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08 更新時間:25-01-09 21:27
那晚的事情發生之後,士林再見胡立三有了不好意思的成分。現在他恨自己違背了本心,錯把施舍當愛情,擅自改變了這場交易的屬性。就像是獵物不該愛上獵人,羊也不應該愛上狼。可到了黑夜,士林不得不向欲望低頭,向胡立三屈服,於是他變成了黑白分明的人,白天他恨胡立三,怪他像魔鬼一樣誘惑自己,到了晚上,自己又變成了他的信徒,聽憑邪教教主的驅使,他不願受這種人格分裂的折磨,好在還有一年,他就不再需要受這種約束。他渴望自由的愛,平等的愛。一方不受另一方的掌控、欺壓和剝削。他自動把胡立三歸為了剝削者,盡管他不太明白三房的三小子給他布的道,隻是撿到了那些時髦的話語,並且融合到自己的現實中。不過,他又有迷惑,就他所知的同道中,比如說大師兄,北平城來客和身邊的人好像都比不過胡立三,士林不知道為什麼,是自己沒有遇見還是這些人就這樣。不過幸好還有一個溫先生,胡立三跟溫先生一比,就有了霄壤之別,他終究是不好的。士林就這樣武斷地給胡立三判處了死刑。
不過這一晚出了個怪事,胡立三不見了。在平素裏都是一下戲,胡立三就守在化妝室裏,要麼就是遣人帶信在宅子裏等候,即或是有什麼事,都是提前告知或者派人送信,搞得士林一陣厭煩。可這晚這人猛打猛一下就沒了蹤影,沒了任何消息,一下搞得士林無所適應,不知往何處去。如今的士林已經有了自己支配時間的權利,除了重要的應酬,其餘的宴請基本上都被茶房和經濟擋了回去。就這樣士林在一陣惶惑中回家,一邊不斷譴責自己犯賤。
第二天起床,還是沒有胡立三的消息,這倒是破天荒的事情。不會是病了吧,也沒個信。自己是不是去看看,不管怎樣別人待自己的確不錯。想到這裏決定去那邊宅子一趟西市街那邊。
於是叫來老屁:“我要出去一趟,秋叔你給我收拾一下。”
應知秋問:“去哪兒?我好給你準備衣物。”
“去那邊給母親請安。”
“恐怕是去查房吧。”應知秋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經突然打趣道。
“說什麼呢。”士林紅了臉,不禁生出了惱意。
“對不起,對不起,不該拿你打趣,恐怕是老了,不知輕重了。”應知秋又恢複了一貫的謙卑。
這下士林都覺得過意不去:“沒事,秋叔,是我一時走了神,說話沒了輕重,不過,我怎麼會在意他那些破事。”
原本院子裏有著老媽子和丫鬟各一名,後來覺得不方便,就是老媽子和丫鬟白天來,開完了飯就晚上回西市街那邊的宅子。這邊留了應知秋,後來又給配了個小兵。那小兵年輕不知事,平時都是應知秋包辦一切。士林到現在都還感激胡立三給自己留下了應知秋,他知輕重,懂利弊,有時候甚至士林一個眼神他都能會意,士林很少遇見這樣體貼的人。原本他的職責不包括伺候士林的。但士林好像更適應他的伺候。伺候士林的丫鬟綠煙畢竟太小,加之沒有女主人調教,難免毛手毛腳,那士林有些不適應,應知秋急了隻能在邊上搭把手,一來二往上了手,最後卻止不住。不過沒見應知秋生出厭煩,倒像是從中獲取了樂趣,於是一老一少竟在這院中生出了默契,竟有了家人的氛圍。
趕到胡立三在西市街的宅子,經過二進時,看那邊廂安安靜靜,像是一家人出去了,但是並沒有聽下人說。進了三進來到母親的屋裏,卻看兩個嫂嫂和一個管事嬤嬤在母親屋裏打牌。
見士林到來,母親解釋道:“昨晚你哥應酬晚了,一大早才回來,正在二進休息。你嫂嫂幾個就過來玩玩。”
宋怡親切地問:“中午就在這邊吃吧?”
媽媽看著兒子有點倦色,就說:“你要沒事,就去你哥屋裏補個覺。讓我們娘兒幾個好好玩玩牌。”
士林答複了,回到了前進。下人指點說胡司令在二房睡呢。
進了屋,屋子裏黑咕隆咚的,依稀看見床上躺著個人,自己無聲地走了過去。胡立三赤身仰躺在床上,可能是天熱,一床薄被已被他蹬在了地上。春江看那岷王酣睡著,遮蓋的單子已經滑落在地上,勇武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傲氣,臉上甚至有一絲愁容。春江禁不住用手去探岷王的鼻息,那鼻息沉穩,岷王睡得酣暢淋漓。他的雙手撫上了岷王的身體,這身體為我遮風擋雨,滿腔的怨懟化為柔情。那岷王支吾著翻了個身,趴在了床上。春江忍住氣惱,伏上了岷王的身體,岷王發出一陣不滿的咕嚕,卻在春江的一雙手遊走下變成了歎息。春江對準岷王的嘴吻了上去。胡立三醒了,看見眼前的臉嚇了一跳,待認清士林後,竟然從床上坐起,有了捉奸在床的萎靡。
“你怎麼在這兒?”胡立三含混地問道。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你不是說我在胡家沒有禁區嗎?”士林有點沒好氣地回答,但是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潮熱。
胡立三下意識舞動了雙手,像是在整理並不存在的衣物,臉上竟然有了一絲窘迫。
“我是問你來這兒幹什麼?”胡立三慌不擇言,好像弄巧成拙。
“我去母親那兒請安,結果幾個嫂嫂在那邊打牌,說胡司令昨天晚上應酬到今天早上才回來,所以趕過來給主子請安。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般扭捏?”
“不是,你這樣猛然地出現在我麵前,把我從夢裏驚醒,我還該高興?”
“做什麼夢呢,我竟然成了惡魔?”
此時的胡立三好像還過魂來,顯出了他的痞氣:“怎麼啦,不放心查房來啦?”
士林冷笑道:“司令這話你說反了吧。這事應該是你來做的,怎麼變成了我的惡行。”
“別生氣,昨晚真是有應酬,說來跟你還真有點關係。”一隻手伸出摟住了士林,一邊講昨晚的緣由。原來昨晚胡立三還在台下看過戲。
白天在省本部時候,胡立三的同僚們拿著胡立三開玩笑,你這個土霸王,又搜刮了多少民財,禍禍了多少百姓。
胡立三好脾氣地說,各位大爺今天請你們看戲行不行。
在戲院裏,那幫同僚說,這戲他媽的怎麼回事,全場沒見個亮眼的娘子。不過那俊俏的後生扮起女兒來倒是別有一番意趣,怎麼樣,胡司令都是你地盤出來的,今晚叫個條子,來個與民同樂。
這不好,身為父母官,不好魚肉百姓。
老子就不信,戲子不賣,砸他場子。
我說別,實不相瞞,唱戲的是胡某人的契弟,好人家出生呢。
不會是相好吧,早聽說你胡司令好這一口,這就更應該叫出來應酬一番。
給個麵子,今晚,我請客,隨便那個堂子。
聽完,士林好像覺出了失而複得的心情,於是鬆了口氣:“我原是怕你生病,所以過來看看。”
“喲,這樣呀,來獎勵一個,知道疼人了。”
“去,滿嘴的酒氣。我回去了,想吃秋叔做的汽鍋雞,回頭跟媽說一聲,我先回那邊去。”竟像逃也似離開。
惹得胡立三在身後叫道:“哎,你等我洗漱一下跟你一起去。”
見士林已經沒影。不覺咕噥一句:“你這狗脾氣。”
已是仲秋時節,但柳樹還頑強地飄揚著,留住了這世界最後一片清涼。士林行在岸邊,心中一片燥熱,就是那涼爽的河風都沒有解去他的紛亂。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反常。那一晚和今天的失陷,難道是人跟人之間相處久了形成的一種慣性?胡立三作為金主是不錯,可他像是形成了一種依賴,是欲望造就的,胡立三滿足了他,可是那是建立在沒有比較的基礎上的。沒有更多的人比較,沒有更多的閱曆,其實是說不出好壞的。何況他要的不是這些。一直想了很久,士林還是沒有理出頭緒,這時肚子餓了,他趕了回去。
回到小院,看見胡立三坐在堂屋裏大快朵頤。
你到這裏來幹什麼?
“你的雞呢?”胡立三根本無視他的提問。
“我不想吃了。”
“我看你是慣出了毛病。”
“那是你不知道我要什麼。”
“你要什麼?”
士林一時語塞。他要什麼,他要愛情,可這話他對胡立三說不出口,也不可能說,他僅僅是一個金主,是主子。
但他還是決定反擊:“說了你也不懂。”
“好,不懂就不說了。先吃飯,吃完飯陪我散步。”
兩人走到了河邊。
胡立三說:“我跟媽說過你的事情,原本想給你說一門親,把婚事辦了,再去讀書,學點本事,做點好的營生,趁哥現在養得起你。”
“可我想唱戲。”
“也可以。但哥不希望你沾染這圈子的習氣。”
“什麼習氣?”
“虛那吧唧,爭風吃醋,小心眼,好吃懶做。”
“這就是你認為我想要的?”
“不然呢,你還想要什麼,真要天上的星星?”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給不給得了,你得要了再說,你現在都說不清到底想要什麼,想好了再告訴我。總之,你要知道哥是為你好。現在回去。”
“回去幹嘛?”
“睡覺,養足了精神好唱戲。”胡立三一下有了好心情,擠眉弄眼地。
回到小院
胡立三看著士林說:“得重新來過,你不能成了角兒就不遵守約定。”
胡立三就這樣站在士林麵前。士林給他寬衣、換鞋。然後,胡立三說:“得洗個澡,這步散得一身是汗。”
士林心中按說是有不滿的,許是上午的刺激,他多了份耐心,好像短暫的出竅生出了柔情。士林此時有點恨自己,像是中了魔怔,所以胡立三提出一起洗時,遭到了士林的拒絕。
好不容易打發胡立三去了浴室,不一會兒,浴室裏又傳來召喚聲。
“給擦擦背。”胡立三話語裏沒有商量餘地,像是隨時在提醒雙方的交易依舊存在,不忘角色。偏在此時士林像是受了蠱惑,沒有絲毫抵觸順從地聽從他的驅使。好像這原本就是應該做的,這是理所當然的,一夜把他打回原形。
待士林收拾停當出了浴室。胡立三一把抱住他,說這是不是你想要的?士林想要抵抗,胡立三的嘴已經堵上了他的嘴。士林最終放棄了自己,隻是在放棄之前,他告誡自己,這不是我想要的。
七天的演出終於結束,沒想到演出意外地火爆。這讓亞美大戲院坐不住了。希望重新簽訂合同,留住青家班在省城住演一個月。馮李跟青禾友商量以後,從演員的承受力、觀眾的新鮮度以及全國的知名度考量,決定先履行北平城東方與和盛大戲院的合約,為全國巡演造勢。但為了答謝省城觀眾的厚愛,還是留下在亞美大戲院加演三場,兩場青家班的折子戲彙總和一場《春江複國》,這主要是想要主要演員休息一下。不過這也算是親善之舉,以答謝亞美大戲院初始的支持。結果皆大歡喜,亞美大戲院主動降低了提成,隻象征性地收取了兩成收入,其目的主要還是為了爭取下一季的合同。沒想到這七天的演出收益出奇地好,門票加賀禮和打賞的收入基本上算是收回了投資。這是士林主動提出的,在投資沒有收回之前,自己的打賞都算入公賬,他知道師傅為此基本上賭上了自己身家,青禾友也花了血本。
這天晚上,胡立三提出是不是由他出麵答謝馮李、青禾友和溫先生還有安邦教授。
士林:“說不行,要請也是我來請,你算什麼。”
氣得胡立三吹胡子瞪眼:“算什麼,算你哥呀。”
“哪有哥在我身上幹壞事的?”不知為什麼,士林最近的嘴變得刻薄。
“你看,翅膀硬了,這還了得。”
士林看著胡立三氣得在原地轉圈,覺得好玩,想到這段時間胡立三對自己的好,多少有些心軟,於是拉住胡立三:“我已經成年了,要請也隻有我來請,這樣才顯得心誠,也不算失禮。不過有一席客你得請。你當初在鼎食居答應的,那幫人我可應付不來。”
“好像是這麼回事。”胡立三沒有再堅持。
緊接著胡立三就沒了正形:“你是不是又想起了那晚的刺激?”
“滾一邊去。”
士林不願胡立三去麵對師傅和班主還有另一層顧慮,他不願授人話柄。自己不是靠金主上位。他記得師傅的話,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不能顯得自己的無能。
最後,兩人商定,由胡立三出麵宴請那天晚上的客人,就定在當晚。謝師宴延在了加演結束。
當晚,多了花非花和幾個同好的師兄,少了京城來的四人,隻剩下了紫蟬和唯嘉,他們要等著跟戲班一起去北平。
在回來的路上,胡立三說:“這可跟當初我們的約定不一樣,像現在這樣了,到時候你還走不走?”
士林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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