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35 更新時間：24-11-29 21:18
1歡宴
那一群人由士林不認識的一個軍人帶領，有戲園子裏的同道，還有穿著軍裝的士兵。其中就有花非花和鳳生，隻是此時相見，沒有驚喜，相反有被揭穿的羞恥和尷尬。
此時這群人才不管這些，像服了春藥一樣漲紅了臉不管不顧地歡叫著。
一下子士林不知所措，滿臉羞紅地呆立在那裏。但眾人沒人顧及他的反應，而是絡繹不絕地朝兩人賀喜。
不知誰端來了兩把椅子，把他們兩人按坐在一起，要他們扮演拜堂的戲碼。已經窘迫得無地自容的士林無處可逃，隻得求助地看向胡立三，心裏卻滿是對胡立三的怨恨，怪他不該搞這一出，但莫名的這情緒裏卻夾雜著一絲興奮，像上戲的時分，心裏有一種沒有由來的亢奮，讓士林心生奇怪。隻見胡立三一邊笑容可掬地應酬著賀喜的人們，一邊拿眼安慰他。想著剛才胡立三說的那些話，終於還是被心裏殘留的暖意戰勝，也就安定了下來，就當在排一出戲。轉念又想你這是要斷我的後路，這樣大張旗鼓昭告天下，我現在就像是祭祀台上的牲畜，任誰也下不了口，不由得又不滿起來。
不過就算這樣，那些人也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那個帶頭的軍人又帶著眾人笑鬧著讓他們對拜。有幾個淘氣的人在他們身後又擺了兩把椅子，有人坐上了位置，冒充兩人的長輩，要兩人磕頭，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大廳裏充滿了瘋癲的味道，這讓士林感到疑惑，這是些什麼人，難道都是同道？絕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他不明白為什麼胡立三要搞這一出。對這些陌生人他感到些微的恐懼，這清雅的房子今天讓這些人徹底變了調性。
這時，外邊進來個中年人，一個精瘦高大的漢子，穿著廚師的白衣服，還頂著個廚師帽，朝人們大吼了一聲，剛才帶著眾人鬧騰的軍人開始指揮眾人布置酒席。有人抬進了四張餐桌，放在了靠牆的區域，分別在大廳的兩麵各擺上了兩桌，最後又抬了了一張大大的圓桌，放在了舞池靠後花園的位置。大廳裏留下了一塊空地，那空地上鋪上了地毯，像是要唱堂會的架勢。
帶頭起哄的軍人引著士林和胡立三兩人在那圓桌上坐了上位。士林的左手挨著坐下了鳳生，這才讓士林有了一絲心安，總算有個熟人照應。花非花被安排在圓桌的對麵。
“你為什麼要搞這一出？”趁著大家安排座位的當口，士林恨恨地問胡立三。
“隻是想讓你高興。”
“你這樣我能高興嗎，我都快被嚇壞了，不行，這得加錢。”士林氣得有點不知所措，慌不擇言。
胡立三聽得嗬嗬地笑了，正要回話，有人招呼他，隻得忙著去應酬別人。
士林隻得小聲問鳳生：“那帶著人起哄的軍人是誰？”話一出口才想起是不是問錯了人。
結果沒想到鳳生是知曉的：“哦，是高企我，是城防司令部後勤部長，管錢的，算是胡司令的親信，跟恇旅長的地位差不多。”
為什麼恇旅長沒來？士林想問，但接著想這是個傻問題，來了才叫尷尬，算老鴇還是介紹人，他不來才是明智的。
“吃驚的倒是我，師弟平日裏的舉止根本不會讓我們朝這方麵去想，結果倒讓師弟悶聲發大財，釣上了金龜，可喜可賀。也讓我們看走眼了。”鳳生笑看著士林，眼裏流露出調笑。
“你也拿我打趣。”士林一向以為在眾師兄中，鳳生算是厚道的。
“你在什麼意，要混這梨園，就得葷素不忌，這才叫下海。你現在多好，過了這一步，也就豁得出去了。”鳳生有點不以為然，好像又有點不滿士林的反應。
“那今晚這些人都是嗎？”士林這才拿眼向大廳望去，著整個屋子裏做了大約三十多個人。
“你說呢？胡司令要為你們的事情去告訴全世界才是腦袋出了問題。”鳳生沒好氣地回道。
士林倒是沒有在意，現在好奇占據了上風，既然身在局中，就由不得自己，索性隨遇而安，不妨滿足下自己的好奇。他收回眼光打量自己這一桌的人，隻可惜這桌上的人除了花非花和鳳生，他都不認識。他發現也有人在打量他，他下意識地避開了眼睛。心裏暗自嘀咕：老鬥你認識這麼多人，這不公平，又是不平等交易的證據。
這時，坐在胡立三右首，那個畫著淡妝，穿著一件性別模糊衣衫的人開始說話，聲音嘶啞卻有磁性，有一種古怪的魅惑，一下就拉開了與別人的差別。
“三哥，你也不介紹一下這一桌的人，大家這麼大眼瞪小眼多無趣，總不至於怕有人打你寶貝的主意吧？”
“哎喲，真給忘了，是該給他介紹。他要在雁城這地邊混，認識你們也好有個照應。”胡立三親昵地扶起了士林。
“來吧，我來給你一一介紹。”
“這位是畢先生，我們雁城的大商人，引領雁城風尚的領軍人物。不過他頂頂有本事的卻是在這個圈子裏，那可是呼風喚雨的角色。”
士林頷首，抱拳致意。
那人見狀也隻得起身：“我叫畢先憶，別聽你哥哥胡唚，我就是個小商人，以後還要靠小哥哥栽培。”聲音裏透著一股慵懶，又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他一直在打量士林，好像並不掩飾自己的好奇。憑直覺士林感覺這人對自己好像並不友好。隻不過胡立三沒有讓他更多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繼續介紹道：
“這一位是高大哥，我們城防司令部的軍官。”
士林一看原來是那帶著人起哄的軍官。
那人也爽快，馬屁拍得山響，不過相較於畢先憶的陰晴不定倒也顯得親近：“某人高企我，很高興見過公子。我都聽司令念叨了好多遍了，今天見到還是被嚇住了，這世上哪有這麼漂亮的人。”
眾人發出一陣輕笑，胡立三臉露自得之色，接下來又為士林介紹了另一位不苟言笑的軍官：“這位是楊旅長，你該叫楊大哥。”
士林依言叫了一聲楊大哥。那位笑著起身回禮，介紹自己叫楊正邦，禮貌地笑笑，沒有更多的言語。
“這一位就要給你鄭重介紹一下了。我們的大名記，以後你要成角兒可得靠他給你搖旗呐喊。《雁城日報》的記者任飛雨。”
這是位眉眼清秀，白白淨淨的中年人，長著一雙細長的眼睛，笑起來像一道彎月，給人親切，士林在內心裏不免把他當成了同類。
聽見胡立三的介紹，任飛雨親切地向他微笑道：“好說，好說，以後弟弟有什麼事情隻管吩咐。”
“還有一位，現在在廚房裏掌勺，我們給他留著位置，是你以後的管家，這個家以後的靠他來操持。按輩分你應該叫他叔，就叫他秋叔吧。”胡立三指著一張空著的椅子對士林說道。
“外號老屁，實在沒人的時候你也可以玩玩他。”那邊花非花在那邊馬上接口，被鳳生一個堅果砸過去。
那畢先憶倒是笑得花枝亂顫：“你這小家夥就喜歡實話實話，這性子我喜歡。”
那花非花嘟囔道：“有什麼用呢。”
畢先憶沒有接腔，反倒是轉頭望向士林：“怎麼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小哥哥。難道從來沒有過歡場的經曆。如果是，我們胡司令可是撿到寶了，還是個原裝貨，這多難得。”
“你別拿他打趣，這孩子認生哩。”胡立三見狀急忙阻攔道，好像生怕畢先憶說出什麼忌諱的東西。
“喲，這麼護著他，看來三哥這次是動了真情，這倒是難得，你就不怕你那些舊人傷心。”畢先憶倒是不怵胡立三，繼續與胡立三調侃著。
“去，你以為是跟你那群臭魚爛蝦廝混，口無遮攔的，別嚇著這孩子。”胡立三沒有對對方客氣，不過終究還是用了嗔怪的語氣。
“哎呀，人家也是好心，就怕你這位弟弟技藝生疏掃了你的興，這不先預演一下，如果投緣，我順便可以幫你調教一下，也好稱你的心。”
胡立三笑罵道，滾。
這時，高企我帶著他的那些士兵開始上菜布酒。
“三哥，不過關於你們兩個，你總得說兩句吧。”畢先憶臉上玩味著一種意義不明的笑說道。
“凡是他出現的地方都想成為主角。什麼玩意兒。”鳳生嘀咕道。
“怎麼啦，這人很討厭嗎？”士林小聲地問鳳生。
“反正我覺得挺討厭的，自以為是，仗著跟你那位老鬥有舊，有點飛揚跋扈，總喜歡搬弄是非，呼風喚雨的，搞得真像是這個圈子的領袖一樣。”鳳生不滿的應道。
“本來我和花非花不該坐這一桌，是我見老屁這樣安排，怕你在這一桌沒一個熟人被人欺負，才讓他改的。”
“那真是謝謝師哥了。”
士林看出這畢先憶似乎是跟胡立三關係不一般。在這些人中，他還是覺得任飛雨能夠親近，畢竟是讀書人，好像不一樣，天生的氣質相合。還有就是高企我，有一種親和力，除了討好胡立三，這人有一種令人安然的寬厚氣質。相反在楊正邦和畢先憶那裏他隱約感覺到一絲敵意，有些人就是奇怪，天生氣場相克，見麵就不喜歡。
這邊胡立三清了清嗓子，起身舉起酒杯對大廳所有人說：“非常感謝大家來參加這場喜宴，大家今晚要盡情玩樂，一定要一醉方休。”
眾人一陣歡呼，紛紛舉起了酒杯。
“你這樣是不是太敷衍了吧。”畢先憶有點嗔怪道，像是向眾人提醒他跟胡立三關係不一般，不過想來他有這個資格。此時的他望著眼前的胡立三，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那副謹小慎微的模樣，那還找得到當年義蓋雲天的好奇，這與以往的胡立三真是有了天壤之別。
聽了畢先憶的話，這次連任飛雨都認同：“對，胡大哥，這多少也得介紹下士林，也算是尊重吧。”
胡立三聽了這話愣怔了一下，看了看四周，臉上有了一絲說不清的表情，他正了正嗓子說道：“很高興大家來賀喜。你們也看見了我身邊這位，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今天晚上就算認識了。這是我胡立三真心想待的人，日後也希望你們看在我的麵子上，多多看顧他，我在這裏先給大家道個謝，這杯酒我喝了。”說完幹下一大杯酒。
這話一說完，酒桌上的氣氛就有些怪異，眾人好像一下沒了聲音。
沉寂的大廳裏突然冒出了聲音，顯得突兀而刺耳，是花非花的陰陽怪氣：“那讓你的寶貝也說兩句吧。”他說著話，眼睛卻盯著眼前的酒杯，像是在跟酒杯賭氣。
眾人就爆發出一陣起哄。士林聽了漲紅了臉，一時不知怎樣應對。
一邊的胡立三忍不住笑道：“不是說好不為難他嘛，別嚇著他。”
高企我不滿道：“那怎麼行，鬧洞房，鬧洞房，就是得鬧。”眾人附和又是一陣起哄。
喝完一杯酒的花非花接著說：“那行，讓他交代，跟司令那個了沒有？”
眾人齊聲附和：“對，從實招來”
胡立三忍不住出來解圍說：“我這寶貝，正經人家出身，可不能隨便那個了。”意思就是沒有，也確實沒有，那個中滋味隻有胡立三清楚。
“那不行，我們就不是正經人家出身，罰酒。”這邊惹得鳳生都聽不下去，高叫道，引來眾人隨聲笑鬧。
胡立三老老實實喝了一大杯。士林偷偷地給胡立三盛了一碗湯，胡立三私底下伸出一隻手在士林的手上捏了捏。
此時花非花捏著一條手絹，一步三搖來到士林麵前，他揮舞著手絹，用韻白腔道：哥哥呀，要說那個，我可要提醒你。說完開始唱了起來：“哥哥呀，一一聽我道呀來，
那胡司令呀，前世是天上牛魔王啊”
聽到這裏，鳳生又一個砸過去，低聲嗬斥著花非花。花非花收了聲，並沒有停止比劃，嘴一張一合像是念叨著咒語。最後他好像終於沒有憋住：“隻見他直搗黃龍，踐踏了荒草地，哎嗨哎嗨，哎嗨喲，哎嗨嘢。”
待得唱完，幾桌人已經笑得前仰後合。士林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們，側眼看胡立三笑眯眯地看著這群人瘋鬧著，似縱容，又似享受，也就強作歡笑忍了下來。這時麵前伸過來一雙筷子，筷子上夾著一個四喜丸子，是胡立三，他拿眼神安撫士林，眼裏充滿了憐愛。
“你可以喝點酒，這樣就可以放鬆了。”胡立三對他輕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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