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39 更新時間:24-11-28 23:56
盛夏時節,應紅生的大學錄取通知來了。幾乎沒有懸念的C大,他不知道父親做了多少手腳,但是知道父親要做到的事情,是擋不住的。
這天晚上家裏發生了爭議,母親的意思是可以走讀,買張月票天天可以回家,你身體原本這麼弱,你爸爸又這麼遷就你,你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
他第一次固執:“你們都沒有鍛煉過我怎麼知道我沒這個能力,我現在開始培養我的獨立生活能力總行吧,我現在已是成年人了。”
他拿眼去看自己的父親,父親心虛地把眼睛看往別處。看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他父親露了一個討好的笑臉。
“就要住校!”紅生看見父親的態度,更加堅定了住校的決心。
“好,就住校吧,我找人隨時去看看他。”應敘濤這個時候又出來充當和事佬。
在跟母親的對峙中,父親總能恰到好處地化解他們的緊張情緒,但在隱約中,他總能感受到母親把一種對父親的仇怨之情轉嫁到自己身上,而他又能輕易化解,因為他是兒子,又因為他們又有共同立場:那就是對應敘濤的不滿。
晚些時候,父親提前告訴了他劉工回來的時間。他給青栗俊打了電話,樂園最後的瘋狂。
這天上午,他提前去了劉工家收拾東西,當然主要是床上用品,他必須擦拭那些罪證,那些旺盛的漬印,似乎是他深陷欲望泥淖的證據。他有驚歎生命力的自豪,也有沉溺於低俗情欲裏的慚愧。摸著那一個個已然變硬的漬印,想到這家的主人會在這留下了諸多印跡的床上安睡,那些信息素會不會潛入到這個絡腮胡男人的夢裏?如果真是那樣,他會不會嚇醒?想象這個人被這種欲望折磨得坐臥難安時,應紅生幾乎笑出了聲音。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這是他已經熟悉的聲音,今天是他們最後一次,算是告別演出吧。
“今後我們就沒有這麼好的地方了,真可惜”。高潮之後的青栗俊感歎道。
這讓應紅生有同感,望著這一個月來共同構築的密室,完成啟蒙和墮落的世界,他也有了感傷的情緒。隻是他並不想告訴青栗俊自己家裏有這樣的便利條件,那應該是留給下一個試驗品的。隻不過在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以前,這個人也不會放棄。當然他也不會把他被大學錄取的消息告訴他,他認為除了肉體關係,他們都應該有各自的生活,這更像是個業餘愛好,他看不出他們有更深交集的必要。
當然他有他的心理優勢,在這個以體貌和蠻力相吸引的世界,年輕是一種得天獨厚的優勢。這優勢讓他滋生出分別心,籍以算計彼此的得失,其間不乏利用的心理,他並不覺得羞恥,反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隻是隱約覺得這更像是一種女性心理。
轉眼看身邊的青栗俊,他嚇了一跳,這人在哭泣,他有點手足無措,覺得這樣的舉動奇怪而反常。問道,怎麼啦?
青栗俊抹了把淚,有點自嘲地笑了:“哎呀,離愁別緒總是叫人哀傷,傷別離,想起好多以前的事,也許每一次別離都是永別,人世間難以把控的事情太多了。”
應紅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這不就是一個彼此滿足的遊戲嗎,有必要這樣哀傷嗎。
“你倒是年輕,還沒有為情所困過,年少不知愁滋味。到了那一天,你也許就能理解。隻是憑這一點就能判斷,我在你心目中無足輕重。”
說得應紅生好像有點慚愧,拿手去摸他。
青栗俊說:“我就在這裏過一夜吧,也算是告個別吧。”
說完兩人都一陣沉默,他們無聲地相擁在一起。
夜鴉在鳴叫,月色撩人,照著普天下相擁而眠的人們。應紅生半夜憑著他在的第六感驚醒:蒼白的月色中,青栗俊湊近他的臉正在端詳著他,那張臉因為湊近而顯得變形,可那雙眼睛卻閃爍著異樣爍光。
應紅生有一絲恐懼地問道:“你幹嘛,為什麼不睡。”
“你並不愛我。”
應紅生被這句話弄得莫名其妙,也實在想不明白,一個人大晚上睡不著,是在琢磨這個奇怪的問題。
“或者你不像我愛你那樣愛我。”青栗俊幽怨地補充。
扯,這把歲數說這些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兩個人不外乎就是玩相互滿足的遊戲,談什麼愛,難道這種事情還能公諸於眾。那愛又有什麼實際意義。還有愛是什麼,那不是可以度量的東西,無形無味,況且,你叫我一個沒有經曆過幾個人,沒有比較來回答這個問題有點不公平。他隻是隱約覺得這種關係好像還隱含著其他的什麼意義,但是他無法說清。不過現在他清醒了一點,覺得青栗俊有一點是說對了,他並不愛他,沒法愛,也不能愛。盡管這人給他帶來了從未嚐試過的快感,可那不是愛,他一直以為愛是神聖的東西,不應該留給這種不正常的事情上。他以為在這種關係上不應該存在所謂的愛。可是青栗俊的哀怨多少激起了他的溫存,為無法滿足對方的非分要求,他的內心有著不安的愧疚,隻好再次伸出手去安撫。
當欲望的潮水退去,理智終於占據了上峰,梗在紅生心裏的焦慮終於讓他發問,他以為青栗俊能夠解答他的困惑:“我認為這是不對的,這是不是一種病?”
“這玩意兒存在了幾千年。在我們那個年代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倒是現在把這事給弄亂了。”
“我不信。”按紅生的理解,隻是隱約知道在這世界上有他的同胞,不過他能看到留在紙麵上的都是外國的。現在國內有人遮遮掩掩的談論這件事情,可都是居高臨下,帶著憐憫的說教。沒有人能光明正大,平等的論述這件事情。
他所受的規訓抑製住他,讓他不能恣意追尋。可是欲念的歡愉又能很快戰勝規訓的壓製,於是他在此起彼伏間晃蕩,不能自已,隻是不知道拿這狀態怎麼辦。
在他眼裏青栗俊更像是個教唆犯。這是紅生這一代人習得性教育接受的一個名詞。專指年長的不軌者傳播壞的手段和方式破壞國家法律秩序。可青栗俊給他的歡愉又常常模糊了他的麵容,他變成了一種混雜著快意和邪惡的混沌,卷起魅惑的黑浪淹沒了他。
對於紅生的反應,青栗俊抱怨道:“你這是拔了雞巴不認人。”他不理解這孩子的困惑,隻把這歸因於這孩子的無情。
紅生也為不能在青栗俊這兒找到答案心生怨懟。你還是占了便宜,一開始我就吃虧了。內心產生了猶疑,我該拿這關係怎麼辦。內心築起了一道高牆,由他認知的戒條築就。一時間兩人無話。
過了很久,青栗俊像是帶著一絲眷戀端詳著他,幽幽地說道:“你像我一位故人,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他的好。”
看紅生不明就裏看著他,青栗俊忍不住輕笑:“不是說你的樣貌,是你的氣質和教養,都是好人家出來的孩子,看著可人。”
“他是誰?現在在哪兒?”紅生升起了好奇,這種人中有跟他相似的人。
青栗俊沉默了半晌,輕輕說道:“以後我會給你講,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都是很久遠的事了,可就像發生在昨天。”
不覺就纏綿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兩人的臉上不同程度的都顯示出放縱的疲憊。應紅生多少有點恍惚,好像是跟這個人居家過日子,兩人像是熟稔到已經麻木的程度。不過終究是要分離的,都得回家,午飯必須在家裏吃,否則可能事情就會暴露。
青栗俊多少露出點不舍,他還想著下一步怎樣聯係,他說,那就下個星期天的下午三點在濱江公園蓮花仙子的塑像下見麵吧。應紅生有點敷衍的點頭,他隻想青栗俊早點離開,他需要厘清自己的思路,為他這計劃外的生活尋找合理的注腳。
正午的陽光把一切都烤得炙熱,可是走在陰影下的應紅生還是感到了來自體內的寒冷,有一種莫明的傷感侵襲著他,讓他一下沒了著落,他清楚這肯定不是為青栗俊。隱約覺得他需要矯正自己的生活,他需要另一種生活,一種生活之外的生活,但是那種希望是虛無縹緲的,包括來自於他自身的自我否定,於是在這種矛盾和糾結中,他覺得找不到出路。這讓還他沒開始生活就有了一顆衰老而滄桑的心。
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一切都沒有逃過父親的眼睛。
“又熬夜了,你這孩子怎麼不愛惜身體。”
“沒有。”
“那是不是感冒了?”應敘濤拿手來摸他的額頭,又摸自己的額頭,有點放心。但還是沒有停止嘮叨:“吃完飯給我滾去睡覺去,一點不會照顧自己,看你這樣子還住讀呢。”
看著做母親的橫了做父親的一眼,做父親的有一絲心虛,轉頭摸著女兒的頭說道:“還是我們家女兒省心,是不是,丫頭,爸爸就喜歡你。”
女兒給了他一個不相信的白眼。父親訕訕地笑了。
應紅生多少有點氣惱,但沒有力氣跟他計較,隻是在心裏想,你就裝吧,到時別到我房間來討好我。隱約覺得腰膝酸軟,腰上隱隱作痛。但是又有著初長成的驕傲,心裏嘲笑著自己的父親,但是他又不能顯露於形,他隻能沉默,不能讓父親看出端倪。
晚上,劉工到屋裏來拿鑰匙,聽說這段時間都是應紅生在那邊守屋,一個勁要來當麵謝他。父親把他叫到了客廳,劉工把一包天津麻花遞到了他的手裏,嘴裏還不停地說,謝謝弟弟。搞得應紅生怪不好意思。你都不知道我在你屋裏幹了些什麼,還有那天收拾屋子閃過的那些想法,他在心裏促狹地笑了。不過手還是扶著劉工的手臂,嘴裏客套著。手感受到對方肌肉的緊實和熱力,撩撥起心中異樣的情緒,拿眼仔細看那人,這人的形象像是在夢裏出現過,不是,為什麼會閃過這個念頭,是不是想過這個人,這人不難看。心想怎麼自己現在就變成了色情狂,不覺害羞地把劉工送出了家門。看著那人微笑地回望,還有謙恭的步態,他有一種想探究這人的衝動。清醒過來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一陣恍惚,他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方草弟沒想到自己這麼黴。他沒想到這個城市給了他當頭一擊。一到城裏,就被告知自己的叔叔因為盜竊被抓了。沒人收留他,沒錢。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說是叔叔跟家裏借了錢,那錢收回了就算是他在城裏的生活費。他是滿懷喜悅撲向這個城市的,他羨慕那些在城裏掙錢回鄉的鄰裏,一個個趾高氣昂的,說起城裏就像是仙境,好像是遍地可以撿錢的。還有就是城裏處處都是機會,一不小心買張彩票就中了大獎,走在路上一塊金磚砸了頭。這激發了他骨子裏好逸惡勞的本性,他當然有他的白日夢,希望老天總有一天開眼,讓他遇見一個沒有子女的富翁,收他做了養子,給他留下用不完的錢。再不濟一個老女人有錢看上了他,跟他結婚,於是他過上了幸福的生活。他抹不去那些該死的春夢,那些在電影裏畫報上的城裏女人,有朝一日能把拿下,他就覺得自己像皇上登基,那才是敢叫日月換新天。這讓他對這城市的一往情深,對他來講C市就是他心目中的皇城,再遠的地方他也沒有去過。還有他到這城市裏是不會去下苦力的,他是來享福,他堅信有機會等著他。他才不會像他那些傻老鄉一樣,清醒的時候唾沫飛濺的大吹城市的好,喝醉了,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城市的艱辛,他才不會像他們那樣傻,該輪到他來算計城裏人了。
而現在現實就像把榔頭敲碎了他驕傲的夢想。城市就像一個冷酷的凶神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這個城市讓他害怕,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就像這城裏天天都在趕集。他知道他不屬於這裏,人人都可以朝他翻白眼,沒有一寸土地屬於他。這一晚他六神無主,肚子咕咕叫著,又累又餓,這些倒不是最可怕的,關鍵是他的出路在哪兒。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他該到哪裏去。
他感到恐懼,城裏人對他都有敵意,他的裝束,他的口音暴露了他的身份,讓他無處遁形。他感到離他的白日夢越來越遠。
想起了空曠的田野裏,他是自由的,可是現在他像一片無根的浮萍。就在這一刻他想轉身回去,就像是一根針一下就刺破了他夢想的泡沫。可是他能到哪裏去,他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
可是他是不會回去,這時的他窮極無賴,顯出了他潑皮的本性,撒賴也要賴在這裏,他要終結家族強加給他的命,他不願再做農民,你沒做過農民,你永遠不知道農民有多苦。不僅僅是身體的苦,心裏的苦傳了祖祖輩輩。
疲憊和饑餓讓他無力掙紮,他隻能頹喪地蹲坐在廣場的角落裏,幸虧這是在夏季。他看見的都是腳,穿皮鞋的腳,穿涼鞋的腳,快步的,悠閑的,外八字,內八字,笨重的,大腳,小腳,不過都是趾高氣昂昂首闊步的。
有人丟下半隻冰糕,他們真浪費,這種鄉下人沒有吃過的東西,竟然可以隨意的丟棄,這讓他對城市的向往又進了一層。他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咕的提示聲。他想伸出手去撿,可是生怕突然一隻腳踏在他的手上。無能的父母一再告誡他,對城裏人隻能逆來順受,不然沒法在城市裏立腳。
窮途末路,下一步怎麼辦?他沒有力氣去想,眼前已經頭昏眼花,給口吃的,現在要他在廣場上光屁股跳舞都願意。他太能理解這種感受了,打小養成的,每天都跟饑餓搏鬥,自然心裏就開始殘酷起來。他就想有一天徹底改變這一切,這是他的優勢,城裏人他沒有這股狠勁,隻有餓得發瘋窮得發瘋的人才有這種急於想改變的狠勁。這沒什麼不好。換你去試試,餓了,就沒有廉恥,人就顧不得體麵,什麼事都敢做敢想。在此時他完全能夠理解叔叔,也許就是被什麼坎逼的,人不到窮途末路,是不會惡從膽邊生。此時肚子就這麼叫著,哪怕身邊有一個潲水桶都是幸福的,隻是身邊什麼都沒有,不僅沒有,不遠處還有群跳舞的人,那看著都餓。動彈起來,隻能虛汗直冒。居然沒有發現一個手裏拿著吃的的人,如果有他一定放下臉皮討點吃的。最後,他眼神開始恍惚起來。真他媽希望自己是個女的,這個時候還能褪下褲子換點吃的。我說那老頭你就別在我麵前晃悠,你已經走過我麵前十遍了,你他媽就是吃飽了撐的。哎呀別說吃。
仿佛是幻覺,他麵前真的出現了一雙腳,朝他走來,一雙穿皮鞋的腳。他曆來對皮鞋有一種敬畏和向往。但是心頭一緊,這是個城裏人。莫非是他看透了自己卑微的心思,他心裏生出一絲恐懼,為城裏人的洞若觀火的火眼金睛。他在這個地方蹲坐著是不是不允許的,這城裏人是不是來趕他走的?忐忑中,他抬起頭來看那人的臉,那是一個很高個子的男人,此時用一張笑臉看著他,眼裏有關切和善意。他的心微微穩了一下。
“你沒有住處?”那人說話輕輕柔柔的,不像是個男人在說話。不過他喜歡,這是他遇見的第一個城裏人沒用惡聲惡氣的腔調跟他說話。不過他還是怕這是個圈套,城裏人比鄉下人狡猾。不覺警覺地問:“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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