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篇摸魚兒11偶遇

章節字數:3208  更新時間:24-11-25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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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失意的時候應紅生都把自己的不幸歸結為安磊這個名字。到了上小學的時候,父親讓他隨了母姓,說在院裏怕影響不好。恐怕更多是為了他自己。可就這樣安磊成了應紅生的學名,應紅生在戶口上就有兩個名字。如果他一直都用應紅生這個名字,他的人生可能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好多不幸都可以避免。應紅生覺得兩個名字給他的是兩種人格,他有時都分辨不清。

    正是出於對命運的抱怨,應紅生把1982年的這一天歸結為一種宿命,逃不過的宿命。他在想,如果沒有那一天的遭遇,他也許會繼續在黑夜裏摸索,也許會過上另外一種生活。可人生中有如果和也許嗎?

    那天是高考的最後一天,最後一科是英語,對他來講應該是太容易的事情,他有他得天獨厚的優勢,研究院裏從來不差懂外語的老師。他很早就做完了卷子,百無聊賴地盯著眼前的卷子,開始了自己的神遊,中學畢業,他有太多的事情要想,想到這裏,不由得皺了眉毛。監考的老師一臉疑惑地盯著他,見沒有回應轉而臉上有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午後三四點鍾的陽光有點刺目,空氣悶熱而粘稠,蟬斷斷續續地鳴叫,估計這個時候沒有雌蟬發情。

    終於監考老師恩典的聲音響起:“可以交卷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像舉著白旗的俘虜呈上了自己的試卷,心裏難免得意,剩下的還在試卷上爬行都是些垃圾。少年人自有少年人自傲的心性。

    一出了考場他就傻了。該到什麼地方去?

    昨天晚上父親進了他的房間,笑容可掬地討好他:“明天下午考完了用車去接你?”

    他搖頭。

    “那我陪你晚上下館子?”

    他搖頭。

    待父親還要開口,他已顯出不耐煩:“別煩了,我要複習。”

    父親好脾氣地讓步了,掏出了二十塊錢放在桌上。

    “行,你自己在外麵先買點東西慶祝一下,不過,晚上早點回家,你媽說給你做好吃的。”

    買什麼東西,包裏就有父親給的錢。買什麼東西,這是比高考還難的一道題,他的頭腦裏一片空白。他母親曾經有點驕傲地跟別人家揭他的短,說我這兒子不知道怎麼花錢。是的,這個世界沒多少值得他留戀的東西,這世界不欠他,他也始終無法消解對這世界的敵意。隻是眼前一考完,緊繃的身體感覺到了疲憊,憑本能他覺得需要放鬆,可是怎樣放鬆又是一個難題,他該去哪兒?那校園還是空蕩蕩的,同學大部分還在裏麵煎熬著。他知道自己是個沒有多少主見的人,他不善交際,在同學裏沒有什麼朋友。從小他就生長在一個封閉的王國裏,那裏麵的子弟天然地跟大院外的孩子就不是一路人。

    他就這樣走在路上,心裏空落著,漫無目的踽踽而行。眼看就已經走到了大街上,不遠處剛好是郵政局,在它的前麵正好是個十字路口。這座城市裏的郵政局在市中心的幾平方公裏的邊緣上。長條形的房屋,估計原本隻有一邊麵臨公路,後來又在這房子的另一麵新修了一條公路,這幢房子就像是被剃掉了鬢發,隻剩下頭頂的一小撮。從外觀上看,這房子更像是馳騁在江河裏軍艦,有一種奇怪的莊嚴。在郵局弧形的外牆上,有綠漆粉刷成的報欄,上麵遮掩著用油氈做成的遮沿以避風雨。此時應紅生就傻站在那裏想下一步該到哪裏去。他總要想法打發這一下鬆懈下來的時間,至少他暫時不想回家。

    不斷有人碰撞挨擦著他向報欄走去,這時他才猛然想起,像是聽誰說過這地方是本市男同的聚集地,他幾乎是下意識走到了這裏,難道內心有深入其中的潛意識。不,這是不可能的,把自己的隱私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應紅生是做不到的,這是多麼隱秘的想法,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下展示。

    望向報欄,那裏全是清一色的男人,也必須是男人,女人站在裏麵絕對不正經。那些人密密麻麻的好幾排,他們像企鵝一樣擠擠挨挨的站在一起,又好像是被一個個無形的繩索牽引著,紛紛把頭伸向前方。有些人幾乎是趴在前麵的人身上。難道他們就用這種方式聚合?會發生什麼?就不怕別人看見?盡管在聽說這地方時,紅生還心生向往,可看到這一切還是不可接受,他感到羞恥和罪惡,這太無恥了,他幾乎是慌不擇路逃離了那地方。

    好在郵局的旁邊是一條僻靜的小巷,正好用來平複應紅生波瀾的心情,到得此時紅生才發現自己的手在輕微顫抖。

    “你一個人出來嗎?”這時身邊傳來一個聲音。

    這不廢話嗎,應紅生有點沒好氣地腹誹道,像是要把沒處發泄的煩躁轉嫁到別人身上,但頭還是不由自主的轉了過來。

    出聲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白淨略顯富態,衣裝幹淨得體,隻是這得體得有點過分,總給人與眾不同的感覺,不過這人倒是慈眉善眼的。應紅生出於禮貌含混地嗯了一聲。

    “你還是個學生吧?”那人說這話時清了清嗓子。

    應紅生並不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何況剛從震驚中恢複過來,於是點了點頭。

    倒是那人給他解了圍,喃喃道:“學生好,學生單純。”側過臉給他一個微笑,他總覺得這人的笑有點狡黠,有一絲意義不明的曖昧。

    這時應紅生才醒過神來,難道這位也是,忍不住又端詳起這人來,好像書麵上了解的二手知識在眼前具象化了。

    “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應紅生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麵對陌生人他選擇了審慎。

    “從來沒有……也沒有跟人那個?”那人饒有趣味地看著他。

    呃,待應紅生明白了那人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紅了臉,索性悶聲不語。

    “你不必這樣拘謹,我不是什麼壞人。”說完那人從褲子裏掏出一樣東西,遞到應紅生眼前。應紅生看那是一個工作證,上麵有那人的免冠照片,工作單位寫著市京劇團,隻是名字被一張票證遮住。

    “換成早幾年,我是不敢在這種場合公開露麵的。這個城裏的戲迷太多。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聽戲了。”那人試圖打破他的沉默。

    “你是幹什麼的?”逐漸恢複的理智讓紅生有了好奇心,突破了慣有的教養,直截了當地打聽別人的底細。

    “我是演員,國家一級呢。”那人似乎並沒有覺得受到了冒犯,相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那眼中有“你也不認識我”的落寞。但紅生還是聽出了他骨子裏的驕傲。

    見他沒有回答,那人又感慨道:“世道變了,我也老了,沒幾個人認識我了。”

    應紅生沒有答話,隻是在內心裏說,你原來是個唱戲的。

    此時他才發現,那人說話雖然緩慢而細軟,但是聲音卻能悅耳清晰地送入耳裏。

    接下來紅生放下了戒備,鬆弛下來,隻是他隻能充當傾聽者,對眼前的世界他不知從何說起。

    感受到對方的變化,那人的話變得深入而露骨。

    “從來沒做過?”這話讓紅生再一次臉紅。

    “嘖嘖,像你這樣一個單純的學生子,我都不敢下手了。”那人說完自顧自地咯咯笑了起來,把紅生說得臉更紅了。

    “你那有地方嗎?”短暫沉默之後,那人開口,眼底裏欲望已顯露無疑。

    “幹嘛?”紅生被挑逗得有絲焦躁。

    “教你呀,難道你不想?”那人一臉的諄諄善誘,倒也讓人親近。

    紅生無言以對,他不知該拿這種狀況怎麼辦。一方是肆意溢出的欲望,一方是規訓壓抑出的綁縛,他不知道該向左還是向右。

    “這地方倒是人挺多,隻是人良莠不齊。很多人隻是找個發泄對象,隨便找個肮髒的角落完事就走,想著就惡心。還有別有用心者,在這裏尋找對象,敲詐勒索,騙取錢財。你算運氣好,遇上我這麼個正經人。”那人又發出一陣笑聲。

    紅生在此時感到一陣焦慮,兩種情緒撕扯著他,一種想讓他留,一種迫使他走。瞥了下手表,已經過了五點,再晚一點,他那個爹就該滿世界找他了。而剛發生的一切需要他回味和厘清。

    他略帶歉意地向那人笑了笑,說我得走。

    這話止住了那人的滔滔不絕,意猶未盡地問道:“那天方便到我那去玩好嗎?”

    紅生略微停頓,點了點頭。

    那人望向紅生的書包:“我給你留個電話號碼,你可以來找我。這還是團裏讓我享受的特殊待遇。”

    紅生接過那人遞過的紙條,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叫安磊”隻是他多了個心眼,沒有留下地址,沒有留下家裏的電話。

    見紅生這樣,那人也展顏:“瞧你那小樣,真逗人喜歡,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紅生並沒有留意那人說什麼,隻是囁嚅道:“我得走了,晚了家裏人會著急的。”其實這人不壞,不過內心有一種決絕要他離開。

    “走吧,我也要走了,我送你去車站。”

    直到紅生上車,那人還在叮囑:“記住,我叫青立俊,你可以到團裏來找我。”

    紅生隻得報以微笑,心中有絲歉意,自己是不是太冷淡,可是沒人教我怎樣做。

    車開走了,車下的青立俊還在向紅生揮手。紅生也向他揮手,露出了笑容,他竟然湧起了一絲不舍,還有就是姓青倒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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