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03 更新時間：07-10-06 15:10
如果這樣的日子一直下去，我想，我會是天下最最之最快樂的女人。但天總見不得人太快樂，人總眼紅著別人的幸福——在這人情冷漠的後宮，自己不快樂，憑什麼別人可以快樂？似乎又要問我，我都不快樂，憑什麼你霸著快樂不放？
好像快樂有很多種選擇，而皇宮卻隻有一種——你快樂時，別人一定快樂的不起來！於是大家你爭我奪，死者活該！勝者，也隻有那麼幾日的安逸，稍有不慎，同樣也隻會粉身碎骨！而這次我是贏了，贏得君心，贏得君憐，贏得三千寵愛於一身。那下次呢？我不能輸！麵對無時刻不在的挑戰者，我不得不繃緊精神，隨時準備在戰……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於一身，亦集三千冤恨於一身。雖然皇宮內無一人敢多言一句。她們都猜道，宓貴妃娘娘是倒在我腳下的。宓貴妃那樣的人物都鬥不過我，別的人就更不敢輕意惹我了。
直到一天，宓貴妃終於忍不住冷落。
在次見到宓貴妃時，她已不像從前那樣花枝招展，雍容華貴。明顯瘦了許多，也憔悴也許多。臉上的驕傲退盡，添了些許隻屬於深宮女人的怨恨。我略為她的遭遇同情，卻也隻有可憐她罷了！
那是在那個初冬午後，黃燦燦的樹葉還漫天的飄著，宛兒侍候著我正準備著小睡一會兒。突聞外邊有吵鬧聲，便讓宛兒出去看一下。玉如匆忙進來稟報，說：“稟小主，宓貴妃娘娘到了。”
正說著，宓貴妃已闖了進來，一臉怒色叱道：“蓮嬪小主好大的架子，本宮到了也不出門接架，竟然讓本宮守在門外等通報。”完全不是從前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驕傲豔麗女子。
我忙整了整衣衫福身行禮：“嬪妾見過宓貴妃娘娘，娘娘吉祥。因為嬪妾在裏間準備休息，衣冠不整，怕待慢了娘娘。嬪妾請娘娘恕罪。”
宓貴妃道：“不敢當。蓮嬪現在可是皇上的寵妃，本宮不過是個被冷落的人，哪敢向你問罪。你要是在皇上耳邊吹吹風，我還不死無葬身之地？”她一臉的怨恨看著我，恨不能用眼光殺了我！
我依舊福著身道：“娘娘這是哪的話，嬪妾在大的膽，也不敢說娘娘任何壞話。皇上對娘娘一片真情，豈是吾等隻言片語便會聽信的？”
宓貴妃道冷冷一笑。對宛兒一幹宮女們道：“你們都出去，本宮有話要和蓮嬪說，”
宛兒看著我，沒有要下去的意思。我叱道：“沒聽到娘娘的話？還不快退了下去。”眾人才退下。
眾人退去後，宓貴妃才發作道：“好你個蓮嬪。還不快給我跪下。”我一驚，不知發生了什麼，問：“不知嬪妾所犯何事。”你一個不受寵的妃子想要我下跪？我心裏暗嘲笑，真是不惦量一下自己現在的身價！
“你竟敢在皇上跟前搬弄是非，迷惑皇上。你可知罪？”
我不卑不亢道：“娘娘，說話可要講證據！你可有證據？”
宓貴妃大怒，一個箭步上前就是兩耳光。讓我想到了當日煙兒也是這樣打我的，我仿佛回到了那一日，那麼多嘲笑鄙夷的目光，那麼多不堪入目耳的話語，我也就像那日一樣，憤怒的抬起頭，瞪了宓貴妃一眼。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具有殺傷力，讓宓貴妃一愣，半晌才冷笑道：“好，好好，好你個賤人。當年文安侯送你近宮時，我就該直接把你殺了。真不該對你仁慈！”原來她也知道三年前的事，說明她一定是當年出主意打發我去做花奴主謀之一！仁慈？我寧可她當中將我殺了，這三年裏我也不用生不如死地活著。
“原來是你！”我終於憤怒了。當年我和宛兒進宮時為皇上表演歌舞，皇上就十分喜歡我們了。一入後宮卻被分配去做花奴，我早覺得有貓膩，原來是宓貴妃做的好事。這三年來，她風花雪月，恩寵無雙，而我和宛兒卻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本來還覺得打發她離開人間是件不仁義的事，現在看來，她是罪當如此！我更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宓貴妃笑道：“就是我！你現是不是好恨我呀？”說著拿出一把匕首，扔到我跟前，道：“恨我？來殺我呀！”
“殺你？”我冷冷一笑，站了起來。“我為什麼要恨你？你讓我做了三年花奴，我一夜之間奪走了你全部的寵幸！這算是誰贏了呢？”我嫵媚一笑，就是要故意刺激她說：“皇上在也不會喜歡你了，也在不會喜歡你了！你死了心吧！”
果然，她憤吼：“賤人，我這就殺了你！”說罷便，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向我刺來。我急忙向後躲，但手臂還是被劃傷了。我大喊：“來人啦，救命呀！”便有宮女太監衝進來拉住宓貴妃，將宓貴妃大笑著被帶走。邊走邊喊：“佟香落，你這個賤婦……”
太醫趕來為我包紮傷口。皇上也來了。
我看到了皇上，心一酸，撲進了他懷裏大哭起來。我是勝利者，我哭什麼？可眼淚就是撲簌簌地自己往下掉。
皇上安慰道：“別怕，沒事了！”
我怕？是的，我是在害怕，剛才我差點就死在宓貴妃的手上了。不對呀，我不會死！我還有十年的陽壽，十年以後隻要我得到完整的靈魂，我永將獲得永恒的生命！
宓貴妃這個時候自己帶了刀而來，明顯不是準備自己動手殺我，而是準備激怒我，讓我拿刀刺她！她可真是心機算盡，有備而來呀！如果我真刺中了她，殺死了她，她不就把自己也算行進去了？她怎麼會那麼傻？
皇上走後，我取出宓貴妃帶來的刀。原來刀上有機關，隻能刺傷，不會刺死人！這宓貴妃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最後是她自己拿了刀來刺我吧！這叫計劃趕不上變化！也隻能怪她太衝動。是什麼讓她那麼努不可揭？
次日，皇帝下了旨：宓貴妃侯氏無德，剝去貴妃銜。打入冷宮。我才真正的輕了一口氣，想不到事情會那麼順利，順利得有些不可思意。
時間又慢慢地劃過，宓貴妃事件並沒有給我的生活帶來任何漣椅。很快又過了一個月，我突發奇想，要去看宓貴妃，不，現在叫侯氏。侯氏得寵時為人苛刻，不得人心。現在住進了冷宮日子大約不怎麼好過吧！
果然，信安宮裏枯草叢生，門庭破敗。我想像不出來，昔日驕縱奢侈的宓貴妃，住到了這種地方來會是什麼樣子。宛兒細心的扶了我的手進屋，說：“小主當心腳下。”房間裏一片淩亂，透著一股黴爛之味。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前我住的地方也不就是這個味？！這叫風水輪流罷？我暗笑，宓貴妃，你也有今天？！
侯氏頭發淩亂，如瘋女一般，冷得有些發抖，在無昨日的美貌與氣質，果真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見到我，侯氏害怕地向牆腳躲去。玉如斥道：“大膽侯氏，見了蓮嬪小主還不過來下跪行禮？！”我一擺手，竟有些可憐她如此境地，“罷了！”我突然留意到，侯氏左肩上有三團黑色的火焰！我猜不出是什麼東西，但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房間不大，除了有一張床就隻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筆墨紙硯。我走近桌邊，拿了一張有字的紙，上邊寫的是《樓東賦》，每張紙都是這一首。
玉鑒塵生，鳳奩杳殄。
懶蟬鬢鬢之巧梳，閑縷衣之輕練。苦寂寞於蕙宮，但疑思於蘭殿。
信？落之梅花，隔長門而不見。
……
奈何嫉色庸庸，妒氣衝衝，奪我之愛幸，斥我於幽宮。
思舊歡之莫得，想夢著乎朦朧。度花朝與月夕，羞懶對乎春風。
欲相如之奏賦，奈世才之不工。屬愁吟之未盡，已響動乎疏鍾，
空長歎而掩袂，躊躇步於樓東。
我長歎息一聲，連刁難她的心無失去了，對宛兒說：“走，我們回去吧。”宛兒不明所以，隻聽從吩咐做事。離開信安宮時，我差玉如叫來了看衛。對看衛說：“好生照顧侯氏。”賞了一些銀子與他，方才離去。竟有種傷感。今日信它宮裏是她，明日可會是我？
她對我是不仁，我對她也沒心軟過。隻是看到了《樓東賦》，讓我覺著她也不容易呀。或許她要是嫁在了普通人家。她會是一個愛家愛子的好女人。我對自己說：我已是勝利者，沒有必要趕盡殺絕！但我說服不了自己，因為我知道了她的心！
同樣的深愛著一個人，她輪落如此，我風光如此！可我的心漸痛起來，似乎將我和她合為一體，她便是我，我便是她！記得義父文安候說過，要在宮裏生存，絕對不動對誰動真心，特別是帝王。我若是想後悔也早已來不及了，因為我的心早已失陷了。
老說宓貴妃是我的前車之鑒，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重倒複撤，走她的舊路，住在這冷宮呢？從前從不害怕失去，因為我那時一無所有，而現在不同了——我是皇帝最寵愛的女人，我要風得風，求雨有雨，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時候。我真正的害怕起來！
因為擁有，所以才會害怕失去！
想要長久的擁有，就得鞏固自己的地位，還得有能在皇帝身邊幫我說話的朋友。宓貴妃候氏大勢已去，我該一心用在培養自己心腹的時候了。
時已至冬，漫天遍野的雪花襲卷而。我與宛兒正吃著茶，紫鵲來報：“小主，院了裏的那幾株紅梅一夜之間發了好些花蕾。小主要不要和宛姑娘一起去賞玩。”
我知道宛兒最愛紅梅，便對宛兒說：“宛兒覺得如何？”宛兒來了興趣，道：“賞，一定得賞。”又讓紫鵲為我取來了披風。宛兒道：“這梅呀，有三賞。現在這個時候就是第一賞。”我哦了一聲，帶著一行宮女太監一起出了去。
院子裏的梅樹，樹枝還光禿禿的，帶紅的花蕾羞澀在掛在枝頭，有的漸吐花蕊，清香若隱還無。宛兒小心攀下枝頭，道：“東風才有又西風，群木山中葉葉空。隻有梅花吹不盡，依然新白抱新紅。”
看著宛兒這麼開心，一件壓在我心頭已久的事也是時候問她了。讓紫鵲一幹人退下後，便和宛兒閑聊，我說：“宛兒。”宛兒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惶恐跪下。我忙將她扶起，柔和的說：“宛兒，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小主有什麼話盡管吩咐。”
“宛兒，你我從小一起大的……”我頓了頓，心中十分不舍地說：“如果我把你許與皇上……”
宛兒大驚，惶恐在跪下，道：“小主，奴婢不敢。”
我在次扶她起來，道：“你我姐妹，不要動不動就下跪。”又說：“如果姐姐執意不願，就當妹妹沒說過，千萬別往心裏去。”
宛兒這才明白我是真心要她去服侍皇上，感動得雙眼帶淚，感激的說：“小主……謝謝小主美意！”說著又要下跪。
我急忙扶住，不讓她跪。問：“那姐姐是同意了？”宛兒羞紅了臉，點點頭，說：“小主待我的情，宛兒永生難忘。今後，定以小主馬首是瞻，與小主相扶持，對小主忠心不二！”
沒想到宛兒會如此輕鬆的就同意了，我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著了地。對宛兒說：“過幾日，是我們初次進宮的日子，也是皇室的大節，你下去好好準備一下吧！”宛兒福一福身，“是小主！”
宛兒歡喜地下去後，我一個人站在紅梅下。站了很久……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猶餘雪霜態，未肯十分紅。”念罷，回了去。心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撥落，一陣溫柔的牽痛……
也許在此時，我已猜到了後邊將要發生的事情。隻是我不願去想，不願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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