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往事知多少  第三十五章 誤會

章節字數:7714  更新時間:07-09-28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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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的日子終於來臨了,在一個寒風蕭瑟的豔陽日裏。芷若裹著厚實的貂皮大衣,在跟著眾人三跪九叩,高呼“萬歲”後,登上了自己的馬車。明黃的聖駕在前頭緩緩行進,其餘車馬便在後頭慢慢跟隨。采晴陪著芷若坐在車裏,見她神情不佳,無精打采的,也知道她的心思,遂窩在一邊不去擾她。芷若麵帶愁容地坐在一角,絲毫沒有普通少女出遊時該有的歡呼雀躍。呆坐了一會,她終於伸手將車簾掀開了少許,一股冷風馬上順著那道縫隙灌進了車內,凍得芷若縮了縮脖子,坐在另一邊的采晴也不由自主地用雙臂抱了抱自己的肩膀。

    雖然暖爐在懷,卻絲毫減少不了周身的寒意。不過芷若呆呆地看向外頭,沒有想放下簾子的意思,采晴躲在角落裏叫苦不迭卻不敢開口訴說。馬車夾在長長的車隊中毫不起眼,芷若抬眼望去,遠處幾匹駿馬在山道上奔馳,看不清麵容身形,隻有花色的衣服在半空中飄揚,似隱隱有歡笑聲自風中傳來。閉上雙眼,即使看不清楚,她也可以想象出胤禟豐神俊朗的玉麵在人群中是多麼出挑,多麼迷人,然而此時她卻一個人孤單單地立在遠處而不在他身側。

    胤禟又生氣了,這次似乎又是她的不對。胤祥拿走了那個荷包,胤禟必定是已經知道的,可他自己不說,卻要她來解釋,但這又讓她怎麼好意思硬著頭皮再去回憶自己當時坐在胤祥腿上那份慌亂和羞怯。胤禟雖然總是寵著她慣著她,但他也是有自己的脾氣的,那脾氣通常通常不會衝著她發作,除非是……

    車子走得慢,轉眼前方的馬匹已模糊成了小點,芷若卻仿佛感到了胤禟曾回身看她,那眼神冰冰涼的,不帶有一絲溫度,轉瞬便挪開了燦如星辰的兩粒眸子。輕歎一聲,一陣愁緒飛出胸膛,芷若擱下簾子又回複到了最初的狀態。車外馬蹄聲陣陣,侍衛們忙碌地來回傳遞著信息,不時有交談的話語透過窗帷:“皇上口諭,令車馬到前頭暢春園內停下歇息!”“知道!”

    兩匹交錯的馬正好跟在馬車附近,交代完公事便開始低低地八卦起來:“哎,看見沒,九阿哥這次可是孤身一人,一個家眷也沒帶,那一路上豈不是寂寞得緊嗎?”

    “嗨,九爺是何等的風流人物?也不想想那年在草原上,一曲玉簫吹得不曉得迷了多少蒙古姑娘,就咱這宮裏頭,就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不放呢,還愁到時候沒有解語花嗎?”

    “那也是,正所謂家花哪有野花香啊,若是有個正經八百的主兒跟著,隻怕是會壞了興致呢!嗬嗬……”兩人刻意壓低的笑聲在窗外沉沉地響起,透過簾子傳到芷若耳裏,令她心中的酸澀湧得更盛。風流……不錯,如果這個詞兒胤禟不敢用,那隻怕全京城裏便沒有第二人敢用了。家花、野花、解語花……那她呢,她算做什麼,又會在胤禟的生活中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呢?原本胤禟是應了她借著冬獵聖上高興的時候請宜妃出麵提那請的,可是現在他還會去活動這事兒嗎,萬一他繼續懊惱著不幹了怎麼辦……想到這裏,芷若的一顆心慌亂得厲害,撲通撲通似要跳將出來,怎麼也平息不下來。

    采晴在邊上看著芷若麵上不時流露出來的悲傷神色,心裏也跟著一陣低落,正要開口安慰,忽聽一道急切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然後車身一晃,一條結實的大腿撞開車簾鑽了進來。采晴唬了一跳,不自覺地將身子往邊上縮了縮, 恰給來人讓出了位置。芷若平靜地將臉側過來,看到胤祥著一身湖綠的緊袖騎服,鑲著一圈爛銀邊兒,許是騎得有些累了,額頭已微微沁出一層薄汗。

    “冷不冷?”胤祥笑眯眯地問道,抬起右手拿袖口擦汗,一邊伸過左手握向芷若的柔荑。冰涼的小手被他滾燙的手心一碰,似是被點著了一般,芷若連忙抽手縮了回去,垂下雙眸不再看他,細薄的蟬翼無力地顫動著,遮掩了女兒家的心事。胤祥的手懸在半空,有絲尷尬,隻好自嘲地笑著,順勢將手伸進懷裏掏出一物塞進芷若手中。“手這麼冰,是不是凍著了?這參湯是剛煎好的,快些趁熱喝了暖暖身,待進了草原上,教你一同騎馬去,就不會覺得這麼冷了。”

    胤祥連聲催促著,芷若原要推卻的,可是兩手環著溫柔的杯盅,忽然覺得似乎心底都暖了起來,竟一時舍不得放手,遂彎起嘴角謝過受了。

    “果然臉色好多了。”胤祥趁她不防,摸著她紅潤的麵頰,眯起眼睛笑。見芷若撅起嘴巴一副抗議的表情裏似隱隱有了怒意,忙鬆開手道:“我先下去了。等到了前頭暢春園裏再來找你。”芷若不答,胤祥也不計較,顧自掀了簾子跳下車去。一聲嘯音,接著一聲駿馬的嘶叫,胤祥已跨上馬背馳去。車子的載重頓時輕了不少,車輪子咕嚕嚕地卻依舊不緊不慢地向前流動著。

    “小姐,你這樣不行!”采晴瞅著芷若半天,終於說道,“你不能再見十三阿哥了,再這樣下去,九爺那邊真得要……”芷若緩緩地點頭,心裏卻是一片茫然,是的,她不能,可是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徹底推開胤祥?

    馬車進了暢春園裏,芷若便被分配到了一間小院子,那裏離主樓較遠,清淨是清淨,隻怕是有些不便。幸而她也不是個愛鬧的人,連立在院外那塊石頭上的名字都懶得去看,隻一個人坐在屋裏發呆。采晴見她這樣,心裏難受,便躥唆著她出去逛逛,芷若禁不住勸,想想也是第一次來,自己不動卻連累著身邊的小丫頭都悶得慌,遂帶著她一同出了屋子。雖然不是在宮中,但畢竟還是有聖駕在的地方,芷若不敢亂闖,隻帶著采晴悄悄地在附近走了一圈。

    “嘿,正想著找你呢,卻原來獨自在這裏遊蕩呢!這麼多日不見了,怎麼著就沒想我們呢?”愉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很快一隻手抓上了芷若的小臂,拉著她不讓她走。芷若轉過來去,看見蘭薇直衝自己笑,也展開眉頭咧開嘴角,豈知還是被蘭薇看出了端倪:“愁容滿麵的,又發生了什麼事了,是不是和表哥吵架了?”

    “蘭薇……”彤姝立在後頭低低地喚著,蹙著眉注視著自己這個快言快語的妹子直搖頭。看見芷若臉上瞬間浮上了一朵可疑的紅雲,她立刻了然了胤禟這幾日心情不善的原因,遂上前也拉了芷若道:“真得有好多日不見了,今兒沒事,跟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說完,拉著兩人就走。

    芷若正苦思冥想著怎麼找理由去見胤禟,見到彤姝給她搭了這橋,也樂得就驢下坡,跟了她們同去。胤禟與老八老十老十四正在屋內商議著什麼,見到三人進來,也隻隨意點點頭,便神情冷漠地將臉別開。倒是其餘三人還算客氣與芷若打了招呼,胤禎笑嘻嘻地對她道:“這回可要讓你見識見識草原長啥樣子了,到時候騎上馬可別哭鼻子,好好學學八嫂十嫂!”

    芷若抿嘴一笑,也不答他,隻微一點頭,便偏過頭去看向胤禟。胤禎見了,自覺無趣,遂伸手無聊地摸摸鼻子不再說話。而胤禟卻假裝沒有發覺芷若眷戀的目光,依舊側著臉與他八哥交談著,心裏卻是慢慢湧起一絲壓抑不住的感情。

    看到胤禟對她不理不睬的,芷若有些委屈,卻又不能當眾表達出來,隻好默默地立著。氣氛有一絲不對,連老十這樣後知後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時間眾人都不再開口,胤禟與胤禩的交談也停了下來。胤禩掃了各人一眼,溫和對彤姝說道:“時辰也不早了,讓下人上了飯菜,請諸位弟弟妹妹一起在這兒用了吧!”彤姝點頭應承了去辦。

    雖說出了宮一應用物從簡,但畢竟還是皇家氣派,不一會兒便擺上了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眾人圍著坐下了,蘭薇讓了位置,將芷若拉到胤禟邊上。芷若眼見胤禟一臉的寒冷,心中膽怯,好容易鼓足勇氣與他搭了幾句,胤禟卻始終是一副淡漠的樣子,弄得芷若好生坐立不安。餘人均自感難以插話,皆秉承了吃飯不語的好習慣閉口不言,即便老十夫婦偶爾爆出一兩句笑言也激不起各人的捧場。

    一頓沉默的晚餐結束,大家似乎都提不起什麼興致交談,不知是誰率先提出離開,其餘幾個便一溜兒地都立起要告辭。胤禩夫婦也不挽留。胤禎又晃到芷若跟前笑眯眯地道:“一起走,送你回去如何?”胤禟正向外走的身形微微一頓,卻很快又裝作沒有聽見似地徑直出去。芷若白了胤禎一眼,連道別的話都沒說,已甩著帕子追了去了。

    “胤禟……”芷若跟在他後麵跑著,卻是怎麼也趕不上他的步伐,隻好開口喚他,“胤禟……九爺且等等!”眼看胤禟依舊不肯回身,她慌得拎高了裙角,跑得愈發急了。忽而額頭一痛,撞上了什麼,抬頭才發覺胤禟結實的後背正堵在自己麵前。

    “胤禟!”她柔柔地喚著。那人立了片刻,緩緩將什麼轉了過來。夜空下,細柔的月光淡淡攏著胤禟英挺的身姿,散發出令人暈眩的豐采。芷若看得有些呆了,紅著臉將頭垂下。

    “不知格格出言挽留,有何事賜教?”胤禟冷漠的聲音刺得芷若心頭一痛。咬著嘴唇,黑暗中,她努力不讓眼淚被發現。“我……我……”

    “格格若是無事,那胤禟便要先走了。”話雖說出了口,但他的腳步卻沒有挪開。看著在心中不斷掙紮的她,他的心裏起了微妙的變化。他其實是惱她的,他在等著她主動開口道歉,開口解釋,然後再向他保證,他要讓她自己明白,她是他的女人,她隻屬於他一個人,她不能再與別的男人糾纏不清。但是,他又是不願意這樣惱她的,天曉得這樣的不理不睬究竟是在懲罰她還是懲罰自己。每天,無時無刻的,他總覺得自己在想念她柔軟的櫻唇,軟糯的語調,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都知道。知道她在思念他時,他欣喜若狂,可看到胤祥居然敢正大光明地去找她時,他又嫉恨如仇。他想,他是真得瘋了,為這個女人,隻要她低頭說一句,那他便甘願放低姿態去迎合。

    芷若立在他跟前,不安地絞著手中的絹帕,急著想找出話來,生怕再晚了胤禟便會甩袖離去,豈知越是心急越是口拙,磨蹭了半日才納納地問道:“爺這幾日可安好?”

    “你呢?”胤禟不答反問,語氣裏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我……”芷若哪裏知道胤禟腦中那念頭已轉了好幾道彎兒,隻覺得自己心裏委屈,卻說不出話了,幾不可見地輕搖了螓首。寒風吹過,她覺得有些冷,微微地縮了一下身子。胤禟見狀,輕歎一聲,柔著嗓子說道:“天寒地凍的,怕是要下雪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要凍壞了。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吧!”他覺得自己已經對她投降了,但是他還不想表現得太快,太直接,那樣的狀態對他們今後的相處會不利。所以他要淡然地、慢慢地,一點點地誘導她走上正軌。所以胤禟沒有去牽她的手,盡管他心裏是很想。他隻是顧自轉身沿著石徑,往芷若住的地方走去,他篤定芷若會自己跟上來。

    而那個始終乖巧聽話的小女孩果然也沒有讓他失望。雖然她的心裏還是有那麼點不滿足,但是看到胤禟不再板著麵孔對她說話,又讓她內心開始雀躍,於是她順從地跟在後頭走著,甚至悄悄地加快了步子追到了胤禟身邊,與他並肩行走。胤禟暗自在心裏偷笑了一下,也不揭穿她,隻是陪著她慢慢走回到院子。

    寧靜的夜,似乎連時間也放緩了步伐,可是路終歸有盡頭。胤禟立在屋外,道聲“晚安”便轉身留下了一個挺拔的背影瀟灑離去。他自認分寸拿捏得很好,既不失禮數,又讓人留戀。

    芷若立在廊下,直至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收回視線。壓在胸中多日的愁緒終於散去了,無論如何,胤禟總算能對她和顏悅色了些。芷若讀懂了他的暗示,心情瞬間轉好,反身進了屋子,聽采晴報說剛剛胤祥有來過找她,也不放在心上,隻吩咐了安排洗漱休息。

    一夜安睡,次日醒來,屋外已是白雪皚皚。聽見采晴的歡呼,芷若也奔到了窗前。隻見入眼皆是一片泛著燦爛日光的雪白,幹淨聖潔。看到采晴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芷若索性伸手在她後背上推了一把笑道:“想去便去,反正今日這樣也沒其他事兒可做!”采晴得了首肯,大喜過望,遂興高采烈地跑進院中,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白雪捏玩起來。芷若在門內看了一會兒,心中忽然念起胤禟來,便回身到屋裏拿出一個包袱,看采晴玩得高興,也不去擾她,自己一個人出了門去。

    胤禟的住處與她的小院隔得有些遠,許是雪天大寒,人多窩在屋中品茗取暖,一路走來也鮮少遇上幾個人。立在屋外侍侯的小太監老遠便見芷若踩雪走來,忙不迭地入內稟了胤禟。胤禟連夾襖也未披便出了來。芷若見他來迎她,心中歡喜,加快步子向他麵前走去,一邊打開手裏的包裹獻到胤禟麵前。她正笑嘻嘻地還未及開口,忽聽身後有人喚她。一陣寒風刮至兩人身邊,頃刻間一雙手自胤禟眼皮底下取走了包裹裏的物品。胤禟一雙俊眸登時寒了下來。

    “你這皮裘終於做好了不是!可讓我等了好久……”胤祥捧著那件黝黑發亮的狼皮披肩眉開眼笑地對著芷若,完全無視胤禟的存在。芷若不曾想到胤祥的居所竟也在附近,不禁呆了呆,等回過神來,才感覺似乎大事不好,忙轉過臉去看胤禟。胤禟沉著臉,眼中閃著憤怒的火光,嘴角上鉤,一片冰冷。芷若忙慌著去拉他,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過。

    胤祥故作驚訝地“咦”了一聲:“原來九哥也在,怎的今日沒與十哥他們一同去跑馬?”見到胤禟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東西,他還特意舉高了道:“上回盛夏出遊,獵得一隻黑狼送與芷若做禮物,今日隆冬得此回禮,倒是這次冬獵的一個吉兆,到時還望九哥多多承讓啊!”

    芷若一聽他這話,急得險些要跳將起來,她倒忘了那塊狼皮是胤祥贈的,原本這回拿來是給胤禟縫製披肩的,卻一時忘了胤禟和胤祥早已不對眼,豈肯受他的禮兒,現在胤祥這話非但擺明了自己要這東西,還故意誤導胤禟。

    “這狼皮十三弟送的?”胤禟側頭,壓抑著心中的翻江倒海,淡然地問道。

    “嗯……是!”她沒法子撒謊,隻得輕輕點了點螓首。那頭雖是輕輕一點,卻像是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了心上,胤禟險些要站立不穩。原來未知的經過是這樣的情節,原來所謂的誓言還是經不住外力的衝擊。胤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像一個傻瓜,在他為了一棵樹木而放棄一整片樹林的時候,突然間又不敢肯定那顆樹木是不是對他也是一心一意的了。她拿著送給別的男人的東西來他麵前炫耀嗎?他忍不下去了,他就要暴怒了。此刻,他需要冷靜,需要重新做回心思靈活、凡事不動聲色的九皇子。胤禟遂甩了馬蹄袖,徑自轉身離去。

    “胤禟!”芷若顧不上搶回胤祥手中的東西,先往胤禟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胤祥立在後頭,陰謀得逞似地嘿嘿直笑。

    “胤禟……”芷若慌亂地上前抓住胤禟的手臂,用顫抖的聲音說了一聲“對不起”。然此時的道歉聽來已是如此的蒼白無力。胤禟別開臉去,冰冷的唇上已無一絲血色。“這……不是你想的那樣……”芷若的話語已有些嗚咽,焦急中,她自懷裏掏出一個荷包——那個曾經造成兩人疏離的荷包——遞了過去,勉強彎起嘴角笑道:“早完工了,前幾日你忙,一直沒機會送你!”

    胤禟眯眼看著芷若手中的物品。他也算是京中排的上號的風流種子,豈是那麼容易哄騙的。即便這東西最初確實是要贈與他的,但此刻他的驕傲決不允許自己去接收一樣他人已有的複製品。他伸手打落此物,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胤禟……”看著摔在地上的血汗結晶,仿佛一顆心也被拍碎了一般,芷若終於忍不住掩麵哭泣起來。漸行漸遠的男人聽到了眼淚滴落的聲音,隻覺得胸口的血液都被抽幹了似的,腳下步履艱難,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恍惚中,一方帕子遞到芷若手邊。芷若正哭得傷心,順手拿起來便擦,用好了才拿開來一看,竟是自己的舊物。胤祥彎腰將雪地上的荷包撿起,輕輕拍掉上麵的浮雪,柔聲對她說道:“好東西原該被人珍惜的,你便信我一次,我決不教你失望!”芷若紅著兩隻眼睛看向胤祥腰側,果見自己的荷包掛在他身上,想到自己與胤禟之間這一係列的誤會和錯誤,心裏不禁埋怨起眼前這人來,遂恨恨地扔過帕子轉身跑了。

    胤祥接了絹帕,也不追上去安慰,隻遠遠地跟著,看她進了院子才作罷。芷若跑回屋裏,也不知采晴去了何處,心裏難過,遂撲在床上痛苦了一場。采晴回來,見自家小姐一副悲悲戚戚的模樣,猜測十有八九與九阿哥脫不了幹係,然主子不說,她也不便問,隻當作沒有事情發生一般。

    隔日一早傳來消息,聖駕要啟程繼續前行。不想采晴前一日玩雪過了頭,竟開始發燒一病不起了。奈何聖命難違,芷若怕她路上勞苦,隻好留下她在暢春園內養病。

    一個人上路,饒是芷若這般愛清淨的人也頗覺寂寞,整日裏在馬車上顛簸,讓她總覺得自己似也要生病了一般。胤祥來探過她幾次,芷若心中有氣,也不去睬他。胤祥卻是不依不饒地繼續獻著殷勤。

    終於入了草原,蒙古各部早早地均率眾迎候多時了。康熙心情甚好,當即下令要宴請諸王。芷若初入草原,一下車便被眼前一片“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壯觀景象所吸引住了。因為大雪初霽,天空特別湛藍,草皮間仍有一塊塊尚未消融的白雪夾雜著,反倒襯得綠草特別鮮嫩。無人來照看她,她落得清閑地隨意興步看看,轉過一座蒙古包,忽見一英俊男子正被三四位蒙古佳麗圍著說笑,那些女子或豪爽大方,或嬌媚動人,又或清新俏麗,而中間那位談笑風生、左右逢源的俊秀之人正是她的胤禟。

    胤禟的目光掃過她這一邊,居然伸手摟上右邊一位美女的肩頭,伏在她耳邊說起悄悄話來。那少女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看來十分愉快。芷若心中酸澀,連忙轉身逃回了自己的住處。

    是夜,草原上篝火點點,歡笑聲不斷。草原上的居民生性熱情好客,活潑開朗,且來的客人又是如此尊貴,於是酒過三巡,音樂聲響,便開始跳起舞來。那些蒙古少女紛紛離席邀請諸位遠來的皇子貝勒一同入場,多數人見美女主動也都欣然應邀前往,隻少數如八阿哥者才一臉溫和地婉拒了,那被拒絕的女子雖然稍有不悅,轉身卻很快又邀請了另一位客人共舞。

    芷若坐在一處不太引人矚目的角落裏,看著胤禟牽著一位蒙古郡主的手圍著篝火慢慢起舞,突然覺得口中的美食味如嚼蠟,難以下咽。人群中,他倆優雅的動作如此吸引眾人的目光。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芷若的腦中突然冒出了這八個字。她還來不及回味這八個字的涵義,忽覺耳中一癢,側轉臉看去,原是胤禎不知何時來到身邊,正手拿一根狗尾巴草捉弄她。

    “怎麼在發呆?”胤禎覺得好玩,繼續拿手中的武器騷擾她。芷若蹙起眉頭躲過,問他:“剛還見你在場中的,怎麼一下子跑這兒來了?”

    “所以才說你在發呆呢!”胤禎笑著坐下,“跳完了就跑路唄,若被那些蒙古女人纏上了,哪還跑得掉!”芷若聽了他的話兒,想起他家中那個不屈不饒、堅忍不拔的蒙古女人,竟然“噗哧”笑了出來。

    胤禎被她一笑,知道她是想起了燕婉,不禁臉上有些燒起來。芷若繼續笑他:“那還不去找你的側福晉,頭一次跟你出門,就對人家不理不睬的……”

    胤禎有些懊惱地來拉她:“那你先陪我跳一回……”芷若聽了忙擺手要躲,心中堅決拒絕。一個胤祥已經夠亂的了,若再插一個胤禎進來,胤禟那裏還讓她如何去挽回。

    胤禎不肯,還要拉她。忽一宮女過來對他說德妃有請,胤禎見母妃找他,不敢不從,遂隻得擺手跟了過去。芷若看到主席上那雙黝黑的眸子,默默地謝了德妃幫自己解圍,心想即便坐在角落裏也不見得安全,依舊逃不脫別人的注視。邊上宜妃的眼神含著不滿和告誡,芷若心知她必是對自己和胤禟間的疏離有所察覺,頗感心虛,忙端起酒杯來掩飾。那蒙古酒烈得很,她一時不慎喝得多了,隻感滿嘴火辣、眼淚直流,耳根似乎要燒了起來。

    “這酒太烈,不適合你喝!”一隻手從斜裏伸出,拿走了她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芷若頭也不抬,立刻將身子挪得離那人遠遠的,以示距離。那人卻跟著緊貼了過來,問:“不去跳舞嗎?”芷若搖頭,不為所動。

    “剛我去拜見了舅舅與諸位表兄弟!”胤祥抬手一指。芷若順著他修長的指頭看去,見一胡子花白的富態老者正與康熙說笑。“皇阿瑪親自令我過去敬酒的。”胤祥的語氣裏有著壓抑不住的歡快,一為見到了親人,二為被父親所重視,“父皇當麵誇我騎射了得,不負身上流著的滿蒙血統,是為‘皇家千裏駒,拚命十三郎’!”胤祥眉飛色舞地向她逐個介紹著坐在土謝圖汗身後的他那一竿子表兄弟們,芷若耐了性子聽了一會,漸漸感受到因為胤祥的出現,好幾道目光又集中到了她這個本該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來,遂起身要告退。胤祥忙拉住她:“再吃些再走,等會兒還有摔跤比賽呢!”芷若哪裏肯依,掙開袖子就跑。她本不是什麼重要人物,要離開也沒人攔阻,走出幾個蒙古包的距離,晚宴上的喧囂才漸漸在耳邊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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