塵絕世。
想起弟弟班師回朝那日的場景,宮長瑾不禁鼻尖微酸,那時的阿玥渾身殺氣,戰意凜凜,冷酷而又冷漠,渾然是個沒有情緒的殺神,宮長瑾鮮少落淚,那日卻當著一眾大臣的麵淚流滿麵。
三月過去,阿玥似乎變回了出征之前的那個文秀少年,但宮長瑾知道,早已回不去了。
如今的宮長玥好似一尊善於偽裝的雕像,失去了情感共鳴的能力,每次看到他強顏歡笑、努力迎合的樣子,宮長瑾的心就跟針紮一樣刺疼。
看著眉眼恭順的弟弟,宮長瑾心頭酸澀,張了張口,終是問道:“阿玥,你怨為兄嗎?”
這個問題宮長瑾本來不敢問的,可若不解開他們之間的心結,打破這八年分離所產生的隔閡,他恐怕要真的失去這個弟弟了。
“臣弟不敢。”宮長玥垂眸揖禮,語氣恭敬而平淡。
作為從小看著弟弟長大的兄長,宮長瑾一眼便看透了宮長玥掩藏在平靜之下的倔強和冷淡,放緩語調到:“阿玥,你還記得小時候嗎?那時候你什麼事都會同我講,如今長大了,反而什麼都不願意說了。”
“小時候的事我記不太清了,而且,皇兄,我已經及冠了,該有自己的秘密了。”宮長玥的語氣很溫和,可不論是宮長瑾還是他自己,都察覺到了其中的疏離。
八年分別,終究形成了無法逾越的隔閡。
宮長瑾歎了口氣,這八年諸多變故,但凡有其他選擇,他們兄弟二人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種地步,時也命也,終究不一樣了。
“是啊,你長大了。”宮長瑾輕喃,嗓音低沉。
看著兄長俊美堅毅的麵容,宮長玥輕輕歎息,小時候兄長隻是兄長,作為親兄弟,自然可以無話不談,而如今,兄長仍是兄長,卻也是一國之君,掌握著萬千黎民的生殺大權,沒有人敢和一國之君交心,即便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念及此,宮長玥隻覺悲涼,更多的卻是無力和荒誕。
“阿玥,你心有不甘,身為兄長,我豈會看不出來。”宮長瑾道,“若是你當真不願和親……”
“皇兄。”宮長玥打斷了宮長瑾的未盡之言,眸光清澈而堅定。
“我沒有不甘,身為定遠王,保家衛國本就是分內之事,和親是維護和平的一環,同樣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擎雲是天下人的擎雲,不能什麼事都讓皇兄擔著,皇兄已經夠累了。”
看著威嚴端肅的宮長瑾,宮長玥喉頭滾動,咽下了湧上喉間的澀意。
皇兄心疼他,他又何嚐不心疼皇兄,明明才二十多歲的年紀,明明正當風華,可皇兄的眼睛卻充滿疲憊和滄桑。
害怕在皇兄的發間看到白絲,宮長玥逃避似的收回目光,繼續道:“況且,事情已成定局,皇兄無需多慮,我並非無知孩童,不會隻憑自己的心意行事,皇兄替我不甘,我也理解皇兄的為難,所以,無須歉疚。”
宮長瑾定定看著宮長玥,懸著的心忽然定了下來,無比熨帖,雖然阿玥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但他還是那個體貼懂事的孩子,永遠都在為他人考慮,正因如此,宮長瑾才會因為那些隱瞞更加內疚。
對上宮長瑾輕鬆了許多的眼睛,宮長玥輕輕揚了揚唇,繼續道:“擎雲是父皇母後的心血,作為兒子,我們理應承擔應有的責任,皇兄有皇兄要背負的,我亦有我該承受的,皇兄,我都明白的,也甘願承受。”
這世間身不由己之人何其多,憑什麼到了他這裏,就該事事順心?沒有這樣的道理。享受了無上的權利,就該承擔起權利帶來的重擔。
宮長玥很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一輩子做個富貴閑人,如果父皇母後還在,他或許可以無理取鬧,可以撒潑耍賴,以此推卸掉屬於他的責任,做個無憂無慮的閑王,悠閑的過完此生。
然而,沒有如果。
父皇母後離世的那天,他便失去了無理取鬧的資格,鎧甲雖重,卻遠遠無法與天下蒼生比肩。
宮長玥沒有不甘,隻是感慨世事無常,天真難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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