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80 更新時間:25-01-13 21:06
胡憐與胡香商談了一晚,確定了胡憐退出堂主競爭,轉而支持胡香繼任的一些細節。
從胡憐鬆口的那一刻起,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如同名家在宣紙上作的畫,栩栩如生,卻又令人莫名毛骨悚然。
胡香全程保持警惕,甚至到出門的那一刻,她都保持著麵向胡憐的姿勢,不肯把自己的後背露出來。
然而胡憐並沒有做任何小動作,為了打消她的疑慮,胡香出門時他並沒有起身相送,而是端坐在原地,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把玩著茶壺,用溫和的目光目送胡香離去。
哢噠,門關上。
鏡子中出現胡惜的臉,他難得有些驚慌:“阿憐……”
胡憐手上的茶壺突然碎了。
從把手開始,指腹按著的位置出現細碎的裂紋,很快蔓延到壺身,然後隨著“喀啦”一聲,這隻白玉製成的、精巧無比備受胡憐喜愛的茶壺就這樣在他掌心灰飛煙滅了。
胡惜後麵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她一定會說出去的,”靜了一會兒,胡憐突然說,“養魔是天誅地滅的大罪,她若是替我隱瞞,就是從犯,日後如果有其他人發現,今日我退出競爭支持她上位的事情一定會被翻出來,她討不了好的。”
今夜她前來,一是為了確定,二是為了報複,畢竟提前宣判死刑,在恐懼中慢慢等待死期的到來,比猝不及防的打擊來得更折磨人。
“當年她的哥哥要下山曆練,向我求一件法寶護身,我卻有意擱置了這件事,那人下山後,遇到強敵,力竭身死,”胡憐嗤笑一聲,“她為此棄了修煉一道,轉頭加入煉器堂,與我打起了擂台……真是好笑,那強敵惹不起,卻專盯著我報複?”
“那我就做個好人,送她下去兄妹團聚吧。”
第二日胡香入青丘秘境,進入之前,她讓自己的親信守著入口,說要離開一小會兒。
她一路上謹慎異常,躲躲閃閃地,竟沒有一個人發現她。
除了守在必經之路上的胡憐。
“你果然是要去告知族長。”冷冰冰地注視著麵色不自然的胡香,胡憐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
胡香強行鼓起氣勢:“你私養魔族罪不可赦,我檢舉你,乃是大義驅使!”
“到了該母親大人知曉的時間,我自然會讓她知曉,”胡憐麵孔如同堅冰封凍,“在此之前……”
胡香不等他說完,拔劍就斬,她的修為本就高出胡憐一線,現在又先下手為強,胡憐猝不及防之下定會吃大虧!
然而她快,她身後的利爪更快。
魔氣凝結而成的利爪在她的大穴上輕輕一點,胡香靈脈被截,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阿憐,你聽我說,”這一次胡惜的語氣很急促,不等胡憐開口就接著說,“我會想法子抹去她的記憶,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阿憐,算我求你,不要繼續了。”
他已經隱隱預知到,某種不祥的事情要發生了,而他還不死心,還在試圖挽回。
胡憐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阿惜,對不起。”
“我真的很想親手觸摸到你……可是好像做不到了。”
胡惜第一次發現胡憐背著他修煉了那本魔族殘卷,他用傀儡術操縱胡香的軀體返回秘境入口,騙過了胡香的親信,胡香在她眼前進入秘境,胡憐就藏在她的影子裏,跟著一起進去了。
他沒有立刻殺她,而是對著殘卷細細研究了十天,製定了一個幾乎完美的計劃。
這十天裏,胡香的意識一直清醒著,隻能恐懼地看著他一邊研究魔功,一邊絮絮叨叨為她準備的各種死法。
算是把那一夜的折磨十倍奉還給她。
胡惜終於發現,當年那個偏執的少年並沒有在陪伴下變得平和,他偏激、狠戾、不擇手段,他比魔更像一個魔。
而進入秘境後,胡憐更是單方麵切斷了與他的聯係。
畢竟對於修士來說,他們有千百種方法擺布自己的心魔,短時間切斷聯係簡直再簡單不過。
胡憐是那千百個有心魔的修士中最特別的一個,他不想消滅自己的心魔,不僅不想,他還想要自己的心魔成就無上修為,從此肆無忌憚橫行世間。
“我原先想著,有朝一日你能從鏡子裏出來了,我就向母親大人請辭,我們下山去,到時候我給你做好多好多法寶,要是有不長眼的敢來惹我們,你就用法寶砸死他。”
屏蔽了胡惜的聲音後,胡憐經常這樣自顧自地向鏡子傾訴,他知道胡惜聽得見,可他不想聽見胡惜的聲音。
或許是不敢。
時間就在煎熬中來到了第十日,胡憐終於對胡香下手了,他並沒有用先前對她描述的任何一種方法折磨她,隻是對她說:“把你的心髒給我,我給你一個痛快。”
胡香已經在這幾乎看不見盡頭的心理折磨中崩潰,她涕泗橫流地點頭。
遙遠的地方,北嶺存放魂火之處,胡惜的魂火突然熄滅,很快又再次燃燒起來,甚至還吞噬了周圍的一些魂火。
好在魂火受損並不會對宿主造出什麼影響,族中清點了損失的魂火,預備通知主人過來補上,也就罷了。
胡香的魂火也在被吞噬的名單中,但是由於胡香正在秘境中曆練,因此旁人也沒多想,名單上留著她的名字,等她出來了,會立即安排人請她過來。
另一邊,胡憐吞了數個魂火,將那些宿主的眼睛連通自己的法寶,他通過他們的眼睛篩選那些他們重視、也同樣重視他們的人。
用幻術欺騙、用重要的人威脅、用利益引誘……胡憐手段盡出,一顆一顆血淋淋的心髒被他化進身體裏,他也一日變得比一日沉默。
在所有的受害者裏,最特別的是第二個死者,那孩子眼睛裏有與胡憐如出一轍的偏執:“我的心髒給你,我要你報複我的爹娘。”
胡憐有點被他打動了,勾起他的下巴:“我為什麼要幫你?”
胡羌還沒有說話,一股魔氣突然出現,將兩人隔開。
自閉了近小半個月的胡惜突然冒出來刷了一下存在感。
胡羌不明所以,胡憐卻突然很高興:“你想要怎樣報複,我答應你了。”
按照他們商量的方法,胡憐傳了他血祭咒殺術,胡羌將自己釘在他父母的床架上,讓鮮血一滴一滴流幹,最後一顆釘子他自己沒辦法動手,胡憐預備替他釘,卻被胡惜搶先一步,魔氣凝結成的利爪動作利索,釘子轉瞬間就已深入掌心。
胡憐想去握那隻猙獰可怖的利爪,可那利爪在旁人麵前是索命的凶器,在胡憐麵前就變成了容易受驚的小白兔,胡憐還沒碰到,利爪就散成魔氣,飛速藏回了鏡子裏。
“……不就是不讓你說話嘛,”胡憐底氣不足地抱怨他,“至於跟我鬧別扭嗎。”
回應他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不論這個小插曲,胡憐的計劃進展得很順利,一開始他還需要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行蹤,到後來北嶺恐慌情緒愈發嚴重,他趁亂殺人簡直易如反掌。
“我是不是越來越像個魔了?”終於,第九個人死在他的掌下,手從尚存餘溫的胸膛裏收回,胡憐自嘲地說。
“跟你這個一點也不像魔的魔頭,倒是挺相配的。”
膽大包天、叛經離道的胡憐,想表達自己真正的心意時,卻是如此迂回婉轉、小心翼翼。
“我將禁言術撤了,你可以說話了。”
“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
胡憐苦笑:“原來我竟已讓你無話可說。”
胡惜確實無話可說。
該說什麼呢?說其實我隻要日日能看著你就已很滿足,有沒有實體根本不重要?
說就算胡香揭發了我們,我們也可以離開北嶺,浪跡天涯?
說其實看著你殺了一個又一個人,除了無力與痛惜,我的心底其實有一絲對你親手觸碰了他們的憤怒?
有些話說了一次又一次,有些話說了也來不及了,而有些話,至死也不能開口。
千言萬語,最後歸於沉默。
“好吧,”胡憐仔細研究過九竅瘋魔心,知道等待自己的結局是魂飛魄散,他也曾不甘、恐懼過,但真正到了這一刻,他反而感到一陣輕鬆,便像往常每一次鬧別扭一樣,對胡惜說,“我再對你說一句話,然後就不理你了。”
胡惜突然感覺一股大力襲來,將他從鏡中攝出,他來不及反抗,下一秒,劇痛、濕冷、瘋狂,種種負麵情緒充斥著他的大腦。
……但這也是一百多年來,他第一次擁有了“視覺”與“聽覺”之外的感官。
“我的願望是,”他聽見自己的嘴裏發出胡憐的聲音,還是那有些輕佻的語氣,“希望胡惜永遠活下去。”
每一個被九竅瘋魔心成就無上力量的心魔,都會在宿主願望達成後,在瘋狂中死去,胡憐的願望像一道鎖鏈,牢牢拴住他,不至於奔向赴死的道路。
胡惜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滿手濕意,不知那是胡憐的,還是自己的。
“……我也有一個願望,”胡惜隨手將屍體丟到一邊,又哭又笑離開,“不過我不會求你,我會自己去實現。”
·
“所以第一個死者是胡香,不是胡憐,”樂神摸著下巴,突然一砸手掌,“失策了,我應該親自去看一眼失去魂火的人的名單的,謝千瀚和孟洮這倆人就沒一個辦事靠譜的。”
寒風刮得越發急了,自胡惜說完最後一個字後,花笑棠就陷入了沉默,眼眶有些發紅,顯然是被打動了。
樂神卻像是一點都沒受影響,還在追問胡惜:“你說了這麼一大堆,可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倆折騰這麼一大圈,圖啥啊?”
這回花笑棠沒再客氣,狠狠給了他腦門一下:“閉嘴吧你!”
樂神抱著腦袋一臉委屈,但也沒再問了。
胡惜深吸口氣,又向兩人重重磕下去:“我願意將我的全部獻上,無論是拿我去煉魂,還是收到麾下當作奴隸驅使,或者將我魂魄打散……隻要讓胡憐回來,我什麼都可以做。”
“我做不到,”樂神毫不客氣地說,“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乖乖地魂飛魄散就好了,完了我回去交差,能拿兩百萬靈石呢。”
“如此,”胡惜的頭還埋在手心,以他為中心的地麵卻開始微微震顫,“雖然我知道我的力量在魔神大人麵前不值一提,但還是要……”
“喂喂,等一下。”樂神臉色變了一下,他能壓製胡惜多少還是討了魔神威壓的巧,若真讓胡惜自爆了,他也難以全身而退。
“你求我沒用,”樂神對著花笑棠一揚下巴,“求他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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