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68 更新時間:25-04-16 19:10
雲州老宅的梅樹在雪夜裏綻開血似的花,細碎的花瓣粘在祠堂殘破的窗紙上,像無數隻窺視的眼。沈昭的指尖撫過”忠義傳家”匾額的裂痕,鎏金鐲突然灼痛腕骨——那道裂痕深處嵌著半枚暹羅屍蠶的甲殼,正滲出青黑的黏液。
三日前玉門關的沙塵還粘在鹿皮靴底,此刻卻在地磚縫隙裏窺見蜿蜒的密文,那些蛇形的字符與母親臨終前咳在帕子上的血漬重合,拚出”永昌”二字。
”夫人在找這個?”容珩的玄鐵護甲叩響青磚,月光從殘瓦間漏進來,照見他掌心螺鈿盒裏的螭紋玉玨。
那玉玨邊緣沾著褐色的藥漬,是沈昭七歲時高熱不退,母親每夜喂他服用的安神湯味道。及笄那年中秋,他親眼見母親將此物鎖進祠堂暗格,說是要留給”命定之人”。
玉玨嵌入神龕凹槽的刹那,地磚突然塌陷成旋階。三百盞鮫人燈次第自燃,幽藍火光照亮壁上血繪的《雙龍鎖脈圖》。糾纏的龍身上釘著三百六十五根透骨釘,每根釘尾都墜著個鎏金鈴鐺——正是沈昭幼時噩夢裏的物件。
容珩的鎏金護甲劃過龍鱗紋路,暗格應聲彈開,露出半卷焦黃的《產經》,其下落款竟是暹羅國師的朱砂印。
”元和三年,沈夫人求診於蔽寺。”容珩念出卷軸上的梵文,護甲突然刺破指尖,”以雙生子逆鱗換龍脈十年安。。。”血珠滴在龍目處的梅花針痕上,那正是母親獨有的繡法。
沈昭猛然扯開容珩衣襟,淡金蠱紋中心果然嵌著同樣的針腳——七歲那年他出水痘昏迷,母親連夜繡的安神香囊上,就帶著這股苦艾混著龍涎香的氣味。
地宮穹頂突然傳來錫器碰撞的銳響,永昌號的鹽符如蝗群湧入。沈昭旋身斬落一片符咒,符背拓著的戶部批文讓他瞳孔驟縮——”景和十四年,特批永昌號運官鹽三百石”,那正是父親戰死沙場的年份。朱砂印泥裏混著的骨灰泛起磷光,映出鎮北軍斥候腰牌的殘片。
”小心!”容珩的鎖鏈絞碎撲來的符陣,鎏金碎屑在空中凝成暹羅文。沈昭揮劍劈開毒鹽凝成的蓮花,黑袍人從暗影中走出,掀開兜帽的刹那,劍鋒在對方頸側劃出血線——這張與他九分相似的臉上,刺著暹羅國師的黥印,卻也在鎖骨處生著楓葉胎記。
假沈昭抹去頸間血漬,青銅鈴震出的音波催動四壁滲出青黑毒鹽。三百陰兵從鹽霧中顯形,玄鐵麵甲下傳出孩童的啜泣。
沈昭的劍尖挑開最近那具麵甲,呼吸驟然停滯——麵甲下是雲州災民阿蠻的臉,那孩子去歲還給他送過新摘的梅子。
”兄長每殺我一個替身,就有百名雲州百姓被煉成鹽偶。”假沈昭指尖纏繞著鎏金鎖鏈,鏈上刻著的名字正在滲血,”就像三年前,你親手斬殺的洛家三百口。。。”容珩突然撕開左袖,深可見骨的刀痕滴血成陣。
血珠彙成的北鬥七星驟然亮起,陰兵們調轉槍頭,將永昌號死士釘死在鹽柱上。
軟劍絞住假沈昭咽喉的刹那,沈昭看見對方後頸的刺青——承光元年的新帝玉璽下,永昌號的船徽正在潰爛。”母親產下的從來不止一個孽種。”假沈昭的笑聲混著骨裂聲,”她用你的臍帶血養著我,就像養著條。。。”容珩的折扇削去他半邊頭顱,飛濺的腦漿裏鎏金液體凝成沈氏族徽。
地宮在轟鳴中崩塌,鎏金鐲裂成三百道命紋鑽入容珩體內。沈昭在廢墟裏摸到半幅《雙雁圖》,焦痕下露出母親的字跡:”昭兒,真正的龍脈在。。。”鴿哨聲突然撕裂黎明,永昌號信鷹掠過殘簷,金筒墜落的詔書拓本上,新帝筆跡與假沈昭的胎記紋路重合。
容珩後頸的”昭”字滲出血珠,沈昭心口的蠱紋已蔓延成河圖。當第一縷陽光染紅梅梢積雪時,他們看見老宅地底浮出青銅棺槨——棺內沈夫人的手中,攥著對剖開的龍形玉玨。玉玨斷口處的血跡凝成小字:”雙龍逆鱗,當以心血飼之”。沈昭忽然明白,母親臨終前塞進他口中的不是藥丸,而是容珩的半片魂魄。
青銅棺槨在破曉的晨光中泛著青苔的幽綠,棺蓋縫隙滲出暗紅黏液,蜿蜒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沈昭的指尖剛觸及棺沿,鎏金鐲突然炸成齏粉,金粉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國師朱筆批命的讖言。容珩後頸的”昭”字裂開血口,命紋如活蛇鑽入棺內——沈夫人手中的龍形玉玨正吸食他的魂魄,那對剖的斷口處露出細如發絲的蠱蟲,正是母親孕期每日服用的”安胎藥”裏的金線蛉。
信鷹的嘶鳴劃破殘雲,金筒墜落的先帝血詔在青磚上鋪展成星圖。沈昭的劍尖挑開夾層,暹羅密文在陽光下顯出血色:”紫微隕,雙龍醒,需以嫡子心血飼之”。
陣眼處朱砂寫就的生辰八字灼痛他的眼睛——那正是容珩七歲那年,自己偷藏在祠堂供桌下的桃木平安符所載。
”原來永昌號船紋是這麼來的。”容珩的鎖鏈絞碎撲來的玄甲軍,鐵屑中迸出的鎏金星子竟與血詔陣圖呼應。
統領掀開麵甲的刹那,沈昭的劍鋒在對方眉心刻出北鬥痕——這張與假沈昭九成相似的臉,耳後卻紋著戶部尚書私印,脖頸動脈處跳動的正是永昌號貨船特有的鼓點節奏。
地脈在轟鳴中裂開猩紅豁口,青銅巨像的殘肢從熔岩裏升起。容珩後背命紋與巨像斷掌的溝壑咬合,三百鹽偶突然跪地誦經,每具軀殼裏都傳出雲州童謠的調子。
沈昭在血光中看見母親懸在祭壇上的幻影——她的臍帶連著巨像心脈,另一端係著容珩的魂魄,胎盤竟是用《雙雁圖》殘片縫合。
”剖腹取的何止逆鱗?”巨像胸腔傳出腐化的笑聲,假沈昭的麵容正與新帝重疊,”還有你沈家代代相傳的。。。”玄甲軍的鐵蹄踏碎梅樹根脈,樹根斷裂處湧出鎏金液體——正是當年沈昭高熱時,母親喂他服用的”湯藥”。容珩突然暴起奪過毒箭,箭頭沾血在《雙雁圖》勾畫,焦痕遇血顯出的龍脈圖竟與沈昭心口蠱紋重合。
熔岩噴湧的刹那,他們撞向巨像左目。玉玨插入眼窩時,沈昭看見前世自己被釘在龍脈上的畫麵——容珩的劍剖開他胸膛,將逆鱗填入地脈裂痕。
滾燙的鎏金溶液澆鑄傷口時,他聽見弟弟顫抖的哽咽:”兄長,這次換我。。。”
新帝的玄鐵箭穿透容珩肩胛,箭尾雕翎燃起暹羅屍火。
沈昭的劍刺入巨像右目,雙龍逆鱗相撞爆出氣浪,玄甲軍的鐵甲在高溫中熔成赤紅鐵水。接住墜落的容珩時,沈昭發現他心口的梅花針痕正在滲血——每滴血珠都凝成微縮的沈氏族徽,與他腕間殘存的鎏金粉共鳴震顫。
地宮坍塌的轟鳴中,他們跌進護城河。腐水裏沉浮的鎮魂瓶裹著水草,沈昭的唇貼上容珩冰涼的額頭,渡去的氧氣裏混著鬆子糖的甜膩與血腥。
三百童男的魂魄凝成血雁,托著二人衝出水麵時,朝陽正染紅永昌號的殘帆——新帝的屍首掛在主桅,心口釘著他親手簽發的剿殺令。
青銅巨像的殘骸在晨光中化作齏粉,沈昭攥著染血的半枚玉玨,看容珩焚燒《焚心契》。契約灰燼飄向天際,拚出母親臨終前未說完的遺言:”吾兒。。。當斬。。。”最後一個字被風沙卷走時,護城河底突然浮起前朝玉璽,璽印的凹槽恰好容下雙龍逆鱗。
容珩的指尖撫過玉璽螭紋,突然低笑:”夫人可知,這才是真正的合巹杯?”他沾血在沈昭心口勾畫河圖紋,命紋交融的刹那,雲州城的殘鍾突然自鳴。十二聲鍾響裏,他們看見梅樹殘根處抽出新芽,芽尖綴著的不是花苞,而是三百枚刻著”昭珩永契”的青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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