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38 更新時間:25-10-30 22:42
丁桐背對著門,手裏握著一根粗長的木棍,棍身染著暗紅色的痕跡,在燈下泛著一層油亮的光。
地麵上畫著一個由眾多符號交織而成的陣法,線條盤繞,形狀扭曲。
若鬱離或鍾露陽在此,就能立刻認出--那陣中所刻的符號,正是他們之前在案件死者身上見過的印記。
陣法的中心,俞緒全被五花大綁,蜷縮在地。
麻繩深深勒入皮肉,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與血痕。
他的衣衫破裂,灰塵與血混成一層暗色的汙跡。
丁桐站在他麵前,神情卻異常平靜。
她的唇角微微揚起,笑意溫柔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可就在那笑意彎起的刹那,她抬手。
木棍輕輕一挑,空氣被撕裂,隨之響起一聲低悶的撞擊。
俞緒全的身體隨之一顫,喉嚨裏發出極輕的一聲悶哼,卻被壓在牙縫之間,沒有溢出。
丁桐微微俯身,手指撫過棍身,動作極輕,像是在拂去塵埃。
燭火映在她的側臉上,光影柔和,卻遮不住那一瞬間眼底閃過的冷意。
“別怕,”她輕聲道,語氣低柔,帶著安撫,“疼痛,是淨化的一部分。”
說完,她緩緩扭頭看向一旁的陸沅。
“陸沅,你說對嗎?”
一出口,空氣瞬間凝滯。
陸沅站在陣法外,神情有些僵硬。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俞緒全身上,那具幾乎已無力掙紮的身體。
少年微微顫動的手指讓她的喉嚨一陣發緊。
她聽見丁桐的聲音,卻遲疑著沒立即回答。
燭火在她眼底晃動,映出一層幾乎掩飾不住的擔心與心疼。
丁桐似是察覺了,嘴角的笑意緩緩擴開。
她上前一步,抬手捧住陸沅的臉,動作溫柔得像戀人間的撫慰。
隻是,那雙手上覆著的血跡在陸沅的臉上抹出一道深暗的印痕。
“哦,我親愛的,”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歎息。
“你這是怎麼了?在心疼你的孩子嗎?”
丁桐微微俯首,聲音愈發輕柔,幾乎貼近耳畔--
“可是你的孩子啊……已經被那些髒東西纏上了。”
她頓了頓,指尖輕抬,血色在燭光下泛出黏膩的亮光。
“你說,該怎麼辦呢?”
鐵鏽味在狹窄的屋內彌漫開,濃得幾乎能讓人嚐到一絲腥甜。
燭焰輕顫,影子在牆上搖晃,像一雙雙無聲的眼睛注視著一切。
陸沅原本還緊繃的神情漸漸鬆動,眼底那點猶豫與擔憂,在聽見丁桐的語氣後,像被什麼抹去了一樣。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聲音也帶上了惶急--
“教主大人,這……這該怎麼辦?小全要怎麼辦?”
丁桐聞言輕笑,那笑容很溫柔很美。
她低頭,將手中那根棍子緩緩舉起。
木棍表麵的暗色痕跡在燭光下泛著油亮的光,也吞噬了所有溫度。
她伸手,把棍子遞向陸沅。
“來,”她柔聲道,眼神中閃過一抹近乎憐憫的光。
“拿著。現在,隻有你這個母親,能幫助他。”
燭火在兩人之間輕輕跳動,投下的陰影交織在一起,一場無聲的儀式,正悄然開始。
陸沅怔怔地看著那根棍子。
那東西就橫在她眼前,粗重、暗紅,棍身上幹涸的痕跡在燭光下映出一層幾乎要滴落的暗光。
她的手微微發抖,卻還是伸了出去。
指尖一觸到那根棍子,瞬間就被什麼冷冰冰的東西纏上了,那種黏膩的錯覺,從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底。
她幾乎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
丁桐在她麵前靜靜地看著,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淡笑。
“別怕。”她輕聲說。
“這是淨化的過程。你若真的愛他,就幫他趕走那些髒東西。”
陸沅的唇動了動,低喃著什麼,可聲音太小,被燭火的噼啪聲吞沒了。
她一步步走進那畫滿符號的陣法中。
腳尖剛觸到圓環,地上的血線立馬在燭光下閃了閃,空氣似乎也微微震動了一下。
“陸沅。”
丁桐的聲音再次響起,溫柔中透著某種神聖的堅決,“動手吧。”
陸沅咬緊嘴唇,雙手握緊木棍。
那一刻,俞緒全抬起頭,眼神迷離而空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
“媽……我疼……”
那一聲呼喚,幾乎要將陸沅整個人撕裂。
她的身體猛地一顫,木棍在掌心輕輕一抖,險些脫手。
淚意在她眼底翻湧,卻被強行壓了下去,隻剩下一種混亂的茫然與懼意。
丁桐站在她身後,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她的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指尖緩緩掐出那個奇異的手勢,動作優雅而詭秘。
那雙染了血的手在空氣中劃過,帶出一縷淡淡的紅霧。
“跟我一起念,陸沅。”
她的聲音低柔,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羅耶闍摩--”
燭火隨風晃動,光影在牆壁上交錯,宛如有無數影子在蠕動。
空氣愈發沉重,腥甜的氣味混著血與香,在屋內彌漫開來,濃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陸沅的喉嚨動了動,唇顫抖著。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跟著丁桐的節奏輕聲複誦。
“羅……耶……闍摩……”
陣法中央的血線隨之微微亮起,一道道符紋在地麵上浮現,像是活了過來,順著血液蜿蜒爬行。
--“嘭。”
一聲低悶的響動,在狹窄的屋內炸開。
燭火驟然一顫,火焰猛地拉長。
血腥氣在瞬間翻滾,似有無形之物自陣法深處蘇醒,輕輕掀動了空氣。
……
再次開門時,已是幾個小時之後。
丁桐換了一身淺色長衣,指尖的血跡早被洗淨,臉上的瘋狂也被溫柔的笑給取代。
門外的夜色沉靜無聲,洗澤等人仍恭敬地候在門前。
丁桐看了他們一眼,語調溫和而緩。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跟我走吧,去儀殿。”
她說著,又側頭朝屋內看去,語氣依舊柔軟,卻不容置疑。
“陸沅,你也是。”
話音剛落,她轉身邁步離開,腳步輕緩,卻帶著一種無聲的壓迫。
幾人下意識地低頭應聲,急忙緊隨其後。
燭光在他們身後晃動,映出長長的影子。
陸沅站在門口,神情恍惚。
她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感受到那雙仍在隱隱顫抖的手。
她回頭看了一眼屋內那團已經暗下去的陣痕,遲疑片刻,選擇伸手將門輕輕帶上。
不遠處,鬱離一直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夜風拂動她的發絲,月光從樹影間落在她的麵具上,泛出一層冷淡的光。
她的眉眼微動,正欲上前一步,卻忽然停下。
視線掠過那幾道遠去的背影,她沉默片刻,抬手在三名教徒的人影上輕輕一點。
淡淡的靈光掠過,化作無形的護咒,悄然消散在空氣中。
做完這一切,鬱離轉身,衣袂輕揚,朝那間昏暗的屋內走去。
門被她推開的一瞬,空氣中殘留的血氣重新彌漫開來。
那股氣味濃稠、溫熱,帶著尚未散盡的鐵鏽與燭香氣,也滲進了每一寸空氣。
鬱離微微皺眉,鼻尖輕動,卻並未停下腳步。
她靜靜地踏入屋內,靴底碾過地麵的灰燼,發出細微的聲響。
她徑直走向那倒在陣法中央的男孩。
越靠近,鐵鏽味越重。
地麵上已經幹涸的血跡在燭光的餘溫下泛著暗色的光。
鬱離停下腳步,低頭望著俞緒全。
那具傷痕累累的身體一動不動,氣息幾乎微不可聞。
她看著他良久,才緩緩蹲下身。
指尖剛抬起,肩頭忽然傳來一陣風。
“你要幹嘛,鬱離?”
黑月的聲音在空氣裏響起,懶散中透著一絲不安。
鬱離沒有回答,目光依舊平靜。
她的手懸在男孩的頭頂,掌心朝下,緩緩閉上了眼。
半息後,一道淺藍色的符紋在她耳後浮現,如月光浸染的水痕,微微閃爍。
她低聲呢喃,語調輕得像是歎息--
“以魂為誓,渡汝之殤。”
話音落下,一陣溫柔的藍光從她的掌心溢出,緩緩流淌,包裹住男孩的身體。
那光極柔,像是水麵泛起的漣漪,卻在觸及那具身體的瞬間,帶出一陣撕扯般的疼痛。
鬱離的身體微微一顫。
痛意自掌心蔓延,深至心底,連靈魂都被細微的撕開。
她依舊沒有退開,隻是任那種鈍痛一寸寸侵蝕著自己。
麵具下,她神情平靜,呼吸綿長。
直到男孩的眉頭逐漸舒展,呼吸也變得平穩,鬱離才緩緩收回手。
藍光散去,屋內重新歸於昏暗。
鬱離靜靜地看了男孩一眼,神色平淡。
她緩緩起身,衣擺輕輕晃動,帶起一陣幾乎聽不見的風,吹亂了地上的燭灰。
黑月看著這一切,綠色的瞳孔在暗處一閃,尾巴輕輕擺動。
“不是說,人各有命嗎?”牠低聲問。
“我知道。”
黑月垂下耳朵,語氣帶著一絲不滿。
“知道你還要把他的痛轉到自己身上?鬱離,他還是會死的。”
鬱離微微側頭,眼神落在那一片暗下去的地麵,語氣平靜。
“所以,我才這麼做。”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似乎隻說給自己聽--
“當作一個教訓。生出憐憫的教訓。”
說完,她轉身離開。
門,再次被關上。
走出屋外,夜色依舊深沉。
鬱離本打算去丁桐所在的方向查看,卻在下一瞬,忽然停下腳步。
她抬眸,目光微動,感應到了什麼。
“黑月,”她低聲喚道,語氣平穩而冷靜。
“時機差不多了,你去找鍾露陽。”
她抬起手,掌心一翻,一疊符紙憑空浮現。
符紙邊緣微微泛光,靈氣如水波般蕩開。
“這個,交給鍾露陽。讓他貼在殿堂內的那群教徒身上。”
黑月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叼起那疊符紙。
“你小心點。”
話落,牠從她肩頭躍下,身影在空中一晃,化為正常大小的模樣,往殿堂的方向疾馳而去。
鬱離收回目光,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下一瞬,她腳下靈光閃動,身影消散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立在那間古舊小屋前。
門板微敞,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香氣與金屬味。
她沒有猶豫,抬手推門而入。
屋內的鑽石與鈔票散落一地,光影斑駁,閃爍著刺目的冷光。
鬱離連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越過,朝暗門的方向走去。
通道深處,空氣變得沉悶,牆壁上隱約可見被血跡塗抹過的痕跡。
直到抵達盡頭,她才停下腳步。
那扇門半掩著,縫隙裏透出幽暗的燭光。
鬱離沒有立刻推門,隻靜靜地站在原地,透過那道縫隙,望向密室內的陰影。
她的聲音低而冷,像從風裏滲出的霜。
“說吧。製造波動,把我引來……想做什麼?想死了?”
短暫的寂靜後,屋內傳來一陣低笑。
那笑聲悠長而陰沉,帶著不屬於人類的質感。
“怎麼會呢?”
那聲音緩緩響起,透著幾分玩味,“我隻是好奇而已--你一個小小的鬼差,竟然敢孤身闖進來……該說你勇氣可嘉,還是活膩了?”
“吱--”
門被從裏麵推開,聲響在這死寂的通道裏顯得格外刺耳。
燭火從縫隙間瀉出,微弱的光一點點驅散黑暗,也將密室內的景象顯露出來。
不過,與丁桐所見的景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密室裏,隻有喬智的身影。
祂靜靜地立在密室中央,嘴角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燭火搖曳,光線在祂臉上交錯起伏,將那笑意拉扯得猙獰又詭異。
“還以為是個什麼厲害的角色呢,”祂嗤笑一聲,緩緩走出密室,語氣裏滿是輕蔑。
“結果隻是個守城門的鬼差而已。”
祂微昂著頭,神情傲慢至極。
“地府的勢力,也衰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鬱離聽著祂的話,神色依舊平淡。
她微微歪了下頭,麵具下的眼神透出幾分漠然,既無怒意,也無懼色。
喬智看她始終不應聲,笑意愈發張狂。
“怎麼?啞巴了?還是被嚇得不敢動了?”
話音未落,祂抬手一揮。
瞬間,無數細紅的絲線從祂身後浮現,如活物般蠕動、糾纏,發出極細的嘶鳴聲,帶著血腥的腥甜氣息。
絲線像猛獸一樣撲出,直衝鬱離而去。
然而--
“嘭--”
就在距離她一米的地方,那些紅線忽然被無形的力量碾碎。
空氣震蕩,碎裂的血絲化作細霧,瞬間消散。
喬智的笑容僵在臉上。
那一刻,祂似乎察覺到了--
那股從鬱離身上擴散開的氣息,古老而冷冽,如寒潮般席卷整間屋子。
空氣驟然變得凝滯,燈火在瞬間被寒意吞沒,隻剩搖曳不定的青白光。
喬智隻覺得胸口像被什麼重物壓住,呼吸滯澀,幾乎要被那股力量碾碎。
祂的腿一陣發軟,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卻還是沒能穩住,險些跪倒在鬱離麵前。
鬱離的目光落在祂身上,眸色清淡,步伐卻無聲地逼近。
隨著她的靠近,空氣中的壓力陡然倍增。
那股冷意仿佛有了形體,直直地壓向喬智的胸腔,令祂渾身的骨骼都發出細微的顫鳴。
鬱離低下頭,看著那幾乎被壓垮的身影,聲音平靜得像寒夜的風。
“怎麼?害怕了?”
她頓了頓,微微傾身,語氣輕若呢喃,卻冷得刺骨。
“那你--還要打嗎?”
喬智抬眼望向她,唇角的笑忽然擴大,帶著幾分扭曲。
“當然。”
話音落下,祂雙手再度揮出。
無數紅線從空氣中驟然爆散,仿佛被鮮血浸透的蛛絲,帶著陰狠的氣息朝鬱離撲去。
然而,那些紅線甚至還未靠近她一米,就被無形的力量生生撕碎,化作點點殘光,消失在空氣中。
但喬智的神色並未有一絲慌亂。
下一刻,更深沉的黑氣從祂掌心翻湧而出。
那是,無盡的黑線--
比先前的紅線更細、更冷,帶著沉重的死意,幾乎能讓空氣都凝固。
它們在空中盤旋、扭曲,發出細微的嘶鳴聲,隨後瘋狂地向鬱離卷去。
鬱離的目光微沉,抬手一抓。
那些黑線在她掌心間被硬生生扯斷,化為碎屑散落。
可這股力量似乎沒有盡頭。
無數新的黑線從密室的陰影中不斷湧出,像從地獄深處滋生的惡念,將她一點點吞沒。
轉瞬之間,她的身影幾乎被層層黑線包裹,隻剩下一抹淡淡的白光在其中閃爍。
喬智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忽然笑出了聲。
那笑聲低沉又癲狂,回蕩在整個密室裏。
“你以為我什麼都沒準備嗎?”祂的目光陰冷,帶著幾分勝利的狂喜。
“為了防你們這些地府的鬼差,我特意在吸食那些人的生命之後,又拔走了他們的”**”。”
祂的話音低沉,帶著一種幾近狂熱的自得。
“這可是世間最原始的力量,貪、嗔、妒、恨……所有靈魂都會被它腐蝕。你們這些自詡清淨的鬼差,也不例外。”
祂嘴角微揚,露出一抹病態的笑意。
“我倒想看看,當這些東西靠近你時,你還能否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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