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回憶錄4

章節字數:2342  更新時間:24-11-23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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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山的路遙遠到沒有盡頭,懸掛於天際,卻不怎麼亮的月亮,勉強能看見坑坑窪窪的上山土路。

    前麵的人費勁地,扛著裝滿紅色大米的麻袋,兩人走的很慢,沒有說話,走兩步歇一歇,除了耳邊冬日裏時不時傳來的風聲,就是能聽見前麵人的喘氣聲

    骨瘦嶙峋的胸膛上下起伏,像是一具會呼吸的白骨。

    劉父凹陷下去的臉頰,在月光下可以看清他異常突出的眼睛,他就頂著這樣一張臉,狠狠的剜了一眼許時暄。

    “臭小子你在後麵真的有在幫我搬米嗎?”

    許時暄無奈指了指他快要溢出米的紅米袋子“大爺,就算我幫你搬著走,你裝這麼多,就算我們兩個人抬著也費勁啊,況且我還幫你拿著鐵楸呢”。

    劉父喘勻了呼吸,才看著許時暄緩慢開口:“身子骨弱就弱,找什麼借口”。

    許時暄接話很快:“好好好,我身子骨弱,那您總得告訴我,這袋子米要運到哪去吧?咱倆爬半天山了”。

    “爬什麼山,咱倆還在山腳下嗎呢”。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許時暄承認他有點破防。

    “在山腳下?我們到底要把米埋哪?”

    他們走的這條路,和劉狀梁回來時的那條路截然相反,這條路明顯更長更陡。

    蜿蜒崎嶇的土路,隻有上坡,直達山頂。

    劉父看了看前麵的路,再看看天上的月亮,歎了口氣,又背上米袋,走在許時暄前麵,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記得我剛說什麼了嗎?我會不過47,因為我早就死了”劉父似乎不太高興的輕哼一聲“你小子也不問我為什麼,就真一點也不好奇”。

    許時暄裝老實,回答:“我這人比較貪生怕死,怕問多了你不高興”。

    “我現在就不高興,你要是真害怕就不會跟著我上山了”。

    他也不指望許時暄能說出什麼好話,於是也不給說話停留空隙,又接著道:“知道我們村為什麼叫浯櫬村嗎?”

    許時暄大膽回答“水葬?”

    劉父自嘲的笑:“你是不是來到這就有一種莫名的心安感,因為死是我們每個人的歸宿。”

    許時暄皺眉,幹脆順著劉父的思路:“我不反駁你的話,可為什麼是水葬?”

    “現在好奇了?你怎麼不問問我是怎麼死的。”

    許時暄停下腳步看他,劉父發現他沒有跟上來後,轉過頭也停下來,兩人四目相對,寒風劃過臉頰,像利刃一樣。

    許時暄沉默半晌,隻是歎了一口氣“大爺,別說這麼嚇人,我膽子小你也知道”。

    劉父見他半天就憋了一坨打的無語的轉回身,抖了抖肩上的米袋子:“你膽子小?我一點也沒看出來”

    月光照在劉父身上,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很長,短短幾秒的時間,背上一直挺著的脊梁彎了下去,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他自顧自的回答:“我們原來叫劉家村的,不叫浯櫬村,算了,先幫我把米搬上去”。

    許時暄去幫他搬米,瘦小的身影在風雪中顯得如此弱不禁風,刺骨冰涼的沙子攜著冰渣,胡亂的打在臉上。

    固執的中年人執意要走在許時暄前麵,劉父隻穿了一身看起來很破舊的棉襖,過於瘦弱的身體看起來都沒有棉襖重,鬆鬆垮垮的扒在身上明顯不能擋風,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許時暄想要把自己的軍大衣脫下來給他穿,被劉父拒絕了。

    “你還是顧及顧及你自己吧,這軍大衣本來就是我的,出門太急被你小子穿了”。

    許時暄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我這不是不知道嗎,我現在給你,你又不要”。

    劉父又歎了一口氣“不需要了,反正我也感受不到,畢竟我已經死了,就當我送給你了”。

    ……

    “我先問你是怎麼死的還來得及嗎?”

    劉父沒有回答許時暄的話,眼裏被糊了雪,也不想放下手裏的米袋子,隻是繼續往前走。

    見他不說話,許時暄也就不再問,就這樣一路走到山頂。

    山頂的風很大,放下裝紅米的袋子,劉父站在山上可以看見一整個完整的村子。

    許時暄打量著這個山頂,有幾處被翻上來的新泥土,還能不時踩到幾粒紅米,散發著淡淡臭味,夜裏很黑,啥也看不見,就跟掃雷一樣。

    他看著劉父視若罔聞的癡癡望著山下的村子,開口說話。

    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許時暄解釋。

    風雪下的村子,看不到一盞燈光。

    他嘴唇被凍的發紫,幹裂,起皮,他把米袋子放在地上,拉著許時暄坐在堆積了雪的石頭上

    “我叫劉偉國,是這個村的村長。

    我生活的這個村子叫劉家村。

    我有一個壯實的兒子叫劉狀梁,和一個可愛的女兒叫劉喜春。

    還有一個愛我的媳婦。”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開始沙啞,還隱約帶著哭腔。

    “可是我把這些都毀了,是我殺了村子,是我殺了村子裏的所有人,我該死啊!”

    劉偉國猛回身,抓住許時暄的肩膀,眼球凸起,直勾勾的看著他:“你知道我有多崩潰嗎?啊?我才46,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每天托著自己快要散架的身體趴在床上苟延殘喘,看不到一點日光,或者說……活下去的動力。

    我每天都在重複這一天,看著他們做同一件事情,看著每天晚上米缸的米詭異的向上填滿米缸,我卻無能為力”。

    許時暄靜靜聽他說著,順著他看的視線看了一眼被劉偉國放在雪地裏的米袋。

    劉偉國的力道慢慢鬆懈,眼神無光地看著許時暄,垂下頭,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扯著幹澀的生音“都是因為那些紅米,那些有毒的米會讓人產生幻覺……快樂的幻覺。

    我年輕的時候也念過幾年私塾,也去過外麵的世界,見識過城裏的好,我原本可以安穩的度過一生,可是這一切都毀了,全部都被我毀了,我也曾想找到一個為什麼我一直都在重複這一天的答案,原來這都是我的報應,報應……”

    許時暄拍了拍他的手,安撫劉偉國的情緒:“不是你的錯”。

    劉偉國苦笑一聲:“我都沒說,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你們這裏鬧饑荒,還知道小麥不在這個季節收獲”。

    “知道這些有什麼用”

    許時暄拉著他坐在山頂的石頭上,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整個村子,把軍大衣強硬地披在那個瘦弱的中男人身上。

    遠處的村子真的印證了“水葬”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吐出的白起像是強加給這個村子的炊煙“不讓你的村民餓死在這個冬天是你的責任”。

    劉偉國瘦弱的身子藏在軍大衣裏,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他就算年老,也一成不變的深邃眉眼,就像這個小老頭死都以為自己隻有47歲一樣。

    永遠活在夢裏,做著無謂的掙紮。

    “可是我們等不到春天了,這個漫長的冬天熬死了我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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