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77 更新時間:24-12-04 21:17
當晚,在雁城北門恇嵩仁的宅子裏,恇嵩仁宴請了自己的同僚。他需要同盟,需要發泄,需要改變胡立三,哪怕走,也不能便宜了胡立三,他要動搖胡立三的根基。席間坐的是胡立三的副官秦軍民,後勤保障部部長高企我,炮兵旅旅長楊振邦,這幾個都算自己平日裏比較談得來的朋友,也算是城防司令部裏的實權人物,各自有自己的野心,時常能說點體己話,所以這一晚就隻有一個貼心的小兵伺候。
“聽說這滿蒙自治裏邊有老毛子的影子。”說這話的是高企我。他們在談論時局,從小鬼子占領了東北之後,北中國的局勢一下就顯得動蕩不安。各方勢力都在這地盤上各顯身手。
“要我說呀,我們要防的真還是老毛子,你看看我們的版圖,被他們占去的地方最多。吃肉的民族,野性難馴,跟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高企我見沒有回應,繼續高談闊論道。
“可小鬼子的威脅是眼前的,看這架勢這仗早晚得打。”這邊秦軍民實在不忍冷了高企我的場,勉強回應道。
“怎麼打,要論裝備和素養,我們差他們恐怕不是一個檔次。”高企我不以為然道。
楊正邦到沒有緊跟他們的話題說起了另一件事:“聽說日本人準備在這邊新建鐵路,繞過雁城,這下雁城的要道位置就一落千丈了。”
高企我多少有點不滿楊正邦岔開了話題,回道:“不過這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這得看幾方大佬商量的結果。”
恇嵩仁沒有參與討論,他有他的心事。他希望讓他們升起同仇敵愾的合力。所謂軍人,就需要在這亂局中獲取利益,而且要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遠了的事情沒必要他們這個層級人去操心,而是著眼於眼前的現實,隻有把現實的根基打牢,才可以做更大的圖謀,而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轉變胡立三的思維,打好自己的根基,以圖在未來的變局中分一杯羹。眼前這幾位恐怕也有這方麵的心思,隻是大家各自有自己的算盤,雖然心照不宣,但沒有誰主動去招惹這個話題。看來就差一個契機,如何勾起這方麵的話題,把眾人的話風拉回自己預定的軌道。對他們他算是知根底的,真以為他們對胡立三有那麼死心塌地,才不是這樣的,無關緊要時他也經常聽見這些人發胡立三的牢騷。隻是各自處境不一樣,選擇宣泄的方式就可能不同。不過,他能理解,他們不像自己,可以言無顧忌,背後說自己主官的壞話,畢竟還要在那人手下討生活。不過,今晚他請客可不是來聽他們高談闊論的。
“得,看在你今晚請客的份上,聽聽你的高見,如果什麼苦水給我們倒一倒。”高企我多少看出了恇嵩仁的鬱悶。對恇嵩仁到省城要官和其中的原委,他是知道些。看樣子,不順。這事胡立三不可能不知道,那邊沒有著落,這邊胡立三恐怕也不會輕繞他。
想到這裏,高企我不禁歎了口氣,輕聲開解道:“就沒有一點緩和的餘地,你們以前可是好得一個人似的”
“胡說些什麼呢,我們就是事業上的同僚,以前抱負相近,走得近了些。”恇嵩仁似乎有些不滿意,話題並沒有進入預定的軌道。
“是是是,是同僚。可我也算是同僚,可我也沒享受你同等的待遇。”高企我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旁邊的兩個人也露出了附和的笑。這讓恇嵩仁有一絲惱怒,他恨恨地白了高企我一眼,舉起了酒杯,跟三人示意了下,不等眾人回應,徑直喝下了那杯酒。
“我說你還是跟司令好好談談,有些誤會是可以解開的。”高企我並沒有在意恇嵩仁的臉色,溫言道。
“就是你跟司令也沒多大的矛盾。”秦軍民見狀也勸解道。
“別人現在忙著顧惜自己的新歡,哪顧得上我們這幫棄臣。”恇嵩仁悶聲道。
“可你在他心中的分量終究不一樣,哪能是一個戲子能比的。”高企我繼續開解。
“得,別在這兒跟我貓哭老鼠,那一晚歡宴你們可是都去了。一個個現在都是司令的馬屁精了,別人納個男寵,你們都這樣屁顛屁顛的。”
“沒我什麼事,別把我算進去。”這邊秦軍民停下了筷子,忙趕著撇清自己。
“怎麼樣,我們胡司令的新歡可對你們的胃口。”見話題進入了自己的軌道,恇嵩仁開始興奮起來,話也利索起來。
高企我露出了訕訕的神情,仿佛自己背叛了恇嵩仁。
“還不是你用過的貨。”楊正邦悶悶地反擊。
“就是,這小孩也是你獻給司令的,那還需要你來問我們。”高企我好像回過神來,開始反擊。
恇嵩仁:“對呀,不過就是個戲子,你們至於嗎。”
那三人不依了,高企我叫道:“什麼叫我們至於嗎,你不能把對胡司令的怨氣發泄到我們身上。”
“對呀,我連去都沒去,你跟我犯什麼混。”秦軍民也不滿地嚷嚷道。
“我就不信你們就沒有一個明白人,由著他的性子玩,他把兄弟們的前程置於何處。”
“不就是玩一個戲子,有那麼嚴重嗎,你不也是戲園子的常客嗎?”高企我喝了口酒嘟囔道。
“可我們玩跟他不一樣,僅僅是找個樂子,而不是像他這樣對戲子動了情。”恇嵩仁神情有點激動地反駁道。
“那又怎麼樣,天塌了,多大個事。”高企我不滿道。
“現在是非常時期,正是我們隊伍壯大,勢力擴大的好時機,他不能玩物喪誌。”恇嵩仁再次舉起杯,這一次他等到眾人共飲。
“其實,嵩仁說得有道理,我也有擔心。”那楊正邦悶悶地說道。
“所以得找個機會勸勸他,讓他有所作為。”恇嵩仁有些感激楊正邦,看來他並非沒有同盟。
秦軍民說:“你不是找過他,他聽進去了嗎?”
“我一個人的力量恐怕很難說服他,我們輪番找他可能效果就不一樣。”
這話一說,幾個人沒了聲音,好像都在各自打著自己的算盤。
過了半晌,高企我似笑非笑地打趣道:“不過,你是不是有那麼點呷醋呢。”
“說些什麼呀。我怎麼會有那些心思。既然到了這裏,為什麼,是奔前程來的,那會去在意這些破事,我他媽可是放棄了成為嫡係投奔到這裏,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恇嵩仁憤憤不平道。
這邊秦軍民沒放過他:“還說不是,當初不是受了胡司令的蠱惑,奔著春夢而來,現在夢醒了,後悔了。”
扯。恇嵩仁喝了一大口酒,長長地出了口粗氣。嘟囔道:“我跟你們這些人說不清。”
秦副官嗬嗬地笑了。
高企我說:“你們是不當家不知油鹽柴米貴,胡司令也有胡司令的難處。如今日本人在這華北虎視眈眈,操縱一幫家夥準備自治,雁城這地方眼看衰弱下去,經濟跟以前明顯不同,這稅收來源也少了不少,不是他不想動作,實在是手長衣袖短,難免有照應不過來的地方。”
“可他也不能就放著無所作為,玩物喪誌呀。”這時楊正邦看不下去,明顯地站在恇嵩仁一邊。
“他怎麼玩物喪誌了。不就是包了個戲子,我看也沒有耽誤正事呀。”高企我忍不住辯駁。
秦副官喝了口酒說:“我倒是覺得好奇,司令好像從來沒有這樣過,他對這件事情好像真還當了真,好多事情都是從來沒有過的。”
“派個人把那戲子殺了。”楊振邦惡狠狠地說。
秦副官說:“老楊,你喝多了吧。”
“我就怕他的雄心被這溫柔鄉給磨沒了。”
秦軍民搖了搖頭無奈道:“你們呢,我真是跟你們雞同鴨講,尿不到一壺,你們說的我都不懂,幹嘛這麼大的醋勁,我就納了悶,個個的都急眼了。怪不得上次到省城,景老板就問過我,雁城的城防司令部還是不是男風盛行,我說不是。他不信,說我還不知道你們那些彎彎繞,一群大老爺們爭風吃醋一點不亞於老娘們,害得我一起吃癟。”
三個人共同轉向盯著秦軍民,秦軍民忙討饒道:“當我沒說。”
楊正邦說:“我就說這隊伍裏有他的眼線吧。”
秦軍民說:“那是自然,雁城在軍部也算是個要地。”
楊振邦清冷的臉上泛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一不小心就是你。”
“胡說些什麼,我哪有那心思管你們這些破事兒。”秦軍民漲紅了臉反駁道。
看到秦軍民這樣,楊正邦沒有再深究,轉移了話題:“不過跟日本人這仗總要打起來,我們這支隊伍恐怕得早作準備。”
“怎麼準備。錢呢,裝備呢,你以為一兩天就能準備好,無論從哪方麵講,我們不知道跟別人差多少個檔次。”
“我就跟那個人說過,從理念上就應該更新,不能抱著老思維,跟不上現在軍事發展。”恇嵩仁低沉著聲音說道。
“公正地講,司令還是聽進了你不少意見。”高企我回應道。
秦軍民聽了這些,也參和進來:“我說,這是個舉國的事情。光是我們這一隻隊伍變,有什麼用,到時候兵敗如山,我們搞不好就是最先送死的。”
恇嵩仁不以為然道:“我們做軍閥就怕不是亂世,有了亂世我們才有機會。”
“不行他媽的就另換山頭。”楊正邦還是一如既往地粗魯,說什麼都像是別人欠他的。
“恐怕日本人不給你機會。而且這事情你總得跟司令商量吧。”高企我看著楊正邦,生怕這家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他現在聽得進去嗎,一天天像是丟了魂似的。”楊正邦仍然硬邦邦的回應。
“好啦,別光在這兒編排司令的不是,你們自己說說,哪一個不是從他手裏長大的,沒他,有你們的今天嗎?”秦軍民有點看不下去,出來說了一句。
那恇嵩仁立馬反擊道:“我就見不得你這種,奴性太重,我他媽又不是參加他的私軍,我們現在是參加的是黨國的軍隊,各自憑本事,海闊天高任鳥飛。”
“哎,你還別說,聽說南邊的政府準備整合隊伍,恐怕是加強對北方軍隊的控製力。”秦軍民也不管他們,自己把菜往自己嘴巴裏扒拉。
“他在南邊可以辦到,恐怕在北邊就沒那麼容易。北洋這幫人個個精著呢,哪容他插進來。”楊正邦說道。
“這次北邊有人不就給他使了個絆子,你想插手,對不起我他媽先給日本人聯手,讓你沒地方下嘴。”高企我放下剛到嘴邊的肉說道。
“可是你沒看見,北平城裏學生們抗議得緊。”秦軍民好像並不在意他們的見解。
“有什麼用,一群書生,能頂多大事。”楊正邦端起酒杯,示意恇嵩仁喝酒。
“不過,據說日本人派了好多說客到各大勢力遊說。”秦軍民神色有些擔憂,不過話裏似乎又有些言外之意。
那高企我連忙止住:“算了吧,還是別去惹那一身騷,搞不好遺臭萬年。”
這話說得眾人一陣沉默,好像各自在思考在這亂世裏的活路。
這時秦軍民起身說道:“你們喝吧,我該去接那位了。司令今天晚上在司令部值班,放心不下他的寶貝。”
看恇嵩仁一臉困惑,高企我吃吃地笑道:“就是司令那個寶貝,司令去不了,都是由秦副官接送,省得不懷好意者打他寶貝的主意。”
恇嵩仁聽得此話,臉上有了憤懣之色:“老秦,這是他媽什麼事兒,你居然幹起了這髒活。別去,我不信沒有你,那家夥能讓人給那個了,也太他媽給臉了。”
“別說得那麼難聽。你們當初得寵的時候,還不是一個個飛揚跋扈的。”這話一說出口,秦軍民就知道失言了。
這邊三個人眼鼓鼓地看著他,楊振邦說:“你找抽。信不信,我們三個人就在這兒辦了你。”
那秦副官忙笑著:“別,我錯了,咱不好這一口,幾位還是饒了我。”
惹得旁邊服侍的小兵笑了,秦副官一股鳥氣終於找到了出處:“笑什麼,你個臭小子,信不信關你禁閉。”
“算了吧,老秦,我替你去一趟,我倒想會會這位,怎麼樣我也算個媒人,探探口風,一不小心遞得上話,能幫忙勸勸司令多少改變一些。”恇嵩仁也起了身。
“不會打著歪主意吧?”秦軍民終究不大放心,不過酒蟲爬出來了,這一晚就因為要接人,喝酒一直拘著呢。
“胡說些什麼呀,我是這樣不明事理的人嗎,再說了,那小家夥也算是枕邊人,多少有點香火情。”恇嵩仁說到最後,態度曖昧地眨了眨眼睛。
“好了老秦,讓他去,我們繼續喝,還真別讓一個戲子把脾氣給長了。”楊正邦說這話時,一如既往地氣鼓鼓的。
高企我見狀,也勸解道:“說你就讓他去吧,他好像能說上話,興許有點用,免得這家夥朝我們倒苦水。”這酒正喝在興頭上,的確不想讓恇嵩仁在這裏煞風景。
秦軍民還是有點不放心,道:“別惹出什麼事兒來。”
“沒事,我並沒有喝好多。你們慢慢喝,我回來繼續。”
高企我終於還是沒忍住,斥責道:“你他媽請客,哪有這樣待客的道理。”
這邊恇嵩仁給了他一個白眼。
一出院門,經夜風一吹,恇嵩仁竟有點頭昏腦漲,自己並沒喝多少酒的。想到這裏他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這般舉動是不是有點幼稚。不過想到胡立三的頑固,他又堅定了他的決心,就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就想拂逆鱗,借以表明自己的存在。還有他想證明,閔士林不過就是個見錢眼開的戲子,難道還會有什麼忠誠,他想通過自己的行為證明胡立三看走了眼,也結束這出荒唐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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