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79 更新時間：25-01-01 17:01
這戲雖然經過了內部人士的肯定，但畢竟沒有經過市場驗證。還有就是士林從來沒有在這麼大的場子唱過戲，他擔心自己的駕馭能力。
許是看出了他的忐忑，馮李拉他坐住，師傅眼裏顯出了溫暖的笑意：“行當裏從來就有戲保人，人保戲之說，說的是要麼戲好，演員差一點可以靠戲彌補，戲差一點可以靠演員彌補。你現在兩樣東西都占齊了，還擔心什麼。連魏瑤都跟我保證，他會保你，助你一臂之力。所以放開了去，苦熬了這麼多年了，今天就看你。退一萬步說，今天就算演砸了，有師傅給你擔著，咱們從頭再來。所以什麼都別想，你現在就是春江，春江就是你，進到戲裏，什麼都是個屁。”
聽了這話，士林心頭一熱，沒有說話，隻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真正事到臨頭，胡立三的舉動又截然不同。這天，帶著老屁，丫鬟綠茵和老媽子沈媽來到士林身邊，說：“這三個人每天都跟著你，除了演戲，你什麼都不準沾。這幾天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哥都給你摘。”
胡立三在省城的宅子已經收拾好了，胡立三從雁城接來了士林的母親住進了家裏，兩個嫂子帶著孩子全住進了宅子。
又在離亞美大戲院不遠的雲泥巷以士林的名義給士林買了座小院。
“以後你到省城也有個落腳的地方。那邊是家眷住的地方。這樣我到這邊也方便。”
被這出戲已經折磨的筋疲力盡的沒好氣回道：“你怎麼說話呢，本來被你調動起來的感動，卻被你後麵一句話給打消了。”
“你這小子現在越來越刁蠻了。”胡立三張牙舞爪道，最後還是咽下了這口氣。
胡立三這幾天破天荒沒有撩撥他。白天到省部去開會，或者是省裏的故舊相約喝酒吃飯。每天晚上等士林排練完，來看看他就回那邊宅子。隻留老屁和丫鬟和老媽子在這邊伺候。
樂池裏傳來樂器調試的聲音，這讓士林回到熟悉的氛圍。妝畢的士林默默地站在側幕後場。許是受了許娟的差遣，亞美大劇院對試戲空前的重視，台下請來了本省的名宿，老一輩的梨園前輩，各大媒體的記者。士林望向黑暗空蕩的大廳，手有些微微的顫抖。這時一雙手握住了他的手，一看是溫先生。
“你太緊了，說來你也有上百場的演出經驗，這些都不算什麼。別怕，我在，在第一排，我看著你，不會有事發生。你超過我看過的所有小生，你應該驕傲，沒有人有你現在的成就，你有幾代人的加持。握住我的手，跟我說你行。”士林感到熱力朝自己滲透。
“是的，我行，先生不必擔心我。”士林聲音裏有了一絲哽咽。
這時黑暗中現出另一個身影，是安邦：“你是我見過最棒的演員，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舞蹈環節，如果感到緊張，不要看其他人，看我，我一直在過道上，四五排的位置，看著我，看著我的動作。”士林感到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沒想素無交集的安邦這樣盡職。
此時，鼓師按約定敲響了開場的響器，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士林吸了口氣，沉下了自己的身子，仿佛搖身鑽進另一個身體，穿越無盡的歲月，春江來也。
一曲終了，大幕緩緩拉上。士林並沒有聽到熱烈的掌聲，但也沒有起哄和倒彩聲，劇場裏鴉雀無聲，倒像是這戲還沒有演過。
在化妝間，溫避遠臉色有點凝重，對馮李說道：“也許是我們走得太猛，一時讓人接受不了。”
馮李麵上不見風雲，隻是淡淡地講：“這隻是戲院試戲，他們有他們的謀略，這般反應也可能是他們的策略，以便在簽約時提條件。”
這時化妝間出現了另一個人，任飛雨。士林見了，忙上前施禮。
任飛雨倒沒跟他客套，徑直跟他說：“太好了，好多年沒看過這麼好的戲，你們要有信心，今天亞美請來的不過是一幫老朽，他們一時還沒回過神來。不過明天媒體就會出現相應的反應，即或是有爭議，也絕對對這戲有利。”
說完後，拒絕了士林和一眾人的挽留，說要回去趕稿，務必明天見報。
剩下戲班的人，大都沉默，表情凝重。馮李跟青禾友一陣低語之後，青禾友說：“大家打起精神，先別管別人對這戲的反應，把接下來的兩場戲好好演下去。這戲是我們排得最好的戲，怎麼也要讓它演下去。”
到了晚上，從軍部趕回的胡立三聽說了試戲的事，氣得拍桌子打巴掌的：“老子明天裝幾車兵到這鳥劇院給你們鼓掌。”
士林說：“你急什麼，還沒有聽他們的反應呢，你又添亂。”
望著士林的樣子，胡立三不忍再發泄，一下沒了聲氣。
第二天一早，媒體的評論出來了，評論兩極分化，一類說看不懂，這完全不是國戲，就是摻雜了眾多現代元素的大雜燴；二類驚呼震撼，這樣的演繹，讓國戲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讓戲班這群按傳統方式運作的人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倒是溫避遠說了句客觀的話，不管怎樣，這的確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真正的轉機出現在第三天試戲。臨近開場時，劇院裏出現了一陣騷動，士林他們在後台聽見了動靜。
戲畢，劇院裏罕見出現了熱烈的掌聲。直到閉幕，亞美戲院的管事來通知，要演職人員集體謝幕，接受省主席的接見。士林才反應過來，這可能是祁娟的安排，不覺對這女孩心生感激。
一個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上台跟主要演職人員握手，重點走到了士林麵前，問了士林的年紀之後，說：“好，後生可畏。”士林心想這可能就是祁娟的父親吧。
這算是一個風向標，在劇院采訪的記者敏感地捕捉了這個信息。接見結束，記者爭相采訪省主席。省主席也爽快，在接受省報記者的采訪時他說：“這是一出好戲，多年未遇的。可以說是本省的光榮。我們的傳統戲曲除了傳承，我們需要革新。順應時代，融合當下，它給我們這個古老的戲種帶來了新的內核。我很高興它出在省內。”
戲院不差人精，立馬送來了墨寶，希望省主席題詞。省主席祁芮陶提筆寫下“振聾發聵，浩氣長存”這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打賞，其意義遠超過了物資和金錢，幾乎就給這戲定了性。政客的視角不一樣，人們結合當下的時事，好像又發現了這出戲新的意義，那是另一層影射。
眼前這一切讓士林一陣暈乎，搞不清發生了什麼事，隻是隱約知道這是好事，在一群紛亂嘈雜的人群中，他看見祁娟，女孩調皮地跟他眨了眨眼睛。
第二天，士林為了答謝祁娟，士林特意從老爺子的舊藏裏找出了一幅古畫送去。他還是不自信：“不會是你逼著你爸爸來的吧？”
“我給他作了介紹，是他聽說後主動來的，是真的好，你應該有這個自信。我的父親並不是外行，他懂戲，甚至比好多人都懂戲。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祁娟咯咯地笑了。
省主席光臨的事情繼續在發酵，媒體持續跟進，也見出了媒體的勢利，連《中央日報》、《申報》這些媒體都開始跟風，他們希望這是又一次新文化運動複興的開始。
很快，亞美大戲院主動提出了跟戲班簽約，當然，約定的內容不乏商人的精明。演出七天，戲班要保證上座率達到百分之五十。為此，戲班需要繳納100大洋的保證金，這相當於一個月的場租。如果低於百分之五十的上座率，戲班按每天10個大洋的金額補償戲院。
已經到了這一步，退無可退，士林在馮李和青禾友臉上除了看到欣慰也看到了凝重。
晚上胡立三在宴請馮李、溫避遠、青禾友和安邦時，聽說了這件事，大手一揮：“這算什麼，我們包他個幾場，這事你們不要管，交給我，你們隻管好好演戲。”
這時，報紙在任飛雨的助力下，加之省主席對這部戲的肯定，評論文章日漸增多。
加之士林和魏瑤的票房號召力。祈娟動員了諸多的名流，溫先生動員了省立大學的老師和學生，清水動員了圈子，任飛雨說動了媒體的同仁，馮李、青禾友的老朋友們紛紛捧場。胡立三一口氣包了三場戲，從雁城來了浩浩蕩蕩的隊伍，一時間搞得這出戲一票難求。
結果亞美大戲院出現了奇觀，戲票未演先售罄。亞美的競爭對手東方大戲院立馬開出了最優惠的條件，免場租，免保證金，以四六分成的方式跟戲班合作，戲班占六成，這是省城的娛樂界是絕無僅有的。人們紛紛好奇這到底是一出什麼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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